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燎原》卷一 身世谜云-下阕》第一百零一卷-风雨歇后

    第一百零一卷-风雨歇后

    翌日,又是一个心旷神怡的好天气,晨间暖阳簌簌洒落于树梢之上,益州此方是一派清净。

    曲折蜿蜒的迴廊上,一名守卫正在这晃悠,藉着时辰尚早,想来个清晨偷闲,待他走到凌风的居所前时,那大门前竟有个平时不会出现在这的人来回踱步,那神情十分惊恐,守卫疑惑地走上前去。

    「兄弟,你一大早的在这儿做什幺?」

    那人见了他,惊魂未定的神情才稍稍鬆懈下来:「大人!小的有急事要通报,麻烦大人知会一声!」

    「你不是城内的百姓吧?知府官邸还得再一时辰方得进入。」守卫为难地说道,只见那人颤颤巍巍地看了眼官邸大门,又看了看他,最后舒了口气,稟道:「小的是城外村中的樵夫,今早上山砍柴时,小的小的看见山中有异象,方丢下斧子,赶紧进城通报」

    异像?守卫更疑惑了:「这明日光天的,能有何异象?」

    「是一座冰山。」樵夫惊惧地说:「小的鼓起勇气,上前察看,冰里头还有许多人」

    守卫听了,神情也变得十分沉重,他拍拍此人的肩,笑道:「此事由我来通报吧,兄弟你就先回村去,在这徘徊也不是办法。」

    樵夫听了,感谢似的对他作了揖,便匆匆忙忙回林子里寻他的斧子了。

    §

    一时辰过后,知府官邸的门轰的一声地打开了,益州城又安静了半晌,接着便是一声声响亮的马蹄声,自城东到城西,行宫内,仓促梳洗完的凌风正坐在议事厅内,再来是洛添赫和洛添阳,最后是洛添衡。

    方才他们接到通报时都还没醒呢,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凌风一大早便急着前来行宫,那马蹄声鞑鞑作响,震得几乎半个益州城都要给他震醒了!

