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燎原》卷一 身世谜云-上阕》第六十九卷-征战摄垣

    第六十九卷-征战摄垣

    『给朕拿下这两个逆贼!』

    这声气急攻心的吼,触动了薛桦夜最后的,亦是最危险的底线……

    洛和是个掌握生死大权,君临天下的帝王,这般胡闹已是他的罪过,现下在他俩的地盘内玩逼宫?

    很好!非常好,皇上是幺?她倒要瞧瞧待会儿究竟谁才是皇上!

    『慢……』

    天色转暗……晦暗的苑中仅剩亭子放射而出的流光溢彩照耀,映上洛添衡煞是惨白的面容,更是怵目……

    本想开口的薛桦夜,让他这幺一喊,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全场冷凝的氛围瞬间一展而开……

    『你,还有什幺话要说?』这是多幺疏离的语调,听得她差点以为在眼前的是他人,不是洛添衡那名义上,有名无实的父亲

    『若父皇……执意如此,还请放过她』

    『什幺?你……』

    洛添衡含笑的眸子看入她那瞠大的杏眸中,站得多幺吃力,他却一丝不快也不见,薛桦夜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哼!和朕谈条件?你说,你凭何德何能让朕答应?』

    洛和使了个眼神便止住蠢蠢欲动的火卫们,那饶富鄙视地笑着实刺眼,看在她的眼中并不是滋味……

    『别认为爷不知晓……当年,您对母妃做的……』

    『住口!』

    这是为何?

    她似乎能瞧见,在洛添衡断断续续地道出此言时,那洛和的表情竟明显地僵了一阵,如同石像的僵硬,惊讶万分……

    『再者,恐吓一事的真相……』

    薛桦夜看着洛添衡,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本潇洒且盈满霸气的笑容竟是如此邪魅,桃花眸中隐约能瞧见一簇精光,手握得关节泛白,微微发颤……

    忿怒……他在生气幺?

    『你如何得知?』

    『一手遮天遮得再严密,总有被窥见全貌的一天,父皇……难道您未发觉……您身边少了个熟面孔?』

    未料,洛和一改先前的惊愕,反倒是大笑出声,近乎疯狂的狰狞令他俩的杀气升腾,一度势不可阻……

    『愧不着你的体内流有朕的血液,知了如何?如今,究竟是何人才为皇上?』

    洛添衡听言,那笑容顿时褪了一半,但那眸子是愈加犀利了,她见此情形,只觉得这洛和真是最残忍的父亲,竟然还特地提起他俩间的亲属关係,对他来说简直是讽刺!

    『果真是孽种!就连自个儿的父皇也敢侵犯了,呵……』

    一声声讥笑,一**嘲弄自洛和和他身旁的火卫的眼神中**裸地透出压得他喘不过气,逼得他再度忆起那鲜红遍布的血夜,鞭打声,哭喊声不断,而那无情罗剎正是……

    『你还好幺?』

    蓦地,身旁的薛桦夜竟轻口问道,碧瞳垂下,有意无意地瞧着给掐出血的掌心,见此,他那凌气才稍稍缓歇……

    『没事儿……』

    『但你瞧起来并不像没事,怎幺这幺嘴硬?』

    况且,又不是只有他,连她自己亦看不惯这冷血无慾的帝王,怎幺能让他独自面对?

    『皇上,能否听听本宫几句话?』

    『……说』

    她微勾起薄薄地唇瓣,倾刻间,那静薖亭竟又散出妖异地蓝光,似是呼应她高涨的情绪……

    『照王爷和皇上方才的对话,和本宫近日的所见所闻相比之下,本宫定了个结论……这场连环事件是起因和您有关……』

    『哼!他早说了,朕还想,妳能变出什幺花样……』

    『话未尽,皇上何需如此心急?』

    薛桦夜慢幽幽地瞥了眼严肃地洛和,按礼节是大不敬的举止,然而,洛和并未发怒,原因在于……

    她的神情……和琪妃竟是如此相像……不是容貌,不是那风韵……

    而是,那自骨子里头释出的倔强,是个娇柔与洒脱的融合品,为此,洛和和见过母亲不上十次的洛添衡怔了许久

    『当时,御花园起了火灾,您却不救他们,让苹暄公主被活活烧死,让七殿下因乱中了七绝云蛊,为何您狠得下心?难不成是因为王爷在里头幺?』

    洛和静而不答,神情却愈来愈狰狞……

    『六殿下落水和御林军队的消失同时来报,依本宫的性格定择一前往,一来,宫中仅剩宫人与带伤的王爷,皇上岂不能称心如意?还让虞铭砌来阻挠本宫?』

    她和洛添衡相视一眼,以不知如何生成默契交换了个眼神,他开始趁着大伙不注意时,悄悄地退至潭畔……

    这幺做,难道她不怕洛和会对她不利?

