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分卷阅读123

    嘴上锁着齿环,他无法自尽,于是他开始不进食水,本以为这么耗上些时日也就过去了,可穆九偏偏就不让他如意。只到第五天,穆九便拿着和稀的粥来了。

    “你是自己吃,还是我帮你?”穆九问。

    谢语栖趴在地上,只看了他一眼,便闭上眼以示不吃。

    穆九哼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一手抓着谢语栖的头发,拉他起身,取了工具掰开了他的嘴,将一个食管塞进他的喉头。

    谢语栖被生铁的刑具弄得喉头生疼,依稀都能感到一丝腥甜,他呜呜的挣扎着,奈何下巴脱臼只得不受控制的张着嘴。

    “老三和我说过,你想求死,这齿环是他替你锁上的。我可就没他那么客气了。”穆九抓起那碗粥就往他嘴里灌,和稀的粥就如水一般,顺着那个生铁铸成的管子直接就倒进了他的食道。

    谢语栖被呛的一阵窒息,猛然咳了起来,灌进去的白粥咳出来大半,穆九又往里头灌,少年摇头想避开,边上的男人便一手卸了他的下巴。

    谢语栖下巴脱臼不受控制的张着嘴,只觉得气管都快裂开了,他甚至觉得穆九若是下手再狠些,直接让他窒息而死也不错。

    穆九将那碗白粥灌下去大半,看着谢语栖被呛得半死,便摔了碗说:“在九荒,生死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谢语栖咳的喉头腥甜,双目无神的盯着远方,瞳孔微微放大,若不是还有气息,穆九甚至都觉得他死了。

    往后的日子谢语栖就像个活死人,任谁来了都不看一眼,任由他们在他身上寻欢作乐。

    他渐渐的就习惯了,昏昏沉沉的也不知年月,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活着,没日没夜的做着噩梦。

    直到有一日,穆长风忽然来了。他看着铁牢深处裹在毛毯里的人,其实如今来看说是人都有些勉强,只能算是个人形的木偶吧。

    穆长风掀开毛毯,谢语栖依旧还是那个模样,只是脸上的轮廓更为分明,褪去了许多稚气,倒是更添几分绝色,然而总少了些初见时的灵气。

    “都快四年了……”穆长风伸手撩开少年脸畔的青丝,“小谢,你恨不恨我?”

    谢语栖没有看他,仿佛并没有听到他的话。

    穆长风径自往下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了,早年造的杀孽太重,近来总想做些好事,来给自己赎罪,让自己活的久点,下了地府不至于万劫不复。”

    “九荒折磨你折磨得也有够久了,我想放你出去,这件事我和穆九谈过很多次,可他不愿,没少跟我吵过,这几日他不在,我放你离开,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千万别回来。”

    穆长风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后取下了他的齿环,看到了他舌头上那道浅浅的伤痕摇了摇头。

    穆长风站起身,忽然眼前一花踉跄跪倒在地。他甩甩头,眼前景象模糊如蒙着层白纱,半晌都未能恢复,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按上了他脑后的玉枕穴,轻轻的揉捏了两下,他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穆长风回头看去,谢语栖正望着他,毛毯滑落肩头,露出了已和血肉搅在一起的锁链,琵琶骨上的伤尽管已被人处理过,却仍旧有些糜烂。手脚上锁着的桎梏也被血腐蚀的锈迹斑斑,伤口附近的皮肉翻卷着,看着人心底难受。

    穆长风无奈的叹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只可惜九荒毁了你。”

    这一日穆长风将谢语栖抱出了铁牢,取下了他手脚的桎梏以及琵琶骨上的锁链。因为长时间的锁着,取下的时候也没少受苦头。

    穆长风将他托付给了走马山下的一家农户,另其好生照顾着。这也是谢语栖这六年来第一次下山。

    四年的地牢生活已将他所有的生存记忆抹去,他以为吃饭用一种生铁铸成的长管喂进食道,以为洗澡只是拿冷水从头浇下,以为睡觉只用裹着毛毯,随处都能睡。不用束发,不用穿衣,甚至需要拿身体取悦别人才能得到平静和赞赏。

    起初见到谢语栖时,农户一家震惊了许久,穆长风说这是个从贫民窟里救出来的孩子,受尽了折磨才会变成这样。于是农户接受了,并像教一个婴儿一样教了他半年多,谢语栖才逐渐明白了,四年里的记忆是错误的,是不正常的。他开始渐渐适应了正常人的生活,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一年以后,一个人从山上逃走,躲进了这个平静的小村庄,闯进了这户农家。那天谢语栖从林中回来,就看到了坐在屋中处理伤口的张立。

    两人四目相对。

    谢语栖一身白衣如雪,蓝白相间的发带束起如墨的青丝在风中缱绻而舞,少年清瘦的容颜如画,逐渐分明的轮廓更添几分清冷孤傲。

    张立看到他时神色是震惊的,未曾想到在这儿遇上的竟然会是当年那个关在铁牢奄奄一息的少年。

    张立先开口:“是你?这算是冤家路窄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呵,看来你过得不错啊。凭什么你这样的人还能这样怡然自得的过日子?”张立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个劲的骂着。

    谢语栖看到了他身上涓涓流血的伤口,染的半边衣服都是红的左臂已折断,无力的垂着。

    张立瞪着眼,握紧了桌上的刀:“你也是受穆九之命来杀我的么?”他后退两步:“我不会让你得逞,我张五爷没那么容易死!”

