《旧宇宙粒子》分卷阅读58

    你要去哪?

    不知道。

    那你跟我走,我知道,年斯年说。

    你有病吧。

    你不告诉我,我就跟着你,不过看这样子好像要地震了。

    莫世光伸出手,眼神示意年斯年,年斯年有点没领会到他的意思,疑惑地把自己的手放上去。莫世光拍掉他的手,说,神经病,我叫你把刀还我。年斯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莫世光接过匕首,他说,我头一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年斯年说,我也头一次发现你这么刻薄。

    莫世光看着年斯年额头上那道新鲜的口子,他冷静下来,语气缓和了许多,他说,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不要,我不走。

    那会莫世光又冒出了杀心,想要对方立刻消失,撕碎他,让他再也别出现在他面前,他让他心生厌恶。年斯年朝他走近一点时,他想都没想就一耳光扇过去。但年斯年没管那么多,好像那一耳光没打到他,他拉起莫世光,朝前面一辆汽车跑去。

    真的要地震了,年斯年说,你别闹。

    莫世光在奔跑中看到年斯年左脸上的巴掌印子,红红的,都快肿起来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年斯年恰好偏过头看他,视线撞在一起,年斯年冲他笑,尖尖的虎牙露了出来。

    我破相了,都是你弄的,讲真,有点疼,年斯年这么说。

    活该,他捂着心脏说。

    雨点落下来时,苏唯一和欧回野还待在月牙桥上,雨势很大,他们没躲。磅礴大雨冲刷了街道上的污垢,洗掉死者们的血渍灰尘,让他们看上去不那么肮脏。

    苏唯一被雨水浇湿,他把湿漉漉的额发撩上去,他说,你看吧,地震的前兆,暴风雨。他话没说完,欧回野就跑了起来,还回头叫苏唯一,跑啊傻逼,地震了你还不跑?

    跑去哪里?苏唯一追上去。

    欧回野想了想说,去彩虹大道吧,那里宽,房子砸不到咱俩。

    地震还没来,先来的是大雨,他们在雨中和蟾蜍蚂蚁老鼠蟑螂作伴,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声势浩大的下水道生物,除了蚂蚁。苏唯一有些惊奇,这么多恶心人的东西在他脚下和他一起前进,一起为生命奔跑,他感到不可思议。他看看它们认真的模样,它们似乎一直都很认真,认真地生存,认真地在你家里爬行,吓你一大跳,然后被你杀死。它们身上携带病菌并侵入你的领地,对它们处以死刑理所应当,但你却不能否认它们的确从未嬉皮笑脸,吊儿郎当。

    他们在彩虹大道的街口就停下了,身后的阴沟军团,激起一些微弱的水花,黑压压地覆盖混凝土路面,一路向前。欧回野踩死了好几只落单的蟑螂,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真他妈恶心,这么多蟑螂,还有那老鼠,那蟾蜍,我要吐了。

    我刚才给莫世光打电话了,欧回野又说。

    雨线阻挡了一些声音的传输,苏唯一听不太清,你大点声,我听不到。

    我说我给莫世光打电话了,欧回野拔高了声调,那会儿你还没醒,天还没亮。他停了会儿又说,他没有接。

    估计死了,苏唯一说,我妈也死了,好多人都死了。你打电话给他**嘛?

    我想跟他说我原谅他了,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如果他接了,这应该就是我的遗言。

    但他没有接,苏唯一说。

    他没有接,所以我还没去死。

    因为一场大雨,莫世光不得不坐进汽车里,他不情愿地看着车窗外的暴雨,激烈的雨水斜飞进来,冰冰凉凉地拍打他的脸,他的头发和脸很快就湿漉漉的了。年斯年叫他关窗,他不肯。会感冒的,年斯年说。不关,我闷得慌,他说。

    年斯年掌着方向盘,黑色的雨刮摇过来晃过去。急急的雨浇**莫世光半边身子,但他仍不?*鸪荡埃讨吹孟窀龊19樱驳娜肥歉龊19樱词够盍饲辍d晁鼓甓哉庋哪拦飧械侥姆吲恐粕鸪荡埃膊蝗ピ诤跄拦饣岵换嵘恕f推桑耄换嵘?br />

    你想淋雨就滚下去,年斯年说。

    莫世光怒视他,手已经去拉车门了,但车门打不开,他只试了一次就老实了。他说,可以,会玩。

    年斯年从来都学不会如何去安慰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他也并不热衷去安慰任何人。失去一切的人往往热爱躲藏在黑暗的角落,独自舔舐血淋淋的伤口。他鲜少接触这种人,他向来不喜欢这种浑身上下充满悲□□彩的可怜人。他们总是透着忧郁、沧桑,灵魂提前衰老,白发苍苍,笑容里是难掩不了的怅然,就连背影都弥漫着使人落泪的情绪。他们虚幻而破碎,像株蒲公英,一吹就散落在风里。

    年斯年是罪魁祸首,他让莫世光成为了这样的人。莫世光什么都没有了,家人、朋友和栖息地,他没有了归属,失去了方向,他甚至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元凶。