    洛添衡坐上中间的主位,昨日薛桦夜擅自出城就罢了,还点了他的穴脉,搞的他一整晚他都睡得不安稳,幸好今个儿醒来时,她依旧沉沉地睡在他身旁,好似昨晚的事没发生过般。

    众人见凌风一张还有些睏意的俊颜若有所思的忖着,按耐不住的洛添赫已率先问道:「凌大人,发生什幺」

    「今早城外村民来报,说是林间有座冰山,里头还封着不少人,怕是昨日我们的人发现的那寨子。」

    冰山!?洛添阳不禁失笑,怕是薛桦夜昨晚出城做的好事,这下省了他们不少心力:「夜儿就是负了伤也依旧能干。」

    「那丫头实在乱来」他带着七分无奈三分宠溺的语气让洛添阳笑得更开了,这时,门外竟走进了一抹本不该出现在这的紫色倩影。

    洛添衡一见她,那分无奈又更深了:「妳不养伤,又出来做甚?」

    「醒来没见着你,这不是来找你了呗!」况且他们发出的声音在本该是宁静的清晨中十分明显,她就是想再睡也是不可能了。

    洛添阳见那平时不怎幺爱笑的人,此时竟勾起唇角,连漆黑的眸子中也带着和煦的笑意,瞧得他有些发愣,只见薛桦夜径自坐上洛添衡身边的椅子,碧绿色的杏眸中狡光流转。

    「公主,那寨子的冰山可是妳做的?」凌风疑惑道。

    「不错,不仅如此,本宫还找着了那帮探子尽数截下的货物,这下益州便不会闹饑荒了。」只不过那货物数目过多,他们三人无力搬回就是了。

    凌风佩服地点点头,想着那些物资约莫还在寨子那儿,抬手唤来了守卫,交头接耳了几句便令他出去了。

    「这事儿交于我和七弟去做便可,妳何必」

    就知道他会这幺说,薛桦夜沉道:「若让你俩去做,那便危险了。」

    「那寨子内少说也有三、四十余人,甚至更多,而那方处于山林之间,莫说他们人数极多,你俩不可使御火宗术,要不那林子还不演变为森林大火?」

    经她这幺一说还真有些道理,然而她不给洛添衡去的原因还有一个。

    薛桦夜自怀中拿出一只瓷瓶递给洛添衡:「这是他们用以涂在武器上头的毒药,昨晚搜寨时发现的。」

    洛添衡打开一看,那刺鼻的硝烟味儿便立即散开,呛得众人差点没自椅上摔落,只有精通蛊术的洛添衡还能处变不惊,只是那阴沉的神色暗示着这毒药的不单纯。

    他的母妃是魏阳长公主,也因此他对魏阳的了解还是颇深的,若他记得没错,这毒药便是当年魏钰琪那已坐上帝位的大哥所研发的暗杀毒药,致命且阴毒。

    「如、如何?看完了就盖上吧臭死人了!」薛桦夜捂着鼻子哀道,幸好她没自个儿先打开,要不锦桃苑上下还不被它熏死?

    她这幺一说,洛添衡才把盖子堵上,儘管如此这儿还是充斥着浓烈的硝烟味,他的脸色不甚好看,能拿到这毒药

    难不成,是他名义上的皇舅要他的命!?

    每每见他如此神情,那便是这事儿没有他们想像中简单。

    仔细看,还能见他白皙的大掌紧握成拳,关节泛白,恨不得要掐出血来似的,她拍了拍他的手,接着轻轻地拉开他紧绷的指间,这样掐是自惩,何必呢?

    他转头一看,正好能看见她灿烂如火的笑容,顷刻间,那遮掩在心上的阴霾便横扫一空,他回握住她的手,轻声笑道:「没事。」

    接着他便将毒药收了起来,牵着她起身说道:「此药并无玄机,这便散了罢。」

    其他三人见洛添衡和薛桦夜相携走出议事厅,这才唤回被药味臭得神游出去的神智,零零落落的「恭送皇上」此起彼落,毫无气势。

    §

    东风徐徐,带着花草香气拂面而来,洛添衡牵着薛桦夜一路自议事厅走回锦桃苑,她能感觉到洛添衡心中的不平。

    她微微蹙眉,从方才他打开药瓶的剎那,他就一直是这样子了,当她思忖着该不该询问时,洛添衡已率先开了口:「夜儿。」

    「嗯?」

    「若有朝一日,妳的家人想要妳的命,妳做何感想?」

    不冷不淡地神情,她好似看见了刚相识时的洛添衡,那张白玉般的俊逸面容总是笼着一丝堪破红尘的淡然,直到与她熟识了起来,那阴霾才稍稍引散。

    薛桦夜木讷的说道:「我并无所谓的家人,我的家人只有你们。」

    白皙的大手又将她的握紧了些,听见这番话他很是感动,连带着那脸色也缓了些:「妳的父母亲呢?妳没有兄弟或姐妹幺?」

    父母亲?薛桦夜自嘲地笑容不知怎地,晃得他有些木然:「我从未见过父母,自出生起我便是孤儿,有记忆以来就已过着日日磨炼自我的日子了。」

    「夜儿,妳有选择人生的权利。」洛添衡柔和的语气中,有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疼惜,他总是这般不懂得表达自己的心思。

    「不,我没有。」她淡然说道:「在来到大赤之前,我已经历过许许多多的生死存亡,甚至亲手杀了与我一同习武的同伴们,和待我如父一般亲的师父。」

    「那晚之后我逃出了生活三年的地方,我什幺也不会,仅有这身武艺和自小便深深烙印在脑中的杀手技巧,独自生活了三年,我才碰见了我的工作伙伴。」

    俩人拐过一个弯,总算是回到了锦桃苑,她慢条斯理的砌了一壶春茶,蒸腾的热气另她有些冰冷的心逐渐回温:「直到认识他,我才有个像样的家,他接单子,我去执行,但」

    蓦然想起陈锐祥欠揍的笑脸,也不知道他过得怎幺样了:「那个欠揍的工作伙伴只能算朋友,不能算家人。」

    洛添衡饶有兴致的接过她递来的茶盏,笑问:「这是为何?」

    薛桦夜边替自己斟茶边低声咕哝:「朋友和家人,定义不同啊」

    说洛添衡不坦率,她薛桦夜其实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只见他心情甚好的笑了,瞧她恨不得一头钻进地洞的样儿,他也不再闹她:「这趟回皇城妳可莫再乱闯,好生养着。」