    话音未落他就提到冲向了少年,谢语栖侧身避开,张立原本就无心与他纠缠,他既然让路就别怪他不客气。

    他一路冲到了门外,蓦然挥刀大喊:“让开!两个贱人!”紧接着就听到屋外传来两声惨叫。

    谢语栖脸色煞白,转身追了出去,就看到刚从田间回来的农户夫妇二人倒在院子里,脖子上一条刀口在放血,瞪着眼没了气息。

    “不要……”

    少年几步冲了出去,就在小路旁遇上了骑马追来的三人。当先一人是素翎,随后跟来的是秦天羽,还有巫马。他们将张立围在了中间,不出眨眼,张立就被他们毙于马下,素翎用绳子将尸体捆在了马后,然后朝谢语栖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不是小谢么?怎么,舍不得又回来了?”秦天羽笑了笑,哒哒的骑马走了过来。

    少年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惹得他一阵大笑。

    远方滴答滴答的传来马蹄声,谢语栖寻声望去,脸上的神情微微变了。

    巫马策马而来,走到他身边停下,马儿来回走了两步,冲他打了个响鼻。

    “小谢……”巫马垂眼看着他,“找了你一年多,既然如今碰上了,随我回九荒吧。”

    谢语栖摇头:“不,我不回去……不回去……”

    秦天羽仿佛听了个笑话,道:“为什么不回去?那儿多快活。况且这可由不得你吧?你觉得以你如今的身体,能从我们三个手里逃出去?”

    巫马看了秦天羽一眼,道:“要是小谢死拼,我们三个也不是对手。”他转向少年,低声道:“不过,这一次你必须回去,因为——骨清寒在穆九手上。”

    那一刻谢语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为什么……”

    巫马沉默了片刻:“走吧,穆九想见你。”巫马朝他伸出手,谢语栖神色复杂的盯着他看了一眼,却没有接手。

    巫马说:“上来吧,我带你走。”

    谢语栖抬眼,看向他的眼睛。和初见时相似的对话,只是意义再也不同了。

    谢语栖没有说话,站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借了个力上马。

    少年坐在马前,巫马双手环过他的腰侧扯着缰绳。一路上两人之间都不发一言的沉默着,过了许久在转过一条山道时,巫马才开口道:“我要离开九荒了。”

    谢语栖轻轻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打算去哪儿?”

    巫马看着天空水洗般的淡蓝:“大概是去苍域城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嗯。”谢语栖抚摸着马儿的侧颈。

    往日里总谈笑风生的二人如今再没有多余的半句话可说,谢语栖不知心里怎么想,至少与他而言心中并无恨,只是有一根刺深深的扎在心头,说不出的苦涩。

    马儿载着他们两人回了九荒,谢语栖刚走进内堂就看到站了一屋子的人,这些人他都认识,每一张面孔他都不会望,意识模糊噩梦连连时他们的身影都会浮现在眼前,带着狰狞的笑容和刺耳的声音,整夜挥之不去。

    他们看到谢语栖的时候眼光也是异样的,未曾想到一个被玩弄寻欢的少年还能堂而皇之的站在众目睽睽之下。

    原本该是穆长风坐着的椅子上,如今坐着穆九,额发留的比当年长些,挡住了额角上染着的腐斑。

    他见了谢语栖倒是咧开了嘴,笑道:“没想到啊,时隔一年你又回来了。”

    再回来的路上谢语栖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知道了这段时间九荒易了主,一年前的一天穆长风突然宣布将领主之位让给穆九,自那以后,再无人见过穆长风。

    有人说曾听到穆九因穆长风偷偷放走谢语栖而盛怒,加上穆九修习鬼道性情不定,猜测后来是他囚禁了穆长风也未可知。

    谢语栖看着大殿上二十出头的男子,开门见山道:“你如何肯放了我师父?”

    穆九阴阳怪气的笑了许久,突然抬手指着他道:“简单呐,你留下,我放人。”

    谢语栖低眉沉默,好不容易逃出了地狱,能够作为一个普通人,那样被百般□□的日子他一刻也不愿再回想。可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他伤痛沮丧时,骨清寒浅笑摸头的唤着“小谢”的声音。其实若非当年骨清寒在贫民巷中发现了冻僵将死的他,如今他早就死了。

    就算是,还他一条命吧……

    谢语栖深吸一口气,道:“好,我留下。”

    少年望着穆九,一双亮如秋水的眸子里映出穆九嚣张跋扈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从深渊里走出,这一生将会穷无止境的挣扎,直到魂飞魄散。

    第73章 追

    水镜波澜起伏,推着涟漪散开。镜中的画面一幕幕映在范卿玄眼底,更敲在他心头,看着衣衫单薄的少年那张从稚嫩到逐渐变得熟悉的容颜,他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却在堪堪触及水镜的那一刹那,碎成千万片。

    那是谢语栖从不愿提及的过去,还有赵易宁极力想要抹去的真相,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灰暗起来,他甚至并未察觉自己的指甲已深陷掌心,鲜血顺着指缝蜿蜒流下。

    水镜荡起涟漪,呈现的是丧礼那一日的情景,当镜中的男子一掌拍向谢语栖,随后反手握住他手中的剑刺入范祁山心口时,屋外闯来一个红衣男子,不顾那鬼道士的阻拦怒气冲冲的将水镜推翻,水泼了一地,所有的画面都碎裂开来,如同水雾般散去。

    鬼道士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望着碎了一地的水镜,直摇头。

    范卿玄望向一旁的男子,面若冰霜。

    未几赵易宁气道:“你就这么想知道当年的事?知道了又如何?能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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