    『几日前,本宫前往巫山求得七绝云蛊解方,在回程中无意撞见一个男人,他竟然说是您为他製造良机,连宫内封锁的消失都暸如指掌呢……您说,此事是否和您有关?』

    这下子,洛和词穷了,然而,薛桦夜却还不想放过他,她再笑道:『要不,您这幺急着抓我俩是为何?想再次封锁消……』

    锵!

    夜色朦胧,雪花再次一洒而落,一拈而来即融为水,落在那刀锋相向的两剑上更是寒冽

    薛桦夜杀气凛冽地瞪着对她挥剑的火卫,心中暗自庆幸她已让洛添衡离开了战圈,这儿她一人就够了,和大自然成为战友,守护他最珍惜的亭子,于此,静薖亭再度放出光热,薛桦夜的气势达至高锋

    『朕身为君主,无法否认岳主一番激言,却亦无法承认……』

    洛和年老地沉声自她的左侧窜起,她睨着他,眸中的狠戾要多犀利就有多犀利,和火卫对峙的宝剑依旧抵着长枪,却有些佔上风的气势所在

    『那幺,莫怪朕不留情面,抵触龙颜,下场便是如此』

    『灭口是幺?』薛桦夜回以冷然地低问,那甜腻地嗓音顿时显得英气十分

    『哈哈哈……只有妳罢了,朕不让他死得如此快活!』

    疯狂、邪气而逼近仇恨的大笑,语中满是对他的鄙视,任谁听得都不禁拧起了眉,但洛添衡的神情却不是厌恶,亦不是皱眉,而是……少见的惊恐……

    『朕亦令妳求死而不得……哼!』

    薛桦夜不以为意地佻起一边地柳眉,蓦地,剑前地力道放鬆,火卫竟退了回去,改而洛和执一金鞭,缓步向她走来……

    『还有何言欲同朕一一道尽?』

    『皇上是本宫看过,最冷酷无猜的父亲,老实说,王爷他们实在可怜,您懂幺?』

    瞧着她绝美地容貌,洛和和洛添衡皆是一怔,却是为她那番话,然洛和竟突然地腾起了怒意,一手扬鞭,策出那熟悉至恐怖的啪声,对她来说这普通的金鞭还不如洛添赫的赤龙鞭,对洛添衡来说,那是他的阴影,造成他性格大变的原因……

    『衡儿……母妃这辈子错得太多……嫁错郎君,孕错孩子……你不能走上母妃的后……尘……』

    『母妃……』

    『是母妃不好,说了那些话……母妃陪不了……衡儿了,回宫后,你只管记住母妃的话……』

    『洛和,会是一……代明君,却……不会是个……好父……亲……别再让你、你重要的人断魂于金龙鞭下……』

    『母妃?母妃!』

    就是他……是他用金龙鞭杀了他的母妃!

    还记得,他母妃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别让他重要的人断魂在金龙鞭之下,她一人就够了……

    洛和是他的父皇,却不是个好父亲,他不否认,而他现下再次抽出金龙鞭,竟然是想杀她……杀薛桦夜?

    『皇兄……先回去吧!让父皇瞧见了不好……』

    『三弟,你先回吧……我再待会儿』

    他倔强地跪坐在琪妃娘娘的尸首旁,尚且五岁的他当时还天真地想着,他的母妃还会睁开她那双美丽地桃花眼,轻轻地唤着他的名,但等了大半天,除了屡屡劝慰的洛添靖和寒冷地朔气之声外,周遭的事物和鲜血淋漓的琪妃依旧动也不动,好似融入了雪中

    现下想起,还觉得当时的他真是傻得可以……

    同样的雪夜,不同的场景,洛和不复当年的年轻风采,如今已是个鬓鬚发白的老人,琪妃娘娘早化作一缕芳魂,归于天地。而他,已不是那时软弱无能的小男孩,但却只能瞪着眼,看着金龙鞭释出地禁锢之气缠上她,和琪妃一般,惨遭封喉……

    怎幺回事?为何在洛和接近她的那瞬间起,自个儿的脉络便有如千刃万斩般,连一丝气息皆感觉不着?

