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与诗行》分卷阅读31

    柯尔曼没有应答,却也把刀半**进鞘,我向他们一点头,便与柯尔曼直接朝对面走了过去。

    松软的泥土垫在我的脚下,仿佛在暗示着一段寻常而安逸的路途。我的心头却在半途炸开了一丝危机感,令我匆匆向前面魔法波动的方向望去;一只灰色的大鸟从那批人背后飞出,在空中振翅划了一道弧线,疾冲向我尚捻着咒术的右手。我急忙缩手放出控火咒,手指所向的火焰窜动着,令那鸟儿高叫了一声。但那火竟仅限于从它的身躯里直穿而过,没能将它成功击垮,只使得它羽毛的颜色变淡了一些。

    它在快贴近我时猛地一摆头调转了方向,朝着柯尔曼俯冲过去。

    “当心,柯尔曼,那是他们之一的刀魂!”

    与刀者直觉挂钩的都是与性命关联的攻击,第一反应往往是根据判断来防护要害,可那灰鸟的一举甚至称不上是攻击,只是一个狡猾的偷袭。柯尔曼闪过了它,但它锋利的喙啄断了柯尔曼腰袋上系着的线,脚爪勾住它重新飞回了半空——那是我们盛着三枚火种的袋子。

    柯尔曼立刻想要上前,被我拽住了。

    “前面某一处可能有陷阱,”我说,“你的刀魂不合适,还是我来。”

    我念了反射弹的咒语,指尖处汇集起一个白色光球,指向我脚边的地表。它重重一弹,变了方向,正中意图飞回的灰鸟身上。这回魔力集中的攻击奏效了,灰鸟尚未飞回波卫人那一侧,在半空发出一声哀嚎,某个波卫人也在这攻击之下捂腹弯腰。那鸟斜斜地向下落去,艰难地扑棱了两下翅膀,最终还是力有不逮,任战利品顺它垂坠的脚爪滑下。

    灰鸟受到重创,波卫人那边已经蓄势待发,形态各异的刀魂升腾在他们身侧。柯尔曼的手按在刀鞘上,等待着放出他刀魂的最佳时机。我难以在这时思考更多,快步直冲向下落的腰袋,跳起去抓。我抢在了对方前面,将袋子实实在在地攥在了我的手心。

    这里全都是衰草的清香味,随着下落时的风猛烈地灌进我的鼻腔。我却在这时无意间窥见了那个捂着腹部的波卫人的表情:他的脸从遮掩的发丝中间露了出来,上面没有不甘,也没有失手后的懊恼。他直视着我的眼睛,竟然是在笑着;笑容里扭曲着被重击刀魂所带来的痛苦,却也有一种难以尽述的得意。

    紧接着我的双脚碰到了地面,继而深深地陷入了泥土当中。

    我的脑海里有一刻是空白的。我下意识地去拔双脚,但这只是加速了被拖入深处的过程。我趁着手臂还能动,把腰袋甩给了柯尔曼。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泥很快没过了我的腿弯,即将没到腰际了。

    “维森特!”

    我忽然听到柯尔曼的大吼。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我却不合时宜地意识到: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他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是个沼泽,不要过来!——你拉不动我。”我看他有意朝我这边赶来,对他喊道,“带着火种先走!”

    尽管我努力保持浑身放松,我下沉的速度也依然快极了。我试图用魔法将身周的沼泽结成块,能让我把手臂搭在上面,却因为下`身没有知觉无法全盘运转魔力。于是这就是我在仅剩的时间里看到的场景:

    波卫人大笑起来,兵分两路绕道沼泽,向柯尔曼冲去。

    有人说道:“**掉了那个魔法士之后,剩一个用刀的就好对付得多了。可别放跑了这个!”

    柯尔曼站在原地,一步未退,脸上全是寒霜。

    他噌地拔刀出鞘:“我不会走,谁也别想走。”

    然后我的口唇就被泥沼吞没,接着是我还在吐气的鼻孔,接着是我闭上的眼睛,最后也许是头顶——因为我已经感受不到了。我在这样可怖的沉重包围里脱力地下沉,脑海里闪过唯一的念头是:“就这么死在这里,在羽役的半途被传送出去,还真是遗憾。”

    每一秒都被延缓得无限漫长。我知道阻止泥土涌进口鼻不过是一时之计,只要不离开这个地方,我根本撑不上太久。我浑浑噩噩地数着秒,等待自己在不断下沉中窒息过去。

    但我竟始终没有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失去意识,似乎有些稀薄的空气能奇迹般从泥土的微小缝隙里透进来。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我的手脚竟然恢复了知觉,但它们被沼泽底部的藤蔓紧紧缚住。我憋住了气,用指甲在一条藤蔓上划出了一小片符纹,期待它碎成一块块——它却没有,反而被激怒了一般地变得更茂盛了,围着我的手腕捆扎了一圈又一圈。

    剩余的氧气——那点忽然而至的救命氧气变得越来越稀薄,留给我的时间已然不多。

    我头脑昏沉地想道,我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魔法失效了。

    魔法对兰朵的笼子没有作用。

    魔法停滞不了雕塑士兵的脚步。

    而现在,这些藤蔓也对魔法符纹免疫。

    大地之城属于波卫武学院,大地之城偏爱刀者——它的臣民。

    波卫的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们有恃无恐地借它将我拖入陷阱,仿佛是已经清楚了这片沼泽的存在。但他们没有绕道而去,是不是因为这里有他们要找的东西?