    「呃…我尽量吧。」

    瞧那精緻的面上难掩笑意,她不解地问道:「发生什幺喜事了幺?」

    「倒也不是。」他唇畔笑意温柔淡雅:「只不过五个月后,我国将举行一场武技比试,藉时举国上下不分平民皇家,但凡武艺高强之人皆可参赛」

    她爽快地仰头饮尽杯中物,机灵的眸子带着一丝了然:「若我没养好伤,那可不行。」

    「不仅如此,这比试採的是双人制,俩俩一组,最后将选出五支队伍前往五国关城参与十年一度的“凤扬祭”。」

    凤扬祭?她蹙起柳眉,毫不掩饰的疑惑全写在白皙的脸上,洛添衡也不卖关子,耐心地解释道:「关城是以千年前建于今日五国交界之处,它不属于任何一国,亦不属于任何统治者,乃五国中难得的清净宝地。」

    「而凤扬祭,亦是千年前便定出的祭典,据说是当年国力强盛的亚特兰王朝长公主所提出,经过多次修定,方成为现今的样貌。」他径自替自己斟了杯茶,润了润些许乾涩的喉,再续道:「各国将派出五支队伍参赛,胜者之国能向败者之国提出一项无伤大雅的要求。」

    这般解释她也就懂了,就是两人对两人的擂台赛,倒令她忆起野营那双双一组的生存制度。

    「四个月嘛届时,这伤早就痊癒了罢?你瞧我现下像是一个面无血色的伤者幺?」

    洛添衡好笑地瞧着她,那血色丰润的清丽俏颜确实不像个伤患,说给不知道的人听,怕还没几人会信。

    「怎幺?要同我一组幺?」她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飘忽的碧色双瞳却早已出卖了她,洛添衡不戳穿她,而是摆出一副她在说废话的神情,惹得她再也禁不住,一个机灵便哈哈大笑起来。

    「那好呗,我就勉为其难的和你一组吧!」她玩笑似地瞇起水灵的大眼,却在下一刻被眼前人拉上前,修长的手指钳住她削瘦的下颚,霎时间他俩之间的距离竟只剩不到一指宽,薛桦夜羞赧地想退开,却被他锢得死紧,心跳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一下下地撞击着她的耳膜,只闻他道:「朕该如何让妳“心甘情愿”呢?」

    那染上些许戏谑之色的桃花眸此刻更是沁满暖意,在她低声的惊呼下,他轻柔地吻上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唇,却无那时在军帐中的猛烈,而是宛若蜻蜓点水那般点到即止,惊得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如何?心甘情愿了幺?」薛桦夜望进那带笑的墨色瞳仁中,那眸亦望进了她心里,她脸一红,猛地退开他的箝制,灌了一杯微凉的春茶压压惊,还有点抖的说道:「我心甘情愿总行了吧。」

    其实,洛添衡并没有如他表现出的那般淡漠,他有着一颗温柔敦厚、重情重义的心,却因当年琪妃的死而惯于隐藏自己罢了,她唇畔擒着一抹浅笑,近个儿为了战事,他沉默了许多,如今瞧他这般,倒是让她找回了那潇洒倜傥的他了。

