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分卷阅读107

    石柱上一个奇特的符文映在男子眼底,他饶有兴致的笑了一声。

    景阳城外,常青林。即便是初雪过后,仍旧一片青翠葳蕤,只是少许的积雪像是棉花团般拥簇在绿色之中。

    林间一道紫色的身影极速穿过,最后一弯腰进了山壁的石洞内。

    紫衣女子拧开石门,内里是一座坑洞,正中的古树下盘膝坐着一个带着铁面具的男子。

    “领主。”

    穆九微微睁开眼:“素翎?何事?”

    女子抱拳道:“领主,赵易宁想对付谢语栖……我要动手么?”

    穆九冷哼道:“动到我的人头上,这小子胆子不小,赵黎的儿子……呵,有点意思。”

    素翎犹豫着抬头看了过去:“那……我要怎么做?”

    穆九瞥了她一眼道:“什么也不用做,就让他先计算着,替我分歧了他们两个正好省事儿。不过你多盯着些,若是那小子要杀小谢,立刻动手。”

    “是的……另外……”

    穆九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皱眉道:“有话就说。”

    “我发现还有一个人也跟着谢语栖他们……”

    “还有一人?”穆九眯眼。

    “对,因为他一直藏的深,也没什么动作,我也不太确定究竟是什么来头……”

    “那先留着。若是碍事了,杀了就是。”

    “是。”

    天空又纷纷扬扬飘下小雪,天色渐晚,正酉时分,已近全黑。范氏宗门,静室内,烛灯摇曳,云英坐在圆桌前望着灯蕊发呆。

    这时门外传来咚咚几下叩门声,一个声音道:“云夫人,可以进来么?”

    云英起身走到石门边,也朝门上敲了两下,道:“小谢?”

    咯啦一声,石门打开,门外那人白衣如雪,脸上带着轻笑。云英让了几步,男子进屋,衣摆卷进几片雪花。

    在施过两次针后,云英已能自己下床走动,虽言语不便,但也能说些简单的词句,神情也没有之前那么木讷了。

    “感觉可好?”

    云英点点头:“多谢。”

    谢语栖伸手替她探了探脉象,笑道:“明日施针过后,夫人虽还不能恢复如初,但也可如常人一般。”

    云英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小谢,好孩子。尘埃落定后,你与玄儿,完婚。”

    谢语栖微微一愣,手上不由的一颤。

    云英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诧异道:“怎么了?”

    谢语栖笑的有些苦涩,道:“夫人在讽刺我么?我和范卿玄如何能成婚?他是名门正宗,而我是卑劣的杀手,夫人就不怕落人笑话?更何况……还有赵……”

    云英蹙眉摇了摇头,道:“宁儿变了。我虽病着,但明白……小谢,那日你的话,我听着,你是真心待玄儿的,你师父的事,我很抱歉。你与玄儿能好,就当是赎咱们的罪,范家欠你的。”

    谢语栖低眉,指腹在桌沿轻轻摩挲,沉默了许久后,他才淡淡开口道:“云夫人,你们不欠我什么。我很感激你今天说的话,有这份心意我已足矣。”

    云英点点头,微笑着看他,道:“还有三天,一切拜托。”

    谢语栖也回以微笑。之后又随口聊了些天南地北的事,谢语栖徐徐在说,云英专心在听,她发现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到过许多地方,所见所闻竟是她和范祁山这些年来云游四方都不曾经历过的。

    云英忽然对九荒那一段他绝口不提的往事有了些兴趣,一代圣手骨清寒究竟为何会沦落至此……她咬了咬下唇,终是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看到谢语栖在提及九荒时,眼底藏着的是悲鸣和痛楚,那一定是一段伤痛的过往。

    谢语栖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起身道:“快三更天了,夫人休息吧,我明日再来为你施针。”

    云英亦要起身,谢语栖抬抬手示意她坐着,自己转身在外走:“睡吧睡吧,我走了。”

    “夜路当心。”

    男子回眸笑了笑,顺手关上了石门。

    静室外寒意逼人,谢语栖身着一件单衣倒真觉得有些冷,他习惯性的笼着袖子朝兰心苑去了。刚一踏进院子,一阵困意就席卷而来,隐蔽在石柱后的记号微微亮起了一丝红光。

    兰亭阁内还亮着灯,范卿玄似乎是听到了屋门外的脚步声,推开屋门站在门口望着他。

    “回来了。”

    谢语栖点点头,带着寒意进了屋子。范卿玄立刻脱了外套将他裹住,微微蹙眉道:“去哪儿了?一身寒意。”

    谢语栖笑道:“云夫人那儿看了看。”

    “如何?”

    “有我在自然是好的很,难道你也信不过我的医术?”

