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糊间.短篇集》《生如夏花》十四、要死就一定要死在妳手里 中

    《生如夏花》十四、要死就一定要死在妳手里 中

    第二天煠武师一打开密道的门,就看到南小姐已经等在门后了。

    关上门后,煠武师没有问什幺,南小姐道:「你说的对,他精神太紧绷了,昨儿个我们讲没两句话,他就睡着了。」

    睡着了?

    要不是在密道里,身边带着一个不该出现在平武宫的人,煠武师想大笑。

    昨夜萧羽问南小姐伤好了吗?南小姐说好了,他的话渐渐含糊了起来,就昏睡了过去。

    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心心念念就是南小姐的伤。

    萧羽倒是很清楚一件事,就是打他看到南小姐那一刻,他的心不痛了,再也不记得痛的感觉了;就只是暖,满满的都是暖意。所以他就被这股拥上来的暖意摆平了、鬆懈了。

    他昏睡过去时还拉着她的手,拉着紧,但也是广采南使力就可以抽手的力道。广采南没有抽手,她轻轻的把他的身体推正让他好睡,拨开他挡在脸上的头髮,想着刚才那个拥抱。

    她印象中的萧羽是个很多虑的人,他不常与人肢体接触,而刚才那一刻,他完全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抱住了她。

    她一直以为羽公子身体不好,应该是个身子单薄的人。但那一个拥抱,她感受到厚实的胸腔。他只是一个月犯一次心绞痛、没有内功,但生长于平武宫,练个身体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没有她想像的那幺不堪一击。

    萧羽醒来时已经日正当中,他睁开眼睛,怀疑自己做了个梦,梦到南小姐来看他。要不是装着手稿的盒子在他枕边,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他看着那盒子笑了,一想到广采南知道他想见她,她便真的来了,就忍不住开心。她愿意来让他见上这一面,表示他多少在她的心里有点份量吧?

    对了,他还来不及问她,她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你说你再见到南小姐,要跟她讨论故事?」

    煠武师傍晚来看萧羽时,有点质疑自己的苦心到底有没有白费。

    「我知道你想说什幺。」萧羽看起来和前一日完全不同,他精神特别好,笑得灿烂:「你想说我都快死了,居然浪费时间在跟人家讨论故事。我说啊煠武师,人活着就是这样过每一天的,不会因为知道自己的死期而加快速度过生活。我就想这样过好平凡每一天,这不够好吗?」

    煠武师点点头,道:「只是你一点也不想和南小姐说明自己的心意吗?说不定她仍愿意陪在你身边。」

    「哦?你是说她可能愿意嫁给我?」他笑得很开心:「如果是那样,好像也是不错的余生,但是我不能,我……还有日星呀。」

    「原来你还记得你有金姑娘,我就不明白,你现在是上演哪一齣?」

    「金日星是文卿交託给我的,我对她有责任。」

    「啧啧……。」煠武师的确料想不到当年跟在他身后的小鬼头,现在居然有两个女人为他真心付出到这种程度。

    虽然事实上,完全不是他所理解的那回事。

    「不过,我开始觉得活着真好。」萧羽还是很开心:「若没有活着,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以前巴不得大宫主赶快出关给我一个痛快,现在我倒希望晚一点、再晚一点,越晚越好!」然后他看了一眼煠武师:「啊,但是什幺时候,倒是无所谓的,我只是在说我的感受罢了。」

    「你……。」煠武师想叫他逃,逃得远远的,可是他知道他不会照做,所以只是道:「你什幺时候要问南小姐愿不愿意杀死你?我好早点安排大宫主出关。」

    「煠武师,我开始怀疑你其实讨厌我。」

    两人大笑。

    「对了,祖棋要我转告你,他不来看你,是因为他来了,静就会向他问你的事。他为了让静亲自来看你,所以没有来。」

    「其实他可以请你转告一句他很忙就可以了。」萧羽一摆手:「我自己就会解读成那样儿。」

    祖棋和静武师从小一起长大,萧羽小时候也可以算是祖棋帮忙带大的。而这次他被「严密保护」,除了煠武师会常常来看他,就没有其他人了。

    萧羽觉得自己很幸运,他是个囚犯,但过着挺好的日子,而且死后还有名声。他只要这样想着,静武师没有来、从小带他到大的祖棋没有来、一起玩一同练武的武生没有一个来,那些都可以抛到脑后,不要去想。

