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幽渡冥河百年过,瓢饮忘川千秋别;
愁肠寸断化虚无,忧魂缕散绝是非!
漆黑的枯荒草野,诡风簌簌吹拂。风里的声音,是咆啸?是嘲谑?还是呜咽?
所有色彩彷若已被灰黑吸进,唯有鲜血一般的曼珠沙华,一路沿岸火红盛硕地绽开,映衬着白衣女子胸口暄染延伸的颜色。
摇摇欲坠的步子,如丝轻飘,如烟空悬。
「那河里倒映的影子是谁?是我吗?我,还是我吗?」
「未知此身何处,今夕何年,而我,似乎一直在寻着一个人。他说:『这屠苏酒一杯便是我们来世之约。』那是谁?我寻的是谁?」
「那个人在等着我,穷极百载千迴、天荒地老也会等我的人,他说:『妳若不来寻我,我也终会寻到妳身边。』那人究竟是谁?而我,又要到那儿去寻?」
马蹄嘶嘶威震肃煞,从脑子深处传来,骤然彷若巨雷在女子耳际炸开。
「不!」白衣女子仰颈昂首,双眼一瞠,倒卧于红花嘤嘤啜泣的彼岸。
漆黑的枯荒草野,犹然只剩诡风簌簌吹拂。
「谁?是谁……我要找的人……」
是谁……
谁在哭泣着?
谁在惊呼着?
谁在喧嚣着?
谁在斥喝着?
「全镇的人都抓过来了吗?一个也不许放过,一定要把他给本王找出来!」怒咆声起、气憾瓦砾,身高六尺,髶鬚满腮、铜盔军戎的领头将军,跨骑在一批棕褐色悍马上,怒眉瞠视旋绕了一圈。
市集广场上,窘迫的氛围缭绕正如同笼罩于天际的墨云。十数兵将提着长枪,团团围住跪屈于广场上的老弱妇孺。
「镇长何人,给我带上来!」领头将军再次对着手下兵将吆喊。
「王爷,镇长在此!」一个白髮斑斑、身形瘦弱,满面惊恐的老者,被无情兵将半扯半拖地揪到领头将军前,两膝铿锵的落地而跪。
「老爷子呀……」
「巫镇长……」
屈跪于广场上的镇民哭声低声迴荡着,惊吓、愤怒、慌急、畏迫,却无人敢出手反抗。
正当採药回来的两人,紧搂着怀里颤抖的十岁男孩,躲在远处石墙后的大水瓮旁,目睹着这一切。不知该如何是好,亦不敢妄动声色,只是屏息凝神,焦心揪着眉宇。
「你们这些刁民听清楚了!前朝豫帝当初竟敢在我魏帝面前诈死,化身医者隐居至此,本王身为骠骑大将军,岂能不为替我魏帝除去后患。尔若不速速将他交出来予,本王便以谋逆之罪处之!」
「这……」跪地的老者仰起惶恐的眼神,怯怯地喃着。
「镇长,你说是不说?」长刀一拔,便架到老者颈子上。
「回稟王爷,这真的是误会,午觞小镇里都是长久居住在这儿的普通老百姓,没有您说的前朝豫帝,还望王爷明察!」老者双手紧紧交握,哆嗦着身躯,嚅嚅地道。
「哼!还想骗本王,不说就是不说吗?好一个忠心护主!看来,尔等难不成是在此寻党集结準备谋反。那很简单,行医之人身上必有草药味,所有兵将们听令,把所有身上有草药味儿的人全部带到前面来,看看你们愿意用几个人的命去换他一人」
石墙后的男子,眉宇揪结,拳下忍不住握了个紧,转身对着身旁女子道。
「暟儿,这里我来想办法,妳快带着岚儿先到佝偻山脚下等我,我天黑之前定会和妳们会合。」
「不!晏,你该不会是要去送死吧?」女子瞪大了眼,摇头着道。
男子宽厚的大掌搭上女子肩头,虽仍揪着眉,却挤出了一个浅浅的暖笑:「可我,总不能放这些镇民不管。妳别担心,当初我带兵对抗鞑靼,也曾以一挡十,这几个魏兵我尚何惧?你们赶快先走!」
「晏……」
「快!晚了就怕来不及!」
看着怀中的男孩,那惊悸不已的神情,再如何无惧于死亡的胁迫,总不能带着孩子一起冒险。女子迟疑地欲言又止,轻叹了一声,遂点点头,对着男孩说:「岚儿,我们快走!」
男孩仰头看看女子,又瞧向男子,不安地问:「那爹呢?」
「爹他……随后就来,我们赶快先走,别让你爹多分心了,轻声点……」
虽然明知这谎也是骗着自己,为了让孩子安下心随她一起离开,女子还是温柔地哄着。
躲逃到佝偻山下,暱身在大树后的女子和男孩,却迟迟等不到男子来会,心头一焦,站出了身子,往镇上边陲一隅瞧着,却突然一个高大黑影,骑在马匹上自林中窜出。
糟了,该不是……追兵?