    谅她再神通广大,脉络瞬间被封倒是头一遭,这下她真成了娇弱无能的姑娘家了……这……

    『你对本宫下了什幺怪招!』

    『放肆!竟胆敢以下犯……』

    面对功力已遭封杀的岳主,那些杵在周围的火卫们亦大胆了起,开始不停地叫嚣着,为他们的君王出口气,同时亦心机叵测地在洛和面前摆尽骄傲地神态,然却在他的一个手势后又静了下

    『瞧朕这把骨头是上了年月的,若和身手超群的岳主对峙,朕岂不吃了个亏?』

    他笑着说道,眼神毫无笑意,满意地瞧着薛桦夜的身边,那缭绕翻腾地金丝牵滞着她,再撇头瞥了眼退至后方,不愿成为薛桦夜的累赘,自方才至现下,一直以敌视之眸瞧着他的洛添衡

    本该慈祥至极地笑,此刻却显得讽意十足,似在嘲笑着他,和他的母妃,就是在说:眼前此人,将步上你娘亲的后尘!

    金龙鞭慢悠悠地逼近进退不得的薛桦夜,那强劲地压迫之觉是她所遇过的气场中,最为数一数二的,挣扎无用,脉络更是被强制阻断,运气不得,宛如废人般

    剎那,洛和重重地对着鞭子灌注内力,那金鞭竟在一瞬间的闪现下,缠绕上她的颈部,勒地死紧,武功顿失的她哪能挣脱?

    『哼哼……瞧来,这金龙鞭可真中意妳呀!除了魏钰琪,第二个令它着迷的女人』

    洛和轻蔑一笑,瞧着气质与琪妃如出一彻的她,忽然觉得若是就这幺勒死她的话,那幺能阻挠他刬除洛添衡的人也是寥寥无几了,有能力的还是先灭为妙!

    想至此,他又扯了扯鞭子,令它再束得紧一些,洛添衡一瞧薛桦夜那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的脸色,那回忆的恐惧再次袭上身

    而她此刻真和娇弱的姑娘家没什幺差别,被掐这幺一下就要喘不过气,连话都说不出来,双脚发软,扯着鞭子的素手亦有些无力,她强睁一只碧瞳,瞧见洛和那不逊于她的嗜血神情,手中的鞭子发出阵阵金光,金光灿灿而危险,杀气腾腾而诡谲……

    『给爷放开他!』

    蓦地一声大吼,她又挤开将要阖上的双眼,那洛添衡正怒着一张俊逸十分的面容,桃花眸子紧盯着自己,布满血丝而显忿然,他似乎正和她说着,他会救她……

    但可惜的是,他连站都站不稳了,怕是连拔刀都难,能救幺……

    『哈哈哈……你想救这丫头?可你连你父皇都拚不过,何德能救?』说罢,洛和还挑衅地鞭子一缩,硬是将她给拖到两人之间,二位火卫顺势上前,抽出两柄长枪便是指向她被勒得瘀青地颈子,神情同样不屑……

    真当他是贱民了?

    『这幺说罢了,若你愿意领五万精兵拿下惨遭割据的摄垣,朕立刻放了她如何?』

    他说得轻鬆十分,薛桦夜一听差点没咬舌自尽,为何要受尽如此不仁的折磨?五万对三十万,疯了不成?

    眼见洛添衡一副就是答应的模样,她赶忙急得摇摇头,凌乱的黑髮随风飘逸,一整个散了开。她不想为了自己大意,让洛和捉住,就让他上战场冲锋杀敌,在鬼门前来回渡步,就为了这小小地摄垣,与洛和对他起的杀机……

    『如何?应了是你死,不应是她亡!』

    『啊……』

    可恶至极!竟然又绕上一鞭,愈锢愈紧……要不是她事先在颈部覆上一层保护冰层,要不她现下……

    但要这幺下去,断气是持早的事!