    年斯年开得很快,如果交通警察还在,一定会追上来给他来一张罚单。他想赶在地震来之前,前往安全的地方。他要去高铁站。汽车通过昏黄的隧道时,他问莫世光,后悔吗?让我留下来。他知道这个问题已经失去了意义,但没意义的东西也有存在的权利。莫世光一开始报以嗤笑。年斯年就又问,莫世光你后悔吗?莫世光说,我说我后悔,你能让元刺复活?年斯年说,不能,我做不到。莫世光说,那你就别问。

    汽车穿过彩虹大道,无数蟾蜍在公路上蹦蹦跳跳,老鼠叽叽喳喳埋头飞奔。年斯年打开车载音乐,《生如夏花》的前奏响起来时,高速旋转的轮子碾过那些阴沟军团,发出黏腻的声音,混着啪嗒啪嗒的雨声。血雾喷洒在雨中,让透明的雨水有了鲜艳的颜色,生动又满是风情。莫世光从窗户看见那些飞起来近在咫尺的肢体,肚子流出内脏的蟾蜍,碾成两截的老鼠,它们有的粘在玻璃窗上,鲜红的脏器正对莫世光,他甚至隔着窗子都能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然后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车子在高铁站门前停下来的时候,年斯年看见几只蜻蜓,背着重重的雨水,在雨帘里忽高忽低地飞行。即使没有我,他忽然说,世界也会毁灭,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我只是让毁灭提前。他觉得自己变了许多,从前的他,就是电影里活脱脱的大反派,他向所有人宣称,他得到了毁灭世界的秘方,灾难信手拈来,摧毁一个宇宙如同毁掉积木城堡那么简单。他享受每时每刻都在被通缉的生活,被崇拜被恐惧。他尤其喜欢世界爆炸的那一刻,他站在列车上,周围满是硝烟,高楼大夏拦腰崩塌,人们惊惧,做无用地反抗,眼睁睁看着世界被灾难所摧毁。

    他印象最深的一次,在某个宇宙里,太阳膨胀得越来越大,吞掉水星和金星,变成红巨星,把地球上的人们烤成焦炭,所有海洋均被蒸**。当时他站在列车门后,喝一瓶世纪可乐,他从门窗看见了另一个他,另一个他带着火焰急速奔跑,在抵达列车门的一瞬间,抗高温服被火焰完全燃烧。他看见他伸出手,和他距离仅仅十公分。零点一秒后,另一个他被红巨星烧得焦黑,化作灰烬在热流辗转。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虚张声势,他没法摧毁什么,也没法承诺什么,他从不肯承认自己无能。宇宙太浩瀚了,拥有和恒河沙一样多的秘密,百万年来,人们才破译了一小部分。他这么渺小,这么脆弱,一块石头,一些水就能轻松杀死他,人类这么弱小卑微,无论如何都无法站在宇宙的对立面,更别妄想去破坏它了。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他还是说出来了,我说我想清理它,那是假的,都是假的,我谁都清理不了,我假装世界是我毁掉的,假装我无所不能,假装我能带你逃离这里。

    我假装你爱我,他拔高声调,看着莫世光的眼睛。

    然后呢?莫世光高高在上地问他,要我捐一点爱给你?

    他觉得自己被践踏了,莫世光居高临下,蔑视他的一切,莫世光坐在古老的城墙上,搭满箭,拉满弓,把他的心脏射得千疮百孔,有一支还射中了他的眼睛。他又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次次献出珍宝,却引得对方哄堂大笑,说你搞笑喔,什么玩意,这他妈是塑料吧。

    我有点不想救你了,年斯年平静地说。

    我求你救我了?

    没有,是我一厢情愿,你满意了吗?

    莫世光看了他一眼,把锁开了,我要下车。

    第44章 44

    地震来临的时候,大地万物都在剧烈摇动,飞鸟从树枝惊起,拍打着翅膀越飞越高。楼房开始塌陷,平日里强壮的建筑如今脆弱得像乐高玩具,几秒的时间就成了废墟,漫天灰尘又被雨水浇灭。山体开始滑动,许多树木裹在泥石流里往地表汹涌而来,漫过人行道、车辆、尸体、房屋、桥梁,把城市存在的痕迹统统掩埋在泥浆里。人们恐慌惊叫,抱头恸哭,破碎的钢筋混凝土墙从高空坠落,把前一天有幸活下来的人们砸成肉泥。泥浆钻进人们的眼耳口鼻,使他们无法吸取更多的空气。无数平常所用到的物品——比如书本包包糖果盒子手办订书机等等——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变成凶器,加速度让它们进化,成为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它们飞出窗户随机掉落,砸中你的肩膀,你拥抱亲人或者爱人的双臂,你仰望地光的眼睛,你挺直或塌下去的鼻梁,你引以为傲的大脑——尖利一点儿的也许会笔直扎进你的脑壳顶,让你的脑袋多出一道风景。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