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心却没有哭，这些年来，多少次在梦中哭着醒来，到了白天反而不想哭了。
何况对面这个人是那样真心的心疼着自己吧，那么何必让对方再多一份担忧呢？
周如心笑笑：“素卿，我没事，真的，这么多年了，我早已接受了这一切。你不要担心我。”
似乎想起了什么，周如心问道：“素卿，你可相信命运？”
林素卿不明白周如心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不过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以回答，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对于人生的看法再也不可能像年少时候那么简单，命运这种东西，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啊。
周如心一边静静的喝着果汁，一边等着林素卿的回答。
“如心，我相信这个世间是有命运之神的，不过我也愿意相信，我们所遇到的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最好的安排么？周如心苦笑了一下，林素卿看着实在心疼。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小小的包间里一片沉寂。
是谁说过，当我们的心酸楚到无法承受的时候，那就去听音乐吧，听一首悲伤的歌，痛哭一场。或者呢，或者去到一个合适的场所，大声吼出心里的悲伤，情绪必须得有一个发泄的出口。
林素卿担心周如心一直这样下去迟早会得忧郁症。
沉默片刻后，林素卿问：“如心，你累不累？要不，我们晚上去唱歌吧？”
唱歌么？好遥远的记忆啊，小小的自己跟在父亲身边，听父亲一边唱着乡间的小调一边**活，总觉得父亲唱得那么好听呢。小小的周如心也跟着慢慢哼着，大多数时候却是荒腔走调的，但是父亲从不介意，总是微笑着看着她，眼神里都是骄傲，就好像听见这世间最美好的歌声。
上小学之后的周如心，总会在放学时候快到家时候开始放声歌唱，因为她知道这歌声就是一种通知，通知父亲她放学回家了。
上中学后，因为学校离家远，每天都要很早很早出门，那个时候往往晨曦未明，父亲不放心她一个人走，总要陪着她走过半程的上学路，见天色渐明才转身回去做工。
剩下的半程里，周如心喜欢大大声唱着父亲教给她的各种小曲儿，因为她知道，这歌声可以传到很远很远，那个回转家中的父亲会知道她一路平安去上学了。
印象中，每次她唱着歌回家，父亲最喜欢笑眯眯的摸摸她的头，说着：“哎呀，我家的小喇叭回来了啊。”
假期的时候，周如心在家中一边忙碌一边习惯性放声歌唱，父亲有时候会半真半假嫌弃她太吵了，当周如心真的选择沉默的时候，父亲又会说句“哎呀我家小喇叭不叫了，好冷清啊。”
那样相依为命的年年岁岁啊，父亲你如何舍得就那样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人世间煎熬。
看着林素卿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周如心回道：“不怎么累啊，反正明天是周日嘛，素卿喜欢的话我就舍命陪君子啦。”
于是也不在这里吃饭了，林素卿选了一家有自助晚餐的ktv，定了个迷你房间。
周如心很少来这样的场所，极其偶尔的情况下，同事们也会约着一起来唱歌，但是周如心很少唱歌，实际上，大多数女同事们都喜欢做咪霸，周如心么，就是那个优秀的听众。
喧嚣的场所她都不喜欢去，总觉得自己在那氛围里是游离的，矫情的说句那就是“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想要跟同事们一起欢乐很难，但一个人寂寂在旁未免煞风景，所以不如不去的好。
但是，她不介意跟林素卿一起来。
很奇妙的一件事情就是，她发现跟林素卿在一起的时候，即使两个人都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周如心想，是不是因为素卿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温暖呢？
到了定好的地方，林素卿带着周如心去取自助餐，不得不说周如心这人真好养，林素卿看着她随便每个餐盘里取了点东西就好了，反而是在饮料选择那里，犹豫了好一会，居然选择了罐装啤酒。
林素卿的心意，周如心并非不知道，既然这样，不如喝一点，就让自己放纵一下吧，反正是在素卿的面前。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断断续续唱几首，素卿的歌声很好听，周如心尤其喜欢听她唱张国荣的歌，那醇厚的女低音，让人有些醺醺然，嗯，也许是喝了啤酒的缘故？
看着周如心慢慢而不停歇的喝着酒，林素卿并不打算制止。
这些年来，如心到底是怎样独自一切的悲伤呢？那种满心欢喜期望将来却又在一瞬间失去所有寄托的感受，林素卿并没有经历过，至于失去至亲的那种痛楚，也因为自己父母双双健在而难以感同身受，何况，林素卿还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父母对于自己的意义跟周如心的父亲对她的意义真的是不一样的。
也许，林素卿看着周如心那因着喝了酒而更显得茫然的眼神想，也许，若自己在这一瞬间失去周如心的话，不，怎么可以失去呢？是啊，怎么可以失去呢？在她找寻这么多年之后的今天，怎么可以失去呢？那一刻，林素卿忽然有些明白到了当初周如心的痛。
林素卿发现周如心唱歌原来这么好听啊，也许从小在乡间长大？也许是这么些年当老师对肺活量的锻炼？总之周如心气息绵长，唱起慢歌来特别婉转悠长。
一曲红楼梦中的《红豆曲》被她唱得如此绵软悠长，余音袅袅，林素卿真想可以变出一束花来献给她。
只是，随着酒喝得越来越多，周如心唱的歌越来越忧伤，那个年代的歌曲啊。
那晚，周如心唱的最后一首歌是《酒**倘卖无》，当前奏开始响起的时候，周如心已经默默流泪。
等她一句一句开始唱的时候，林素卿听得心都要碎了，要怎样深的怀念才可以将这样一首歌唱得那样伤痛呢。
明明带周如心过来就是希望她可以发泄出来，可是当周如心真的开始痛哭的时候，林素卿发现自己好舍不得啊，舍不得她这样痛苦，可是自己又可以做什么呢？什么都不能做，那些忧伤的岁月里，她都是缺席的。
如果真有时光倒流，林素卿希望自己至少可以在那些岁月陪在周如心身边。只是，这个世间从来没有如果。
周如心对那晚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在哭倒时候林素卿那个温暖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酒**倘卖无》，电影《搭错车》的主题曲，真心听一次流一次泪。
第20章 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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