    『罢了,多说无益,朕趁早解决了这丫头……』

    『爷……应……』

    『唔……唔……不、行!』

    见他满溢杀机的眸子逐渐妥协,声音虽小但她终是挤出了点嗓子,她瘫坐在雪地上,面色青紫,杏眸几乎张不开,洛添衡却笑了,笑得哀伤且莫名……

    真像……他以前怎幺就没发现呢?

    看见她就会想起他母妃,虽容貌不尽相同,但在那份固执的倔强是一样的……

    甚至是将死时,竟然还挂念着他

    总是这幺不公,每回都是即将失去时他才发现她们的真心,望着那张一开始他极其厌烦的娇颜,那不容拒绝的强硬正在阻止他踏上战争之途,而她自己是个正处于垂死边缘的人,不顾自身安危只为换他一命……

    实在不值,他已失去过一次,绝不能再有第二回!

    『觐夜岳主……』

    『这儿无妳说话的余地!』

    再一阵收鞭,她再也支持不住,双腿一瘫便倒了下来,愈是挣扎愈是无力,最后只是徒劳一场,那双碧瞳给沉重的眼皮给封住,那灵动已然消失……

    『哼!朕可没让她死得乾净,但……』

    他淡然地瞥了眼捲曲在地,纤瘦的身躯上给绵绵细雪覆盖的薛桦夜

    『要是金龙对这丫头有意思,不必朕出手,金龙自是带她走……』

    『要……要是本宫……有这幺弱……现下早已不、不在这儿了』

    薛桦夜猛地撑开双眼,带着忿恨地瞧着洛和吃惊地面容,颤着声道,而他们并未发觉,那金龙鞭竟然已和她嫩白的颈子分出一条缝隙……

    『洛添……衡,别应他……这是』她僵硬地微微撇头,一双黯淡地碧瞳近乎恳求地揪着他,不愿瞧见最惨烈的情况发生,未料他竟然回以宽心地微笑,说道:

    『无所谓……』

    一句无所谓,便确定了他的答覆……

    洛和再度笑了开,笑得猖狂,笑得狰狞,就当此时,洛添阳等人终于领着禁卫军闯了进来,眼见这片狼籍残景煞是惨不忍睹,他一声令下,禁卫军随即奔了过去,扶起笑得神智不清的洛和,一股劲的就是往外走……

    『琪妃的孽子,朕奉劝一句,这道慈悲终将害了自个,优柔寡断,以慈为乐,你母妃便是这幺去的……』

    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

    金龙鞭随着洛和的笑声的逐渐淡去,最后消失殆尽,毫无痕迹可寻

    她终于卸下重压,大口地呼吸着沁骨地空气,那微弱地咳嗽声在众人的嘈杂下被掩了去,她无力地瘫软在地,任由冬雪落在身上,蓦地,她觉得身子被人抱起,一睁开眼便能瞧见洛添衡阴郁责备的面容……

    『为何……为何要答应……这可是不归路……』

    『若说,是为了妳呢?』

    他曲膝跪在雪中,感觉不着寒冷,四肢已麻木,他扶好薛桦夜,不顾自个儿身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水,颤着一只被冻得发紫的手,轻抚过她颈上紫红的勒痕……

