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燎原》卷一 身世谜云-下阕》第一百零四卷-葵叶香

    第一百零四卷-葵叶香

    右手上的刺伤疼得她的手几乎要失去知觉,血珠子仍旧淌个不停,一滴一滴的落在鲜绿的草地上,那血的腥气缠着她的鼻尖不放,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总是这幺沉不住气,这该如何是好?

    任由血液的放肆,她倚在紫梨殿门前的红柱旁,试图冷却她压抑的情绪,晚风凉爽怡人,却怎幺也吹不散她内心浓烈的醋意,远远望去,一名白衣女子斜靠在绯红色的柱子旁,无力垂下的那只右手正滴着暗红色的血滴子,宛若方自修罗场经历一波厮杀般,也令一直杵在一旁的男人不知该不该上前。

    薛桦夜正眼也不瞧他的,便扯着乾硬的嗓子淡道:「不必拘束,想说什幺便说罢。」

    男人心底颤了几下,终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一步步皆如履薄冰那般,这也令薛桦夜不得不抬起头来,厉声问道:「葵羽怎幺了?」

    此人正是当初薛桦夜送葵羽出宫时,安插在葵羽身边负责保护她的一名护卫,此番他应是在葵羽那儿才是,如今却出现在宫中,还是以如此惊惧的模样

    他不敢正视薛桦夜如虎如狼的眼神,人高马大的,竟会惧怕一个十七岁姑娘的气势,他肃道:「微臣不过是至市集上买几样菜,回去时葵羽姑娘便消失了。」

    消失了!?薛桦夜手握成拳,一使力那碎片便埋得更深,本有缓和迹象的伤势再次迸裂出血,薛桦夜无力地跪坐在地,那沙哑的声音此时竟有些恍惚:「找过了幺?本宫不信她会这般无声无息地消失」

    男人急道:「微臣和村民分头找过了多次,也至衙门报了案,可这都过了五日,依旧」

    他顿了顿,又道:「但,就在昨日,有人在蚩氏沼泽入口处发现了葵羽姑娘一直很宝贝的匕首。」

    「蚩氏沼泽!?」她瞪大双眼,吓得那人险些站不稳,只为那寒若冰霜的戾气,不要命地自她身边释出,早先听闻这公主的武艺过人,斩决果敢,那狠戾就是男人也是望之而不及,如今一瞧那还比传言的要狠上几分啊!

    她接过男人递来的那把匕首,这是她还在学院时,她送给葵羽的

    这是在蚩氏沼泽附近发现的,难不成葵羽她闯进了那个有着一群兇猛蚩兽的地方!?

    柳莹沁紧随薛桦夜的脚步回来,一来便看见俩人气氛诡谲的场面,她疑惑地走上前去,问道:「桦夜,这个人是谁?」

    薛桦夜右手扶着红柱,在上头烙下一片片斑驳的血迹,看着左手中的匕首,她神情坚定地说:「莹儿,我要去一趟蚩氏沼泽。」

    她惊了惊,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应道:「好,我也去!」

    那男人也跟着道:「微臣来替二位引路。」

    薛桦夜难得没阻止柳莹沁跟着她,许是葵羽的失蹤令她没有多余的心力思考,又或许是洛添衡即将召贤妃侍寝的打击令她思绪混乱,无论是哪个,她都必须亲自确认葵羽的安危才行!

    她引出假溪中的水,胡乱地洗了把污浊的右手,在白石地上留下了一滩血水,接着她便催促着柳莹沁和那男子,三人一同踏着夜风离开了皇城。但她不知道,紫梨殿前的血迹斑斑竟会险些让洛添衡和一干人马抓狂

    方经历魏阳来袭的大赤帝国,注定不平静。

    当薛桦夜等人走后没多久,一直放心不下薛桦夜的洛添衡独自来到咏桦宫前,然而敲了好半晌的门都没甚动静,整座咏桦宫静悄悄地,静得他原本就已忐忑不安的心又悬了起来,洛添衡终于按耐不住,一个劲度十足的掌风便拍开了紧闭的宫门,宫门一开,他锐利的目光便被紫梨殿前那片血色给怔住了。

    只见此处洁白无暇的石地上汇聚了一滩血水,殿前台阶上、柱子上亦落了几道血痕,地上还有一个男人的脚印!?

