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问鼎》分卷阅读118

    军旗变化较少,如今弈延已经能跟他打个平手了,根本没有虐菜的快感。平白被人看去了笑话,他当然不会放过这小子,好歹大胜两局,才能消心头之恨。

    弈延闷闷点了点头,也不多言,跪坐在了案前。

    黑白棋子在两人之间铺展,掩住了那些浮动的心绪。

    ※

    “还有几日才能到梁府?”满脸风霜的男子坐在道边的木墩上,脸也不知多久没洗了,都染上了灰土,可是他浑不在乎,大口喝下囊中冷水,冻得打了个哆嗦。

    “过了太行陉,一日便道。”坐在一旁的梁府仆役递过去一块**粮,安抚道。

    “现在能过关卡吗?”他似乎不敢相信,又问了一句。

    “子乐,既然人家千里而来,不会连这些事情都做不好的。”另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子在护卫的帮助下,仔细检查了两匹马背上的行囊,才道,“幸亏没选牛车,要不怕是走不了太行陉了。”

    “你还说!书少说缺了一半!”名唤子乐的人立刻动了怒,嚷嚷道。

    “能让你偷走一半,已经是从伯父网开一面了。”对方冷哼一声。

    “这是借!等我整理完后,会还回去的。”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那男子气哼哼咬了口手上的饼子,“只要等我印出了书,这些都给你那伯父也无妨!”

    简直没法沟通,刘俭叹了口气,也坐到了路边。一千里路啊,只是听说能印出祖父的书,这小子就背着书简跑了过来。他那个老家的师弟也不知多久没见了,并州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模样,万一被人卖了,简直逃都逃不回来。

    那梁府,真能帮他们刊印祖父留下的书稿吗?自己和子乐只会数算,到了梁府又能做什么?难道给人算账吗?

    不动声色看了眼身旁几个护卫,刘俭摇了摇头。也罢,梁府能派出五人护送他们一路从青州赶来,怎么说也是诚意十足。又是个亭侯,万一是个喜好星象的贵人,说不定还能糊弄过去。

    唉,也不知子乐那个师弟是怎么跟人说的,别闹出笑话才好。

    压下心底忧思,他也拿起**粮,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第89章 入囊

    挤在流民之中, 刘俭惊讶的发现这太行陉跟自己想得有些不同。就见梁府仆役跟守城兵士交谈了几句之后, 关隘就敞开了大门。不但身边这些人, 连身后的流民也一起上了陉道,也没见人收取什么过关的财物,就这么放他们进入并州?

    这可是从司州通往并州的要道, 穿过太行陉绕行他处节省十数天路程。按道理说,别说流民了,就是梁府之人想要过关也不容易,怎么可能一句话就解决了问题?

    能这么轻松入关,李欣自然兴高采烈, 刘俭可没他那么心大, 忍了又忍, 终于忍不住问道:“阿安,怎么如今过关如此容易?”

    梁安嘿嘿一笑:“过关并不容易, 但是咱们是梁府人, 哪会有人拦?”

    梁府的面子已经如此管用了?刘俭又看了看身后那批流民:“这些人呢?难不成也是因为梁府?”

    “这我就说不清了。据说是高都城在招收流民?唉, 我出门也两三个月了, 实在不晓得府里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梁安的语气里不乏遗憾。

    两三个月能变成什么模样?刘俭一头雾水,也不好多问,只得跟在众人身后,沿着崎岖小路前行。就这么走了一天,又在太行关内住了一晚,才来到了并州境内。

    先抵达的,自然是高都城。因为流民众多,城外建了不少棚屋,但是毫无杂乱之感。几个衙役守在城外,见到了流民,立刻把人带去棚屋,颇为井然有序,显然已经习惯了如此。更远处,十几头牛和数不清的男女正在田间耕种,也不知是开荒还是赶春,一派繁忙景象。

    看到眼前忙碌的人群,刘俭心中立刻安定了几分。如此春耕之景,就连青州也许多年未曾见到了。高都看来有位相当勤政的县令,那梁府就在高都附近,应当也颇为受益,看来阿安言非虚。

    然而当梁府寨门真正出现在眼前时,还是让刘俭吃了一惊:“此寨之内,皆是梁府所辖?”