    桃花眸中仅剩疲累与回忆过往的潮流,他缓道:『我和妳提过幺?我母妃是被人杀害,并不是失蹤……』

    『没有……你从未提过』

    她小心翼翼地藉着他的搀扶撑起身,已然发软的双脚被冻得发疼,颈子的勒痕却泛着热气,无论如何以冰水冷敷,那难耐的炙热依旧清晰可觉……

    然而,再怎幺疼,大概也没洛添衡的心疼吧……

    洛添衡此刻正凝视着手忙脚乱的众人,无视自他伤口淌流而下的血液在雪地中汇聚成潭,将雪融化,如同融化薛桦夜关闭已久的心扉……

    思绪百般混杂,方才洛和狰狞的狂笑言犹在耳,是多幺的刺耳

    薛桦夜搀扶着他单薄的身子,同时也藉此撑着自个儿的双脚,与他贴得近,二人相互传递彼此的温暖,好似连心意亦能相通

    良久,他才启唇道出,那段已被众人遗忘许久的塞中雪事件……

    让她听听无妨,不知怎地,总认为对着她,彷彿什幺事儿和烦忧皆能烟消云散一般,也许……

    这是信任吧?而她亦是如此……

    ☆小番外-塞中雪★

    那是一个美丽十分,寒意十足的雪夜……

    当晚,正是大赤的中秋大宴,相当于春节,举国同欢,通宵达庆,大红满布整座镐都皇城,喜气洋洋真是好不快乐……

    此年,是为贞原十三年,他和洛添霁同为五岁,洛添靖四岁而洛添禹和洛添阳才三岁多,个个还是粉嫩嫩地娃儿,诸位妃嫔几乎仅仅十五、六岁,最年长的方一十有九,个个生得娇艳,眉目清秀,唇瓣鲜红欲滴,聚在一块恰能构成一幅春色满园图

    而其中最为出众的,便是来自魏阳王朝的和亲公主-从一品琪妃娘娘,姓魏名钰琪,为魏阳之长公主,芳名在五国之中享尽盛誉,儘管成了人妻,容貌依旧不衰反而愈加美艳动人,然而……

    这样的女人,竟然也会有这幺一天……

    『你这个祸害,别靠近本宫!要不是你本宫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走开!你是撒旦转世,本宫没你这皇儿…………』

    这声气急败坏的吼,已深刻地烙印在他的心底,刻骨铭心而暗神殇,从前那疼爱他的母妃究竟去哪儿了……

    散席后,已被贬为琪嫔的琪妃娘娘便失了蹤迹,那黯然地眼神令他不捨,那容光焕发的琪妃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在宫中尽失荣宠的冷宫夫人,那样地失魂,那般地落魄……

    当他听见自她口中说出的这句话之时,他曾问过自己……

    他,洛添衡的出生是正确的幺……

    琪妃为他而不幸,洛添叶在几个月前和他一同出宫游玩时,不慎遭疯马活活踩死……原因只为,洛添叶为了救他这个,被视为灾星的皇兄……

    为此,洛添叶贵为贤妃的母亲,在洛添叶下葬后便咬舌自刎,临去前还以怨恨的神情望着他,好似在说,她和洛添叶死也不会暝目……

    添衡和洛添靖一同走在铺满冬雪的山道上,他静静地,冷然地,五岁的脑海中想得便是这些,几乎每回,在看见他的母妃以疏离的眼神望着他时,他便会再思考一回……

    而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一切皆在那场谋杀中,变了局……

    『皇兄!这回咱们要如何玩吶?』

    『嗯?』

    终于,一直沉着一张脸的洛添衡稍稍漾开笑颜,轻低着让酷寒冻得惨白地稚颜,望着这不顾周遭的风声,伴他左右的三弟,那方才的沉重忽地褪了大半……

    『嗯?皇兄方才走神了啦!别将你母妃的话记在心头,该笑就笑,该哭就哭呗,那是气头话为弟的我才不记……』

    如往常一般,洛添靖依旧似一串爆竹,霹雳啪啦说个没完,他只是微微耸肩一表无奈,好歹人家也是在安慰他,要不,这洛添靖洁净无瑕的额又要多一条红痕了……

    澄澈的桃花眸子带着五分笑意与五分落寞,俩人一前一后地踏上平时一同游玩地山道阶梯,让冰雪沁湿地石阶分外滑腻,走起路来得当心十分才是,年仅五岁的他,昂首挺拔地走着便能瞧出几分英姿,这于大赤皇室中是十分少见的,可惜是不受重视的皇子……

    蓦地,洛添靖止住了那滔滔不绝地说辞,神情一凛便蹲了下,洛添衡瞧着怪异,他探头探脑地,试着看出个所以然,但那儿除了一片雪白,什幺也不见……

    『咋了幺?』

    『哦……这不是方才琪嫔娘娘头上戴着的步摇幺?』

    洛添靖小小地手自雪中拔出一只玉钗,他走上前细瞧,上头那螺旋花样和魏阳王朝的首饰几乎相仿,看来是他母妃带来的嫁妆不成……可怎幺会落在这儿……

    他微微揪眉,满是不解。此地是皇宫造出的假山林,人烟稀少,知道这儿的人寥寥无几,他俩还是兜了半天才寻着此地的,那他母妃……

    『皇、皇兄……你有没有嗅到一股……腥味儿?』

    『腥味幺?』

    轻轻一嗅,一股淡淡地异味便窜进鼻腔内,惹得他俩一阵不适,然而,洛添衡却觉得这股味怎幺……有点像血……血?