    不要去想。

    乍黯隧里,金髮美人趴在窗边,看着南壁另一边的绿地,身后的白髮少年轻轻在他身边放了一杯茶,问道:「南小姐呢?」

    「我请煠武师带她去见阿羽。」回答的声音不太有精神。

    从金日星一发现到南小姐就是萧羽血蝶的钥匙,他就知道南小姐在平武宫绝不受欢迎,而且还有危险。连忙想了一个理由,骗平武宫的人说南小姐的血因为只有言躯的一半,所以血蝶才没有破心。如果把南小姐交给神医怀容天,怀容天一定可以找出放出血蝶、萧羽也不会死的两全其美办法!

    就这幺连忙且强硬的把南小姐带出了平武宫,趁着他们都还没有搞懂她到底在说什幺之前。

    「哦。」白髮少年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喝着茶。

    安静了一会儿,金日星还是趴在床前,懒洋洋的道:「前辈……。」

    「嗯?」他会坐在这边,似乎就是在等他开口求救。

    「我安排南小姐去见阿羽,是出于私心。我希望阿羽让她不要回鬼门关。」

    怀容天静了会,好像在思索这句话,广采南是鬼门关杀手这事已不是秘密,而怀容天也是晓得金日星真实身份的大人之一。他道:「你很喜欢南小姐吗?」

    「嗯。」

    「你也很喜欢阿羽。」这就不是问句了,怀容天道:「你这幺喜欢他们,怎幺还分得出来是为了谁而自私呢?」

    金日星深深叹了口气:「我恢复我的身份,可以吗?」

    「可以。」

    金日星心里一凉,他想恢复,但是其他连带的人,可能会因为他的身份曝光而陷入危机。

    怀容天的声音还是温和且包容的:「只要你準备好了。」

    「我……还没有準备好。」金日星整颗头埋进手臂里:「如果阿羽不会死,我还不会这幺伤脑筋。」

    「他不一定会死,除非他自己找死。」

    金日星听出弦外之音,回过头来:「前辈找到移转血蝶的方法了?」

    怀容天摇头,但冲着他轻笑。

    那个笑容的意思很明显:一听到萧羽有救了这幺开心,果然还是觉得萧羽很重要的嘛,搞不好还胜过南小姐呢。

    「前辈……。」这是恶趣味吗?

    「我写了封信,请一位术师去看看阿羽。」怀容天道:「血蝶本就是一种禁忌之术,以人命当锁本不应该。」

    金日星很难得看到素来轻鬆自在的怀容天表情难得严肃,但还是不失他的温和,他道:「你知道当年阿羽接受了血蝶,来见我的时候,我打了他吗?」

    「咦?」金日星很惊讶:「他没有告诉我,看来他真的觉得很丢脸。」

    两人轻笑,他们都知道萧羽好面子。怀容天道:「他长这幺大,我就只打过他那一次。」说起来,就好像是昨日;怀容天挥了手,才察觉自己动怒了,身为一个修道人,他已经很久很久不知道什幺是愤怒,什幺是情绪。

    金日星看着他的表情,没有什幺起伏,但只是长长的睫毛轻轻下垂,这幺一个微微瞇眼,金日星知道,怀容天一定会用尽方法不让萧羽死的!

    --只是我的至友啊,你得自己先别找死。

    「前辈,我能否好奇一问?」

    「嗯?」

    「您帮我还是帮阿羽?」

    「我谁都帮不了。」怀容天轻轻摊手:「只有你们帮得了自己。」

    金日星轻笑回应,怀容天又道:「不过,我倒是很清楚,如果是阿羽,他绝对不会这幺问的。」

    他们两个好像可以听到萧羽那个开朗又自豪的声音:『师父当然是挺我的呀!』

    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有个人让你想起来时总是嘴角上扬,那你应该不讨厌他吧。

    也许真的很喜欢他吧。

    也许真的、真的没有办法接受,他每渡过一天,就是多踏出一步离开的脚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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