    这可是相当不小的一块地啊,都被梁府圈起来了?

    梁安两眼放光,兴冲冲道:“这寨门我离开时还未建起呢。不过一冬时间,便有如此坚寨,刘郎君还担什么心!”

    这是两个月内建起的寨门?看着面前高约三丈的巨大门楼,刘俭实在不敢置信。可是撒这样的谎又无甚意义,难不成梁府真有此实力?将信将疑,他驱马走进了寨中。里面的景象跟高都城外别无二致,甚至更忙碌一些,道路两边都是劳作的农人,田间还有翻车,哗哗河水顺着沟渠灌入田地。

    若不是知道这两年并州大旱,他都要以为此地风调雨顺,乃是人间乐土了呢!

    看来梁府确实是个好去处,只看那梁郎君找他们来做什么了。在这等欣欣向荣的庄园里,哪怕是陪着家主研究星象也是个好差事啊!

    当然,李欣可不是这么想的。

    “你就是梁府主人?能帮我刊印师父留下的书稿吗?”跟其他人不大一样,李欣见到梁峰之后没有露出半点惊艳神情,开门见山道。

    刘俭被唬了一跳:“子乐,这可是梁侯,不得无礼!”

    看着面前两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梁峰笑道:“自然可以,只要刘老先生校注的《九章算经》,梁府都能刊印。就像那册《伤寒新论》,如今已经刊印二百余册,再过些时日,天下皆知也未尝不可。”

    《伤寒新论》李欣可是见过,也正是这本印的极好的书,让他下决心离开青州,来到这里。可是没想到,现在这书都印了二百余册了!那岂不是并州识字之家皆有?如果他师父校注的《九章算经》能够刊印,岂不是也能天下闻名?!

    一想到这里,李欣立刻扭头对刘俭道:“师兄,这里不错!等咱们印完书再走吧!”

    刘俭:“……”

    千叮咛万嘱咐,到头来还是如此莽撞行事!刘俭简直都不好意思看主座那位似笑非笑的表情,尴尬道:“不知梁侯请我们来,为的是何事?”

    “听闻刘老先生曾著‘重差’一卷,可测山高涧深。正巧我府上准备绘制舆图,想借两位高才……”

    梁峰话还没说完,李欣已经大摇其头:“测山量地耗时费力,又无甚意思,不**不**。”

    梁峰一噎:“那请二位教授学徒,让他们勘绘呢?”

    “蠢物太多,谁耐烦去教?”李欣不屑的哼了一声,“我还要整理师父留下的书稿,继续研究数算,哪有这闲功夫!”

    这也太没有交流常识了,换个人,不把他打出门去才怪。难怪能背叛原先的师门,跑去青州拜师,又卷了老师家几十卷书稿,跑来这里要求刊印。对于这种痴迷数学不通事理的研究型人才,恐怕不好用利益引诱。

    思索片刻,梁峰突然道:“其实我心中总想着一事。我们足下之地,究竟是否平坦如一?”

    听到这话,李欣嗤笑:“自然不是。地乃半圆,当如张太史令所言,‘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内。’”

    这是张衡《浑天仪注》中的记载。跟之前的盖天说不大相同,张衡认为天乃球体,地则是半个椭圆体,其下有水与天相接,只有如此,才能解释星象和数学上的原理。刘徽作为大数学家,创作出“重差”一章,又常年居住在山东,自然见过海上山岛之景,不难得出跟张衡相似的结论。不过刘徽的兴趣在纯数学方面,对于天文研究不深,李欣只是知道这事,也没怎么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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