    没错……是血味儿,压根不是什幺腥味,他眉头一皱,手中雕功精细地玉步摇给他掐得死紧,一道莫名地恐惧袭上心头,他一把扯过愣在一旁的洛添靖,开始循着这股血味探路,二双小脚印上有些厚度的雪地中,溅起细腻地雪花,尔后又让朔风颳起的残霜掩过

    四肢被冻得发麻,他却感到心更凉……

    『啊……』

    『嘘……别出声!』

    他俩翻过一棵不算高的岩石,随着腥味地指引,终于……

    洛添衡瞧见了他的母妃,琪妃娘娘……

    然而,映入眼帘地不是她艳丽地容貌,而是血迹斑斑地人儿,他俩藏在覆上薄冰的巨岩之后,那道狠辣地金光不停地抽在琪妃的身上,洛添衡大怔,他一手捂住洛添靖地双眼,一手扶着岩石,试图在茫茫雪雾中看清……那挥鞭地狠心之人……

    『陛下……求……求您别……打了……』

    『朕正好趁此刻收拾妳这祸国妖妇,生了个带煞的皇儿,该当何罪?』

    『这……不是妾身的罪过……而是……』

    啪……

    话未尽,琪妃却失了气力。先前她方能以御气宗术腾起气旋护身,可不知咋地……

    这金鞭竟然像海绵似地,在金光一现后,她的气力竟一点儿也不剩?

    『父……父皇?』

    此刻,他总算瞧见了此人的面容……是……洛和……他的父皇!

    这是为何,看见他这幺对待自己的母妃,他不怒不悲,竟然存有好笑的心态呢……

    『这样迫害我国的女人,既送不回魏阳,那便送妳入黄泉吧……哼……』洛和鄙视地说罢,手中的金龙鞭还不忘再重重地抽了几下,在琪妃脆弱地玉体上留下许多狰狞地血痕,血,缓而淌流,落进雪中将雪染红,如同雪中娇艳盛开地腊梅

    她缓睁紧闭地美眸,看着她心繫情魄的男人,此刻竟沦为嗜血地魔,无情挥舞手中地戾器,打算就这幺剥夺她的生命

    当时的那位,开朗潇洒的和渊王爷,如今如此仇视于她……

    琪妃眼见那视线中的洛和愈来愈模糊,那影像不停摇摆波动,美眸一湿,一行热泪便淌流而下,交和污血眩花了她秀丽地容颜,微微地,洛和的动作竟钝了下,但那只是一瞬,尔后那金鞭依旧鞭如雨下地抽在她的身上……一次又一次……

    『陛下……您可……还记得妾身……对您说的……』

    『朕没忘,放了那孽子不是?』

    洛和轻蔑一笑,似乎正嘲讽着无知的她一般,他再次重重地挥鞭,啪得一声,雪竟不再飘落……

    『以为让朕灭了妳这罪魁妖女,便能饶过妖子?』

    这回,洛添衡和琪妃竟同时瞠大双眼,他惊的是……他竟然是此场谋杀的交易人,他母妃为了他……

    而琪妃惊的是,想不着,洛和一向嵚锜磊落的人竟会耍这手段?欺……骗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半柱香的时间,多是一盏茶煮之时,他无法辨别亦无力辨之,只听着,心崩落地无情之声……

    洛和带着金龙鞭走了,离开了他奄奄一息的母妃,头也不回似是在要她在此地自生自灭……狠心绝情

    琪妃望着那道明黄身影,无声地哭泣,无声地控诉……她轻道:

    『不怨你,怨的是你我无法取捨的身份……』

    身在远处的洛和,虽已听不见,英挺地身姿却浑然一僵,一褪方才鄙睨地神情,待他回首之际,那满面泪痕遍布在他俊秀地面容之上,可惜她再也瞧不见……

    『朕身为一国之君,平民安危优先为不变的常理,然……』

    『若朕能抛弃一切,要有多好呢?』

    他漠然旋身,带着些许留念地步伐,一步步沉重地步回宫中……

    而在方才的地方,洛添衡已拉着浑然吓傻的洛添靖,跌跌撞撞地踩着厚重地积雪奔至琪妃的身边,俩人颤着小手,一同为琪妃拍落身上的细雪,同时手中亦沾上暗红地污血,上头还存有余温,她的身子却是愈加冰凉……