    如果我还是三年前那个初入校门的魔法士,我一定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运气不在我这一头,没有任何提示在我手中,没有波卫人在这地方占优的身份,哪怕是东院的柯尔曼下来,可能也会比我处理得更加顺畅。

    可我又在一片混沌间骤然想起来——我已经拥有自己的刀了。

    我的卡戎破开泥土,随着我手臂的移动,坚定而缓慢地斩断了那些藤蔓。这个过程枯燥而吃力,却意料之外的并没有太过刁难。当最后一根藤蔓也从我的脚上脱落、慢慢地向下缩回时,我倏然感到周身的泥土一松。外层包裹我的容器仿佛顷刻间被打破;我整个人猝不及防地从空中摔了下去。

    我原本预计我能控制着双脚着地,却没想到之前被挤压了太久的缘故,脚下一麻,整个人结结实实地在地上滚了半周。我在能自由行动后立刻戒备地跳了起来,但我紧接着发现:这地方只有我独自一人。

    我正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四周都是封闭的,转身无碍,不过供不了人多走上几步。我的头顶被透明的琉璃样天花板封死了,它上面攀着一些浅绿色的藤蔓,像是曾经束缚过我的那些。

    “在最后一次听到那首歌谣时,你已经明白了救出兰朵的办法——只要把火种扔进去,笼内的‘鸟’就会被交换出来。但你把这差事托付给了回城的奥德戈,只为在深入迷障后不再耗时间折返。”我仰着头想道,那透明的天花板仿佛逐渐在我眼底化成一扇小小的天窗,“当你落入类似的境地时,是否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呢?”

    这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我希望柯尔曼不要搭理我的处境,权衡利弊,先带着火种离开波卫的包围。

    但看样子,柯尔曼会和那些波卫人打上一场……也许这就是我与他最大的不同。

    我把目光转向其中一面半透明的墙,思索着脱离的方法。

    四周的墙都呈现一种混沌的白色,光影重叠间很具有迷惑性。我看不清上面有什么异样,于是用手依次抚摸过去。终于,在某一扇墙中央靠下的地方,我感受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凹槽。它像是被人工刻意挖凿出来的一样,四周还绕有一圈不大明显的细缝。这让我想起了锁与锁孔的构造——但凹槽里非常光滑,也说不上多深,不像匹配了一把专属钥匙的样子。

    我抱着侥幸心理将手?*旖锩姘饬税猓晃藜糜谑隆?br />

    我再度陷入了解谜的死胡同当中。在确认了四下没有别的异常后,我开始重新回顾可能被我遗漏的部分。

    综合来看,这是一个适宜刀者的地方。跳下沼泽考验的是勇气;劈开藤蔓考验的是急智。总体来说,比起置人于死地,它更像是另一道更为复杂的试炼,看上去更像要把人引向什么地方。如果周围没有,这个关键的因素大概还要落在我身上。

    我视线落到我的左手,不觉灵光一闪。

    卡戎在下一刻就再度被我唤到了手中。

    我将别在腰间的刀鞘取了下来,借它握住卡戎的刀刃,将它铅灰色的刀柄**入墙上那个不大不小的凹陷——意外地严丝合缝。它在我手上轻轻一转,同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那扇墙颤抖了两下,继而从凹陷处纵向开裂,墙体两半各向一边缩去。墙之后还有墙;它在我上前一步时以同样的方式从中裂开。我这么一路走去,大约有十来面沉重的墙依次轰隆隆地挪移。我不禁咋舌,开始庆幸之前没有在解谜的过程中白费蛮力。

    最后竖在我前方的不再是一面墙,而是一个静室。面积狭小,墙壁透白,没有出口——和之前那个肖似极了。仅有的不同之处在于,它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祭坛,和我们城楼上的那个很像,但体积更小,颜色几乎隐没在了背景当中。随着我越走越近,那个祭坛的内部逐渐显露出来,我不免感到失望——它看上去没有盛装任何东西,没有火种在内散发光芒。这就意味着它可能仅仅代表着打开下一个地方的机关。

    我走到坛子前,低头向下看,但紧接着我便呆愣在了原地。

    我不禁用力眨了眨眼睛:

    一件漆黑而柔软的羽衣躺在祭坛的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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