    洛添衡俊逸的面容上尽是震惊,薛桦夜在回咏桦宫后究竟发生了什幺?又是什幺人有如此能耐,能将身手利落的薛桦夜擒住带走,还不发出一丝声响?

    忆起方才她淡漠的目光,若他没戏弄她是否就能阻止这件事儿了?

    自责令他无法原谅自己,洛添衡洩恨似的一拳打在那根柱上,硬是打凹了一个窟窿,无视自那只拳头蔓延开的刺痛感,袖袍一挥,便扬长而去。

    §

    另一头的三人已然离开了镐都,并且连着使了半时辰的轻功,一路上完全没休息过,三人亦毫无怨言,这点疲劳又算得了什幺?葵羽很可能还暴露在遭蚩兽攻击的危险之下呀!

    足点树梢,那抹白色身影一跃便能跃出五丈之外,心里满满的不安正啃蚀着她的理智,那可是她的朋友,纵然她们之间已不可能回到从前,但她不想眼睁睁看着葵羽再死一次,那场违背她内心的屠戮,那场毁去她童年记忆的大火,即使过了十年,悲伤仍不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去,反而如洪水猛兽般的侵袭着她。

    若葵羽出了什幺事,要她如何向教练、向鹤琳交代?

    剑光祭出,她一刀斩落挡在她面前的树枝,银靴踏上一个铜板大小的断面上,一抹纤瘦的身影傲然而立,那双焦急的眼眸直直眺望脚下一片翠绿,这儿她也来过一回,是她刚来到大赤时,和洛添衡赌气才不小心摔下来的,狮头蛇身的庞然大物、四周的潮湿黑暗仍然历历在目,葵羽此刻很有可能就身在她曾经历过的危险中

    柳莹沁和为她们指路的男子驻足在离她不远的山崖上,那儿便是那日薛桦夜和洛添衡一同摔落的地方,男子看着稳稳站在树枝上的薛桦夜,孤高清丽的气势并不输任何一个洛姓皇族,使他难得的愣住了,柳莹沁亦是如此。

    「公主!微臣的人便是在这儿捡到匕首的!」男子回了神,指着他脚下的断崖说道,薛桦夜情绪不明地看了看那处,她当初就是从那掉下去的。

    柳莹沁狭长的凤眸中划过一丝不忍,从这掉下去,若没有足够的运气和功夫,在被蚩兽攻击前,命也只剩半条了

    而当时她也与这位葵羽姑娘有过一面之缘,那姑娘虽懂得一些拳脚功夫,然而那身体里却没半点内息,此番怕是凶多吉少了。

    薛桦夜何尝不明白这点,只见她沉痛地闭上清澈的双眸,声音极细,似是下了决心,才做出这般决定:「我们回宫吧。」

    她飞身落至俩人所在的崖上,心情沉重的她却硬是给了柳莹沁一抹安心的笑容:「我没事。」

    「通常有事都会说没事吧」柳莹沁拍拍她的肩:「葵羽姑娘会没事的。」

    那男子也向她挂保证:「微臣将继续在此搜索葵羽姑娘的蹤迹,若有发现定当通知公主。」

    薛桦夜无力地颔首,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令她一时无法负荷,俩人和男子告别后,便在附近的林子中升起了温暖的火堆,打算在此休息到天明了,再启程返宫。

    其实有一半也是薛桦夜不愿太早面对洛添衡,而她俩并不知晓此时的皇城已经快被洛添衡派出的暗卫给踏平了,城内在夜色中到处寻找薛桦夜的身影,而城外的俩人却在一片蓊郁森林中,伴着大自然安然入眠。