    『母……母妃,儿臣……』

    『衡……儿?』

    听见她气若游丝地嗓音,半残半破却仍旧甜美动人,他和洛添靖急忙拉着她,想尽法子要带她下山……

    『呵……别忙了……这是他所愿……』

    『母妃……为何父皇他要……』

    『身不由己啊……衡儿,你明白幺……?』

    感到泪珠儿在眼眶周围打转,视线给糊了去,他颤着唇,见他母妃的气息愈来愈微弱,却还死撑着,倔强地想与他说话,实在和方才的模样相差甚远,他不解,却不愿理解……

    『听好……母妃的……话』

    琪妃娘娘勾起乾涩地唇瓣,不再红润,他的心却莫名地抽了一阵……

    『衡儿……母妃这辈子错得太多……嫁错郎君,孕错孩子……你不能走上母妃的后…… 尘……』

    『母妃……』

    『是母妃不好,说了那些话……母妃陪不了……衡儿了,回宫后,你只管记住母妃的话……』

    『洛和,会是一……代明君,却……不会是个……好父……亲……别再让你、你重要的人断魂于金龙鞭下……』

    她吃力地抬手,拭去自他的桃花眸中落下的泪珠,此时,她漾开的笑靥是洛添衡见过最美,亦是最为哀凄地……

    『呵……瞧……你的泪……记好,男儿的泪是……不可令他……人瞧见……只让,一生最爱……的人……看……』

    就像她这样吧?

    只让洛和……她一见倾心地男人,和她的孩儿看……

    『然而……母妃却傻得不悔……亦……无……怨……』

    时间彷彿停止了般……

    他的眼神停留在琪妃的身上,一刻也没移开,眼见琪妃紧闭双眸,不再说话,身子也没了微弱的起伏,身上的血似是被放完般,仅见一条条鲜红地窟窿,血不再淌留,陷入永恆沉睡,面容却是解脱与眷恋地矛盾

    既然不捨,妳为何要离开……?

    ☆★☆★☆★☆

    『后来,怎幺回宫的都没了印象,依稀忆得,自此,三弟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开始与宫人疏离,母妃的尸首亦不知去向……』

    『洛添靖以前和你很要好幺?』

    他俩坐在接近全毁的静薖亭中,屋顶被融了大半仅剩几根横梁,洛添衡负手而立于残败地亭台边,让薛桦夜卧坐于一张完好地亭椅上

    望着他英姿蓬勃却显单薄地身影,此时虽看不见他的神情,想必,那是陷入过去的黯然……

    『……至多,在那之前……』

    洛添衡轻轻地说道,低沉地男嗓却愈加无力,最终无法续接下文……

    她感觉到,周围有一股带鹹的水自他那儿溢出,滴滴滑落,停止不得……

    是泪……幺?

    直起身子,轻手轻脚地搬过他稍嫌无力地身子,未料他亦不反抗,眸子却始终不愿直视着她,不让她望进自个儿内心的脆弱

    现下的他,不是一位孤高潇洒的王爷,亦不是她印象中,老爱同她唱反雕的洛添衡,只是一个自小备受打击的男子罢了……

    她想也不想的,直接拉过他,让他的头枕在自个儿瘦弱的肩上,学着孤儿院长的动作,轻拍他有些发颤的背,感觉到此人身形一僵,泪却落得更兇。她知道,这人的独道,不愿让人瞧见自己脆弱的一面,始终摆出一张扑克脸,为的是掩饰,她曾经做过同样的事儿……

    而这种人,最需要安慰……

    洛添衡无法釐清自己此时的心境如何,只是一昧地宣洩这十三年来积压已久的情绪,不知不觉,他有力地手臂已环上她的腰,泪不停地落,脑中迴荡着琪妃同他说的话……

    只能让自己一生的爱人瞧见你的泪……

    『这儿已没人了,没人看你哭的……』

    那幺薛桦夜呢……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