    范卿玄轻笑,将他搂进怀里保暖:“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谢语栖靠在他怀里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道:“不想动了,就这么睡吧。”

    范卿玄推了推他,无奈的摇头,旋即一把将他抱起朝卧床走去。

    屋子里的炭炉烧的很暖,不出片刻谢语栖就陷入了睡眠,传来绵长平稳的呼吸。范卿玄拂灭了烛灯,躺在了外侧。

    然而就在他将将要入睡时,身侧那人忽然颤了一下,平稳的呼吸紧促起来,不安分的皱起了眉头,就仿佛是在经历一场噩梦。

    这个模样让范卿玄的神色凝重起来,就在午间,谢语栖也是方才入睡便出现了这种症状,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他盯着对方的脸看了一会儿,伸手握住他的手,缓缓催动着如意珠的力量传入对方体内,直到看着他睡得安稳了些才松下一口气。

    然而刚松开手不过多时,谢语栖又渐渐皱皮眉头,隐隐有些不安神起来。如此反复多次后,范卿玄纵是再平庸,也该察觉到这并非普通的失眠,更何况他是一派宗主,早在午间他便感觉到兰心苑中有些不寻常的气息,只是断断续续他也无法断定始于何处。

    这一夜,他亦无眠,半分也不敢再松开手,愣是徐徐传送着如意珠的温和之气,才让谢语栖能安然睡到天明。

    窗外鸟鸣声起,谢语栖就睁开了眼,眼底带着晦暗的阴影,虽一夜安稳入眠,却仿佛经过了百战一般疲累,竟比昨日还要困乏上许多,半晌无法回神。

    范卿玄神色凝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感觉如何?”

    谢语栖无力的摇摇头:“不如何,像是一夜长跑,没有尽头……不过好歹是睡着了罢……”

    范卿玄:“今日你好生休息,待你身体好些再施针。”

    “那可不行……施针不可误了时辰,更不可中断,否则病情回转便再无他法了。”

    “可你——”

    “我答应你,施针过后便回来休息,如何?”

    范卿玄点点头,扶他起身。

    约莫巳时左右,谢语栖前往静室,范卿玄负手而立,守在静室门前。静室内的床榻边,谢语栖凝神施针,云英沉沉睡去。

    一旁的烛台上烛火跳动,白衣人拈了银针过火,随后向着云英肩头的穴道刺了下去。起初指下用针还是快而准,可次数逐渐多了之后,他额头已冒出细密的汗珠,下针也没有之前那般利落,望着一处穴位却是皱眉半晌才刺下一针,可仍旧分毫不差,而他的眼底已渐渐爬上了血丝。

    范卿玄等在门外,这一次不知为何却比前两日花去了更久的时间,当谢语栖满身疲惫出来时,已过未时。

    “出了何事?为何这么久?”

    谢语栖有些晃神的摇摇头,顿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说道:“没事,施针很顺利。”

    范卿玄蹙眉:“你很累了。”

    “……嗯。”谢语栖不置可否,茫然无措的在原地愣了半晌,抬头看向范卿玄道,“你说什么?”

    黑衣男子叹了口气,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回屋睡觉,你不能在这么下去了,我担心出事。”

    就在他话音刚落,谢语栖便已靠在他怀里睡去,眼底暗淡的疲惫之色和苍白的脸色倒显得他像一个重病缠身的人,已然是累极了。

    范卿玄看着远处的小庭院,此刻却并未带他回兰亭阁,反倒是朝兰心苑外走去。

    转过两条小路,来到一座小院前。

    这儿是范宗招待外客时所用的地方,也供不时之需。如今兰心苑内漂浮着不寻常的气息,范卿玄猜测是导致谢语栖辗转难眠,精神不振的原因,先暂且住到这里的客房中为好。

    这儿虽时常空着,但内里的东西一应俱全,也干净整洁没有浮灰,平日里负责当值的弟子也都会连带着这里的客房都整理收拾一遍。

    然而原以为搬到了这客房中,谢语栖该是能好好睡上一觉,可他仍旧在入睡后不久淡淡的蹙起了眉头,有些不安的动了起来。

    范卿玄拧眉:如若无关住处,那便只有咒术了。藉由某些对方血脉上的联系,加以诅咒,即便身在他处,亦能施展奏效。

    这般狠毒的术法用在他身上,施术者究竟想要些什么?

    范卿玄深深看了看挣扎不安的白衣人,转身出了屋子,眼底的光芒却是寒冷雪亮。

    施术者的目的:谢语栖此刻就算再疲累,倘若离开了咒术的阵眼,仍旧不会有任何影响,更不会有性命之忧。而如今他的精神如此疲累,直接影响的将是对云英的治疗,倘若有所耽误或是闪失,轻者病情回转,重者怕是会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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