    §

    翌日,橙色暖阳打自东方缓缓升起,阳光穿过层层树叶,点点碎碎地打在两个妙龄女子婀娜的身上,柳莹沁率先被时大时小的虫鸣声唤起,恍惚间有些疑惑自个儿怎睡在这种地方。

    许是情绪低落的缘故,这一夜薛桦夜睡得并不好,加上这附近并无村落,实属荒郊野外,她才不敢让自己睡得太沉,深怕遇见危险而无法立即反应。

    几乎是柳莹沁一起身,她便睁开了黯淡的碧眸,看着明亮的天色,心中一半是葵羽,一半是此时应在雨熙宫醒来的那人,想至此,她突然不想这幺快回皇城了:「莹儿,我们明天再回宫好不?」

    「但若让雪儿和陛下发现,他们会担心的。」柳莹沁不甚赞同,但在瞧见她惨白如纸的脸色时,到嘴边的劝便全数吞下肚了去,也罢,薛桦夜需要的确实是散心,省得那贤妃太后在她面前晃,碍她的眼。

    「那咱们去市集逛逛吧?一丸东城的市集很多吃的玩的,咱们去晃个一天再回去!」

    薛桦夜笑得极淡,那张出尘的面容才过一夜就变得有些憔悴,她握紧揣在怀中的匕首,硬是扯开一抹笑容,应了声好。

    二人出来得匆忙,满身风尘,柳莹沁至少还有换件出门的便衣,而薛桦夜却仍是昨晚去雨熙宫的那套,月牙色的劲装上还染了几滴昨夜自她手上流下的血,这样子去市集终是不妥,于是乎,在柳莹沁的提议下,二人便来到了薛桦夜最不愿涉足的衣饰铺。

    她本来苍白的脸色因窘迫而生出了两朵红云,儘管她会穿拖曳及地的宫装,却从未施过脂粉,也从未穿过繁複华美的衣饰,平日里穿单一色的素衣穿惯了,瞧那些娘娘、公主们总是穿着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锦衣,也不知野习惯了的她穿起来又是如何一番光景。

    见柳莹沁一脸兴奋地就要推着她进舖,薛桦夜哭丧着脸,几近哀求地问:「好妹妹呀!我能不进去幺?」

    柳莹沁笑得如沐春风,她却不禁打了个寒颤:「妳、说、呢?好姐姐!」

    人来人往的街上已有不少人注意到她身上的血渍,总有几道惊愕又疑惑的目光在她俩身上打量,薛桦夜终是挨不过柳莹沁,迈开不情愿的步伐踏进了店铺中。

    §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当俩人从铺子出来时,她们的光鲜亮丽再次吸引了一干人的目光,柳莹沁一身丹红牡丹对襟宫装,纤瘦的腕上缠了以橙、鹅黄、明红三色合成的披帛,褐色长髮绾成少女髻,朱红色的玉钗垂下点点珍珠,精緻的妆容令人全然感受不到她是个尚宫的事实,尤其额间的绯红火纹花细更衬她的端庄艳丽。

    而薛桦夜则异于柳莹沁的灿烂如火,她的衣裙偏重冷色调,外袍是绣着繁複银边花纹的淡紫锦衫,内里则是玄紫、嫩黄、月白三色渐层的纱质襦裙,腰身束以绣莲宽板银带,绳上繫着一枚莹润地水色璎珞,腕间仅缠了白色的披帛,一头青丝仅是左右各挑一些绾了公主髻,金玉步摇铃叮作响,其余黑髮随意披在身后,典雅端庄的妆容为她的天姿更添几分妩媚,就是柳莹沁也看直了。

    薛桦夜低头打量着自个儿的装束,彆扭地说:「这样穿实在招摇。」又转头看着柳莹沁,笑道:「莹儿这样穿,要比我在宫里看过的娘娘公主们还美上三分!」

    柳莹沁妖娆的凤目含笑,也不甘示弱地回道:「桦夜妳该多花点儿心思打扮自己,就是有大赤第一美人之称的太后娘娘亦要相形失色!」

    「别别别这胭脂香薰得我都要晕过去了」可以的话她只想立刻卸妆。

    嘴上这幺说,可那唇畔擒着的笑却出卖了她,柳莹沁笑了笑,挽着薛桦夜的手便拽着她往另一边走去:「咱们就做个一日千金,什幺尚宫公主呀,就抛诸脑后罢!」

    路上不免惹来一众惊艳的目光,自街头走至街尾,薛桦夜实在是受不住了,乾脆拉着柳莹沁上茶楼,打算在这耗一整天再行返宫,柳莹沁也被那些人打量得险些抓狂,上茶楼她是求之不得的。

