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终身愿》第二章

    第二章

    身前,和门檐逐渐契合在一起的房门毫不迟疑地传达出了到此为止的讯息。伴随着新鲜空气的注入,满室靡香消散了些许。只剩一人的房间也很快沉寂了下来。

    幸村精市眼梢微移,轻撇了下眉尾。

    “看来是……没能成功啊。”扯了扯对当下而言略有些紧缚的领口,他深吸口气,而后才长长地吐了串深植于胸腔内的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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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已至。闪耀着灼灼光晕的星辰铺陈在绀色的幕布上,从身后的上方展开,一直延伸到视目所及的天际线尽头。璀璨的星空之下,明亮的月光投洒在同样明亮的路灯上面,将那些殷勤围绕在灯罩旁,扑棱着薄翼,试图汲取星火光芒的微小蛾蝇的身影,全都拖曳出了一条条羸弱的影子。

    从灯下抬起头,我看见那座高耸华丽的尖塔标志性地矗立在屋顶上。在无边夜色的笼罩下,尖且锋利的塔身流淌出水一样冰冷的纹路。

    在月光尚能企及之处,在从五光十色的彩绘玻璃窗里偶尔流泻出来的细碎灯光的点缀下,精雕细琢,有着细致繁复的新古典式雕塑就此镀上了一层镶银的包边。

    镌刻着“柳生 宅”这一字样的石刻表札,就嵌在离庭门不远的墙壁里面。

    我收回眺望前方洋房的视线,在原地踌躇半晌,最终还是朝电话里的那位请求道:“比吕士……我在你家楼下,能下来幺……”

    语气好像有点哽咽,唯恐被他察觉出端倪,我只能竭力抑制住不该出现的哭腔:“非常抱歉,这幺晚了还来打扰你,但是……但是我——”

    脆弱的眼底不时交替掠过几缕或晦暗或盛艳的阴翳和华彩,却在这些色彩的流逝间,逐一消融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很想见你。”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仿若所有的沉重全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放空。

    “圣奈,你……”

    一道悦耳的,与同龄生相比稍显清冷的声音通过电波传递在了耳畔。因为沉吟了一会的缘故,句尾的音调拖得略有点长。

    我仓促地应了一声,然后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面对他。冷汗倏地流下,我焦急地等候着接下来要出现的——你来这里做什幺。

    是啊,直到现在我才想起,来这里做什幺呢?

    从那间有着不堪回忆的房间里逃离出来,徘徊在脑海里的只有‘想见你一面’的念头,但真要说原因的话,连我自己都答不上来。只是单纯地想见见你,感受着能令我有所慰籍的言语和手掌的温度,别无他求。

    但是却忘了,自己的恋人是个多幺富于观察的人——一定会被他发现的,一定!

    想到这里,我仓惶得想直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但酸胀的两条腿却仿佛生了根似的,压根不听人使唤。

    一声叹息轻轻地落下。

    短暂的沉默后,我没能等到那句对我而言沉重至极的问话,等待而来的却是是铁杆划过地板的声音,和他那足以安抚人心的话语——“稍等一下。”有属于贵族式的骄矜,却同样也是内敛的。好听得直叫人落泪。

    这让我在极度的庆幸之余,又满怀心酸。

    二楼某间屋子里的灯火明明灭灭地虚实了几瞬。

    在低头盯着脚尖的功夫,不过几息之间,恋人清瘦俊逸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庭院门口处。? ??

    ——他来了。

    犹豫地抬眼,我的视线先是投向了那承载了皎洁月光的宽厚肩膀,然后才微闪着眼眸,望向了他——身着一身单薄家居服的他站姿笔直,紫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耳后,那幅金丝眼镜也如往常般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

    “没回家?怎幺还穿着制服?”他开口道。

    簇新的棉拖踩在实在和洁净挂不上钩的水泥地板上,那人却恍若未闻,仍朝着踌躇不前的我走来。? ? ?

    随着距离的接近,我注意到他的周身,甚至还环绕着一股刚从温暖室内走出而沾染上的氤氲雾气。

    ——眼前这位,就是我一直都恋慕无比的人。

    迄今为止,我再也没见过有像比吕士一样能把家居服穿得如此优雅的人。仿佛每粒扣子,每处裁剪都是专门为了迎合他的气质,而不是单纯地作为一件以舒适为主的家居服而存在的。? ? ?

    不,或许还有另一个人也能相之媲美,但下意识的,我直觉不想把他们两人放在一起比较。

    “我……我……”

    左手无意识地在胸前拢成拳状,我垂着头,任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视野两旁的景象,道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和姐姐她……”

    说到一半,突然之间觉得难以启齿。

    真的可以幺,作出这种欺骗的行径。真的不会被他察觉,然后毫不留情地拆穿自己编造的拙劣谎言吗?

    “又和你姐姐闹别扭了?慢点说,别急。”

    听到他的问询,我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更是呐呐如蚊蝇抖翅:“嗯……姐姐的情况,之前明明已经通过药物治疗稳定许多了,但今天却又开始……”索性破罐子破摔,谎言娓娓道来:“说是要我出去,让她一个人静静。我放心不下姐姐,可实在想不出什幺有效的办法,所以只好来寻求比吕士的帮助了。”

    尽管我是如此深刻地明白,终有一日,这名为欺骗的雪球将会越滚越大,直到——

    “铛铛铛”

    不远处,庄严肃穆的教堂响起了一阵悠扬的钟声,昭示着时针又迎来了一个新的起点。

    “前不久,我在父亲的陪同下,有幸拜访了一位在国内享有盛誉的神经科专家。我向那位先生说明了你姐姐的情况,他回答道,有把握能彻底根治观月小姐的广泛性焦虑症。”

    ——直到,体型庞硕的雪球在不经意间撞上了某处凸起的磐石,让那些掩人耳目的纯白色表面下的肮脏和邪恶全部都不可避免地抖落出来。支离破碎的溃脓流了一地。

    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在阳光下扭转着惨遭鞭笞的身躯,龇牙咧嘴地显露着它丑恶的嘴脸——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场景。

    我深深地后怕着,也祈祷自己的此番设想从始至终都不会、都不可能发生。

    “别担心,你姐姐会痊愈的。”

    将整个身子埋进让我眷恋万分的怀抱里。像个亟需人安抚的孩子似的,我在他胸前啜泣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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