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角》分卷阅读6

    我从老头们的话里揣测,我这个天还不错。

    我师兄领导的这百万人的军队摧枯拉朽,从西打到东,血流千里……表现在朝堂上,几乎不像是一场造反,反而像是最普通的改朝换代。

    朝臣如旧。

    给我主讲的老头是前朝大学士,我师兄带了一十六个人亲自登门去把他请回来的。

    当真是个奇观。

    在一系列的仪式啊、会议啊、典礼啊都过去以后,我终于要开始上朝了。这件事让我非常的痛苦,毕竟以前从没有人要我早起过。再者说,我又什么也不会,坐在龙椅上**什么?当花瓶摆着吗?

    我师兄惜字如金:对。

    我还能说什么呢?

    第一天上朝,我起了个大早,让小宫女们把我的仪容收拾妥帖,我去了。这一天是很重要的,是的。

    再怎么说,这也是一代新朝。有抱负的士子们都有着自己的政治理想,也算是遇上了好时候,朝堂上生气勃勃,有几个年轻点的臣子说到激动处,还把袖子都撩上去三寸。虽然我是屁也听不懂,可也没人在乎这一点,所有人都巴巴地看着我师兄。

    我师兄照例立在群臣首位,着一身白衣,还是平民之身。他一直安静地听着所有人的意见,不表态,也不打断。

    我强撑着睡意听他们胡天海地地扯,虽然也没什么人管我睡不睡,但至少今天我不能。他们从天蒙蒙亮扯到正午,终于暂告一段落。大家安静下来,恭顺地看着我,等我说退朝。

    我看这个状况,终于有人肯听我说话了,笑道:“退朝之前,朕有一事要讲。”然后我示意我的大太监宝卿宣,宣我明孝皇帝李麓第一道圣旨。

    我看着脚下群臣渐渐从错愣变得惊愕再变得哗然,扬起下颚。

    我知道这道圣旨的内容也许算是惊世骇俗,但也不是古往今来最惊世骇俗的。然而遣词造句却肯定是不堪入目,因为那是我自己写的。我就跟着大学士学了这么几个月,能写成这样实属不易了,毕竟意思表达到位了嘛。

    圣旨大意就是说:我,大衍明孝皇帝李麓,封我师兄为永宁王,赐国姓。从今以后他就是李央。无垠军全军归他接管,四方兵符要他首肯才能调动。他的一切权利,与我持平。四海之内,莫非王土,他是王,那土也是他的。

    我的大学士老师扑倒在地,面红耳赤:“皇上三思啊!您这是……”他看了一眼我师兄,还是梗着脖子吼了出来,“您这是把李家的江山……拱手让人啊!”

    我说:“老师,您这话说得不对。我姓李,他也姓李,这江山,怎么就不姓李了呢?”

    我觉得我老师就要被自己憋死了。

    我把目光转向我师兄:“李央,你听明白了吗?”

    其实如果他愿意,这个皇位我也是不想要的。我什么也不会,我就会弹琴,和喂猪。可他想让我当皇帝,他说这是神鬼认了的。他把我送上皇座的第一天,我透过鎏金玉冠旒看到他跪在群臣首位,仰起脸来看我,眼神是那么的炽热和虔信。

    管他的,我没见过什么神鬼,我只知道,他想让我当,我就当,就这样。

    但我就是要他名正言顺,号令四海。毕竟他是我师兄,我都是皇帝了,我师兄当然应该比我厉害。是不是这个理?

    我师兄跪地俯首:“谢主隆恩。”

    之后我就不甚愉快地当起了一个花瓶。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通,没有我的**预,他们天天跟那儿聊得挺开心的,怎么还有空来管我身边有没有一个母花瓶。

    我的大学士老师在朝堂上提议要给我找个母花瓶……不,皇后的时候,我正梦见自己被一串巨型糖葫芦压死,糖渣裹了一身。我被宝卿摇醒,老头儿正说到最后。

    他大约是这么说的:“……殿下,您要是还有点良心,这皇后,是一定要给皇上立的。其余美人,可以容后再说。”

    我心说这老头儿真特事儿。

    其实老头儿看得真清楚,明明是要给我娶老婆,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看也不看我一眼的,只横着脖子看我师兄。

    我也下意识地看着我师兄。

    下方群臣都看着我师兄。

    金龙大殿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我师兄在千千万万双眼里默了片刻,抬头来看我。他似乎微微叹了口气,眼睛的颜色比平日里深暗:“大学士说得是……皇上早已到年纪了。”

    他最后说:“那就娶吧。”

    就这样,在我一字未发的情况下,他们决定了要给我配个母花瓶。

    配母花瓶的流程是不需要我操心的,听说这次我师兄和我的大学士老师是十分的默契,大张旗鼓地从三千人里面给我选了个顶好的。我稀里糊涂地盖了不知多少个章,然后就穿着喜袍要结婚了。

    这天据说是个黄道吉日,我在千万双眼睛面前牵住向我迎面走来的皇后,女子的手柔若无骨,这感觉很新奇,我禁不住捏了捏,又捏了捏。浓郁的脂粉味传入我的鼻腔,我打了个喷嚏。

    我擦鼻涕的时候恰巧扫到了我师兄。他站在送亲的人群后看着我,面无表情。我早知道,他是个棺材脸,可在这个大家都喜笑颜开的时候,他还尽职尽责地棺材着,我很佩服他。

    我不通人情世故,可我对情绪的感觉十分敏锐,但是这个时候的我还不懂。

    在许久之后回头想来,这个时候,我确实是隔着喜庆的人群,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悲伤。

    洞房、花烛。

    我撩开皇后的喜帕,对她脑袋上那一坨黄金叹为观止,惊诧道:“你都不嫌重的吗?”

    她似乎也被我吓住了,愣了一会儿才低头娇羞道:“有一点。”

    我说:“那快去取下来吧,怪可怜的,脖子这么细一根,啧啧。”说罢我跳上床,掀开被子,躺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吩咐她:“快洗洗睡了,今天站了那么久,好累。”

    皇后一脸懵逼:“皇……皇上……那……那个……女、女御都没有告、告诉您……要做什么吗?”

    感觉来了,我已经昏昏欲睡:“啊?什么?告诉什么?”

    然后我就不大能听得清什么了,多半是进入了半睡眠。我隐隐约约知道皇后又说了些什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继而窸窸窣窣地走到一边去,大约是去取那一头金子了。过了很久,灯熄,一个身体战战兢兢躺到我身边。我闻到一股胭脂的浓郁香味,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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