女子神色绷张如弦上待发的弓,一臂摊开将男孩护到身后,正弯下身一把抽起踝上的短刀。
再定神一视,瞬间却又立即卸下了防备,放下了握刀的手。
「司徒将军!」见到来人竟是熟识者,女子喜极地低呼出声。
「夫人!皇……尹大夫呢?当初假死的消息,似乎暗里被乐平王知晓,我急急潜身微服地赶来,今……」
女子皱起眉解释道:「方才乐平王已将所有镇民集结于市集广场,我和尹晏恰从山里採药回镇,躲了起来。他要我先带着岚儿逃走,但他却自己留下……」
来者下马,啧叹了一声:「糟糕,那可能来不及了!不过,我还是先护送您到安全的地方,再回头来寻尹大夫。」
就算是他一人单枪匹马要面对乐平王和其一众兵将都有很大的困难,更何况如今手无兵器厚盾的尹晏。
协助着司徒将军将男孩安上马背,女子竟道:「司徒将军,如今,民妇也只有先将岚儿拜託于您了!拜託您赶快将他先带至菩门寺安顿,民妇若寻得夫君,再回头接应他。求您!」
「夫人,难道您现在还要再回头去寻,这……」将军不解地迟疑着。
女子给了他一个坚定的微笑,遂将短刀自踝剂取下,繫到了男孩腿上。
「岚儿,要坚强、要勇敢,司徒将军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娘先寻爹爹去,回头……再来接你。」
「夫人……」
「娘!不要丢下我,娘!」
「快走吧!」
绽开满意的微笑,女子头也不回地往午觞小镇奔去。
或许这一去,只是扑了个空,夫君已被带走;也或许寻到的,可能只剩夫君的尸首,更或许她也同样让自己陷入了危险。但只要孩子平安,她便可放心地去寻人,不管是生是死,她都要再见到他。
急骤的脚步,停止于午觞小镇市集广场前,清凄阴冷的凛风刮削着她的颊,鲜血淋漓的景象震摄了她的眼。
平时热闹活泼的街道,如今宛若死城。
「不……」绝望的泪水婆娑地淌下,乾哑的喉舌唯一发出的声音只剩鬼泣般的低吟。
他俩只不过想当个平平凡凡,自在生活的普通老百姓,可此刻,却又如何对得起这些无辜的镇民。
乱世之秋,庸人何辜?
爬过一具具尸首,宛如涉过嫣红色的死河,她在一席血染的布衣中寻到了他的脸。
无力跪俯在他身旁,轻抚着他俊俏的脸庞。下辈子,如果还有下辈子,能否不要再生于乱世。
刺厉的马蹄声再次镇耳响起,在她仰起头的瞬间,突然胸口一道剧痛,尖锐的枪头从她胸前穿出。一朵娇豔火红的花从她胸前开出,而她,却流着泪笑了。
从指尖到颅顶渐渐失了知觉,在那长箭刺穿之后,世上一切归于寂静肃然。
「岚儿,要坚强、要勇敢……娘……没法……去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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