    就在俩人氛围和乐之际,门外却传来煞风景的敲门声,洛添衡无声地敛起笑容,冷声道:「进来。」

    房门被推了开,只见叶楠风尘僕僕地走了进来,此番他让叶楠好生留在城内,而叶楠却违旨前来,想必是有什幺要紧的事儿。

    「微臣扣见陛下、公主!」儘管神情紧张,他还是不失礼节地抱拳恭道,他不等俩人询问,便径自道来他擅自出宫地目的:「陛下七殿下的生母,段太妃娘娘有喜了!」

    薛桦夜被这消息给吓得够呛,她毫不矜持地大叫:「有喜了!?但是太妃」

    叶楠明白她的错愕是为何,而洛添衡亦是不解地问道:「父皇驾崩已二月有余,这倒是」

    「是,太妃娘娘已有三至四个月的身孕,几日前才发现的。」

    三人面面相觑,彼此间皆能望见彼此眼中的震撼,太妃有喜,实是宫内一件大喜事,却不知为何,让他们方经历风雨飘摇的心又再次提起。

    七日后,洛添衡下旨举兵返宫,皇城军无不欢欣鼓舞,远怔益州一月半有余,这下终于能得胜返乡了。

    §

    春意缠上枝头,嫩绿与桃粉染上了方自寒冬甦醒的魏清宫,处处生机勃勃,也令沉静过久的众人有了一丝活色。

    白皙如玉的纤足轻点水面,水色宫裙一摆一荡地,若她再矮一些,这宫裙怕是要染湿了。不远处那毁去大半的静薖亭明晃晃地,映着春日的暖阳,本该是光华四射的亭子,如今却残败不复当初,就如同他与洛和、魏钰琪一般。

    「夜儿?妳在做啥呀?」

    「芹儿?」

    薛桦夜直起身来,看着这许久未见的好友,漾开的笑容灿烂如火:「没什幺,待会不是庆功宴幺?」

    「是呀,瞧我都準备好了,妳还在这儿悠闲玩水。」洛天芹拉着她的手,匆匆忙忙地带她回咏桦宫,将她扔给柳莹沁后,洛天芹咧嘴笑道:「妳这个功臣之一可不能随意装束啊!」

    「知道了!」薛桦夜无奈地笑了笑,她自个儿都不急,洛天芹倒是比她还操心。

    §

    出征那段时日以来,她一直都是穿着轻便的劲装,如今换上足足有六、七层的碧色宫装还挺不习惯的,就好似有股阻碍在牵拖她的行动一般。

    轻轻歎气,还是在外逍遥的日子较适合她,她前脚刚踏进紫梨殿,后脚便是一堆堆的奏摺山跟上,压根不给她休息的机会。

    身旁的洛天芹与洛添阳皆听说她此番受了严重的箭伤,见她频频歎气以为是伤口疼了,洛添阳温润如玉的声音自她右侧响起,语气中是不容忽视的关切:「累的话便去歇歇?我和芹儿替妳和皇兄说说。」

    「啊?不用啦,不过是有些苦恼那堆奏摺」她乾巴巴地笑道。

    洛天芹是颇有感触,亦十分同情她,想那段时日都是她和洛添霁替她处理这堆奏摺的,一堆接着一堆像洪水似的,批都批不完,可怜了还在养伤的薛桦夜呀

    三人边走边谈天,一转眼便来到了贤德宫中。

    他们各自落坐,这庆功宴也差不多要开始了,放眼望去尽是许久不见的朝廷重臣们,以及其他未出征的王爷们,最后便是洛添衡名义上的五个嫔妃、如今已是皇太后的高氏,和怀有先帝身孕的前朝淑妃,这宴席为的是胜利,也为的是太妃腹中的孩子。

    几上陆续上来几道吉贵的菜式,银杯中已斟满薄酒,她的心思却从未停在山珍海味上,一双清澈的碧眸只望向那把灿金的龙椅,若不是它,她还真快忘却自己是辅政公主,他是天命君王的事实。

    仅见洛添衡身边的公公朗声道:「皇上驾到——」

    众臣接连起身,她亦是如此,不约而同的「臣等扣见皇上」牵动着她的耳膜,仅仅只字片语便划立了俩人不容横越的沟壑。

    「众卿平身。」

    低沉威严的嗓音中染上的是她不熟悉的淡然,众臣再次作揖,谢过那人之后便坐了回去,她这才昂首望向龙椅上的那抹玄紫身影,自回宫后他便被一堆琐事所缠,这还是这一星期来头一回见他,相隔七日却恍若七年。

    蓦地,那双黑得深邃的桃花眸与她看呆了的双眸对到了下,那一瞬,她看见了睽违七日的那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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