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人皮之下 6
「木下，今天午休时间有空吗？」
星期五早上，山田站在我的座位前，笑脸盈盈地问我。
我看了坐在我隔壁的山崎一眼，他举起手比出ok的手势，意思是他今天的午餐时光只跟松冈一起度过也无妨。
「有空。」我将视线转回山田身上。
山田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脸颊，「其实这件事应该让我们自己社团的干部去做，请你帮忙实在说不过去……这个星期日我们社团要练习，所以中午想请你帮我搬一些讲义到社团教室。」
我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中午，山田带着我到影印室领取成堆的讲义。
「其实这些讲义呢，我自己一个人也拿得动。」走廊上，抱着讲义走在我前头的山田如此说着。她的头髮带有一点花果的香气。
「我只是想找你说些事情，所以故意把你拖出来帮忙……很对不起。」
听到山田的话，我了解到肯定是与伊世有关的事。
「这倒是没关係，只是……是跟伊世有关的事吧？」我问道，但其实已经算是肯定句。
「嗯。」山田也很乾脆的回覆。
「木下，你还记得你前几天做的事吧？」
我当然记得，连伊世裙子的布料触感都还依稀能够感觉到。
我瞥了一眼自己的脚。
「当时，你是不小心踩到的吧。」山田突然说。
我回以苦笑，「……我以为妳会问我是不是故意的。」
「我可是坐在第一列的人，距离你们很近啊。踩到裙子的当下，你整个脸色都变了，走路的时候还在发抖。」山田回过头，对我露出了谅解的笑容。
「连这种小地方都注意到了啊。」
那其他人会不会也发现了？
像是一眼看穿我的心思，山田接着说道：
「别担心，当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透身上，那些细节不特别注意是不会发现的，连我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我的错觉。只是木下这样的表现，会让我觉得果然最后还是这样……」
────你终究还是会变得跟我们一样。
「啊，我说的我们是指山崎、仁子和真弓他们，当然还有班上其他的人。」
仁子和真弓是山田的好友，我还没跟她们说过什幺话。
「妳说的变得跟我们一样是什幺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看着山田从口袋里抽出钥匙，插入门上的钥匙孔，喀的一声，挂有「文学社」字样的门便缓缓地被推开。
一走进社团教室，便嗅到身处藏书室一般的气味，混杂着旧书味和霉味的教室里到处堆放着书籍，书柜里也都是满满的书。整间社团教室大概是三分之二的教室大小，墙上有大型黑板，半面墙宽的玻璃橱柜中摆着好几套日式传统服装，男女装一应俱全。地上散放着纸板造景道具，桌上还有剪裁到一半的纸、双面胶、剪刀等等，最吸引目光的是立在角落的大毛笔和斜靠在一旁的匾额。
山田把讲义放在桌上。
「现在的我们现在既无法给予更多，也无法再表现得更多。一不留神，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就会瞬间瓦解。说白了，其实也只是不想自己遭殃。」
山田非常坦然地告诉我这件事。她的表情让我不禁肃然起来。
「事实上，当被立花询问为什幺跟你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还是很自私的在第一时间选择保护自己。」山田看着我的眼神中充满歉意。
「咦？山田妳吗？」
回想起那天与立花她们说话的场景，我却觉得山田的表现很自然。
对于我的好奇，山田予以苦笑：
「是呀。我当时确实说了道重老师也这样吩咐我吧？但其实道重老师这阵子根本没有跟我提起你的事。道重老师是个会亲自关心学生的老师，她不喜欢麻烦学生做任何事情，所以我想她如果在意你，应该会直接打电话到你家吧。」
「啊……」
原来是那句话。
山田非常机灵地拿了道重老师当挡箭牌，因为立花她们肯定不敢对道重老师出手，而且道重老师是无辜人士。
「保护自己是生物本能啊，山田的行为并没有错。」
「谢谢你的体谅，只是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声……」
山田的话悬在半空中，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我们两人沉默了几秒钟。
静默的社团教室外，规律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社团教室的门被打开，走进来的人────我以为会是文学社的社员或干部，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松冈。
我记得松冈并不是文学社的一员，但他此时却像是很熟悉这个地方似的，非常热络的举起手跟山田和我打了声招呼，随后拉了把椅子坐下，拿起山田刚刚影印的讲义就翻阅起来。
「这次的东西很有趣啊，我看我星期日也来这里玩玩好了。」我满头雾水，看着眼前的松冈正饶富趣味的翻着讲义，不懂他为什幺会稀鬆平常的出现在这里。
「松冈虽然不是文学社的一员，但他一直都有在帮忙文学社，现在文学社里已经没有人不认识他了。」山田如此说道。
「而且我还常常出现在社团练习时间，很多时候都还比社员準时到，文学社的练习很有趣哟。」说到文学社，松冈似乎就一脸期待，老成的脸上难得散发出孩子般的光芒。
松冈曾经说过他最喜欢打篮球、热舞和电音摇滚，能够跟着音乐一直帅气的舞动下去是他的梦想，在这些兴趣当中掺进「文学」实在很不可思议。
就在我如此想着的时候，松冈冷不防的朝着山田丢了句：
「山田，萩原学姊会参加星期日的社团练习吗？」
「当然会啊。小芽可是模範社长，很少缺席的。」山田一边说着，一边悠然的整理着窗台上的盆栽，似乎这间社团教室让她整个人都放鬆下来了。
松冈在听到山田的回答后随即把讲义阖上，整个人十分有精神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那幺我这个星期日肯定会到。」
「就算你这幺说，社团练习的餐点还是不算你的份喔。」山田调皮的说，「这次的餐点是披萨，烤肉口味的，起司加量。」
「没关係，」松冈摆出丝毫不在意餐点的表情，露出牙齿笑着，「反正能够见到气质貌美的文学社社长萩原学姊，光是眼福就饱了。」
从头到尾都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我不禁对萩原学姊这号人物产生好奇，可以当上文学社社长的肯定是个厉害人物。
松冈那油嘴滑舌的性格我早就看惯了，他总是可以面不改色的对女生说一些奉承的讚美之词。起初我还以为松冈对对方有意思，后来才发现那是他惯用的社交辞令。
这次对文学社社长大概也是……
「松冈，你既然对文学社这幺有兴趣，不如直接填入社申请书吧。」为了洗去自己刚才多余的联想与推测，我随口对松冈这幺说道。
没想到，松冈却非常认真地看着我。
「我正打定主意要加入文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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