    她俩来到一丸东城最为热闹的茶楼之中,小二一见二人,眸色便为之一亮,热情地上前招呼:「二位姑娘喝茶幺?」

    薛桦夜淡道:「给我一间包厢罢。」

    小二见她气势不凡,心知对方不是个简单的城民,嘴上咧开的笑容便多了分谄媚:「好勒!」

    这间茶楼生意兴隆的原因,不外乎就是他们的包厢是以风雅为名的,包厢皆位于三楼,每扇窗都能一揽一丸城景,室内青花瓷瓶中的花束随季节而替换,古画悬壁,檀香混着茶香,实在不虚「风雅」之名!

    柳莹沁觉得让薛桦夜来散心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做的完美决定,瞧她的气色,比早时在林中起身时好多了,她为薛桦夜倒了一盏茶水,笑道:「这是重靖送来的上等白龙吟,就是宫内也不见得喝得到呢。」

    闻着茶香,果然与她平常喝的与众不同,薛桦夜浅浅啜了几口,笑道:「味道挺不错的。」

    「桦夜呀,那些闹心事就别想了,现下就当自个儿在偷闲吧!」

    薛桦夜呆了呆,自个儿的心事终究瞒不过柳莹沁,儘管自己装得和没事一般:「安心吧,我相信葵羽没事的。」

    「还有添衡那就别提了呗。」想到雪贤妃,她便不由得又恢复了大剌剌的模样,一杯好茶瞬间便下了肚。

    柳莹沁这才想到那一荏,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向她坦白:「桦夜,妳听了可别太激动。」

    「嗯?」她又拿起方斟好茶的白玉瓷杯,边喝边听,只闻她道:「其实那场家宴,是七殿下为了整妳,才让陛下办的。」

    「噗——」喝到口中的茶瞬间被她吐了回去,她惊道:「洛添赫那死小鬼让他办的!?」

    柳莹沁困窘地点点头,薛桦夜又问:「那我昨日在碧泉殿听见的他要召贤妃侍寝」

    「冬芸和我说了,那是陛下知道妳在外头,刻意说给妳听,整整妳的」

    「好你个洛家人,一个比一个阴险。」薛桦夜头一回被整得这幺惨,想东想西还真给他当真了,搞得右手遍布着狰狞的划伤,原来原来是她想多了,被整了幺!?

    柳莹沁见她的神色又比方才好上了几分,如今更是恢复了以往的潇洒轻灵,只不过那眸中却多了复仇的算计,只闻她道:「就这幺傻愣地被整,本姑娘就不是薛桦夜了。」

    「妳想做啥?」心底萌生出一丝不安,柳莹沁疑惑地问道。

    「没做啥呀,本姑娘决定多玩儿几天再回去,辅政公主罢工啦——」薛桦夜不甚优雅的伸了大懒腰,招了候在外头的小二道:「再给本姑娘上一壶白龙吟,和一盘桂花糕。」

    「好勒!客官稍等啊!」一身暗黄麻衣的小二退了出去,她再道:「那堆奏摺相信洛添霁会负责的,我就再玩四、五天呗。」

    「这样好幺?要不我捎书给陛下,让他知道妳在这儿吧?」柳莹沁整整有些歪斜的披帛,问道。

    「不必了,他们这幺爱玩,就让他们和太后娘娘、贤妃娘娘玩个够吧。」她眼神阴骛,摊开右手掌心,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血痕硬是为她的手多烙上了血的印记,他们几个整得可真好,她薛桦夜定会牢牢记在心里的,就如同这些血痕一般的清晰。

    小二殷勤地端上新的茶水和做工细緻的桂花糕,柳莹沁有些窘迫地笑道:「那好吧,那就多玩几天。」

    薛桦夜这一决定,害得皇城内的众人都要倒大霉了。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