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分卷阅读88

    连城指点了些安神的药,胡庆就命下人出门取,带着连家宗主在庭院中逛了一阵后,连城就离开了。胡庆安排了些家中的事物后,打算回客房看看骨清寒的情况,然而一进门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他早已不知在何时离开。

    再往后胡庆也在城里打听过,无人见过他,就像是此前从未有过这个人,忽然就人间蒸发了。

    安静了月余,临安城中却开始发生怪异的事,原本祥和的小城接连有人失踪,开始只是失踪一天左右就会负伤而归,脸色惊惶语无伦次,纷纷都说云木山有凶暴的恶鬼。

    然而再往后,失踪的事愈发频繁,失踪的人也愈来愈多,甚至还死了人,传闻渐渐开始流窜,说云木山有恶鬼,专吃人心。

    后来有过路的修道之士上山查探,却并未发现什么凶灵恶鬼,只是这些人回来后不久也都死了,于是传言逐渐成了山中的山神,因有凡人触犯了禁地而遭到了报应惩罚。这半年来临安城的百姓一直处在惶恐不安中,无人敢靠近云木山。

    直到半年后的某一天,胡庆因商业上的一些纠纷心烦意乱,在酒楼喝了点酒,借着酒意转到了一片偏僻的树林,林中淌着条小溪,他叫它东河。他靠在河边小树旁,烦闷的想着生意上的不顺,郁闷至极捞了两把河水冲脸,顿时酒意醒了大半。

    叹了口气,胡庆靠着树干发呆,隐约间仿佛听到树林中有人说话。

    他寻着声音,在不远处的溪岸边看到了两个人影,他立刻就认出其中一人是消失了半年之久的骨清寒,而另一人背对着他,看不太清。

    胡庆隐身在树丛里,透过枝丫窥探着,从对方三言两语的交谈中,他知道了另一人的身份,范氏宗门的前任宗主范祁山。

    骨清寒微微佝偻着腰身,脸色惨白的吓人,胡庆想到了连城说过的那些话,没了解药,蛊毒会频繁的折磨他的身心,如今再没了半年前初见时的那分光彩,眼底的阴戾之气笼着死灰色,像极了传闻中的恶鬼。

    范祁山从袖中摸出一把通体白色的骨刀扔在他面前,沉声道:“这是在云木山脚发现的骨刀,骨心术是你们一派传下的秘术,总不可能是凑巧。”

    骨清寒呼气声带着沙哑的杂音,生涩道:“就算是我的又如何?你拿它来是想证明什么?”

    范祁山眯眼:“临安城失踪的那些百姓都是你杀的?”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骨清寒轻咳着后退了几步打算离开,却被范祁山拦下。他抬眼微嗔,“你究竟想怎样?我与你们范氏宗门素无瓜葛,也不愿结怨,但范老宗主似乎并无此打算。”

    范祁山冷哼:“我敬你是歧黄正宗,救死扶伤,纵然行事怪癖也算是正道人士,但此番你竟害人性命,我便不能放你走。”

    “笑话,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们?你既然咬定我是凶手,证据呢?”

    范祁山蹙眉,一时没有接话。

    骨清寒眼中寒光凛凛,似在极力隐忍着,烦躁的拍开他的手:“既无证据,那骨某就此告辞。”

    胡庆躲在暗处,在他们二人间来回打量。他不太能懂这些对话所指,但对骨清寒的事多有在意,眼看着他越走越远,就要消失在树林中,胡庆只能干着急的等在树丛里,范祁山站在那儿,他此刻若追上去,定会被发现。好在等了片刻,范祁山也举步跟了过去,胡庆立刻从树丛窜了出来,偷偷摸摸的跟在后面。

    出了小树林不过半里路就能看到街道,胡庆跌跌撞撞笨手笨脚的跟了许久,远远的就看到骨清寒一身青衣拐进了右手边的一个岔路小巷。范祁山倒是没有避讳过,光明正大的跟了过去,而胡庆则躲在巷子口蹑手蹑脚的朝里头瞅了两眼。

    骨清寒靠在墙边喘气,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一只充满危机感的野兽。他双手紧扣着喉咙,抓出一条条血痕,然而血肉撕裂的疼痛似乎并不能减轻他的痛苦,他扭头就撞上石墙,直到头破血流也仿佛没有知觉。

    胡庆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范祁山,他丝毫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眼中的冷漠让胡庆心中震惊。

    再顾不上隐藏躲避,胡庆只觉得若再不阻止骨清寒发狂,他会活生生的将自己撞死。

    然而正当他要动身时,骨清寒一声低吼就朝对街冲了出去,双眼通红发疯般的见人就抓,一时间祥和的街上乱作一团,人们惊声尖叫纷纷逃窜。

    一位患有腿疾的男子来不及逃开被骨清寒逮住,登时一股寒意从他背脊冒出,男子吓的两腿发软,盯着骨清寒那双眼眸瑟瑟发抖,挣扎着求他松手饶了性命。谁知骨清寒充耳未闻,一手扯住他一只胳膊,在男子惊惶的目光中,张嘴怒喝,噗嗤一声闷响声声将他的双手撕了下来。

    “我的天!”胡庆瞳孔紧缩,立刻折身躲到路边的杂物后,原本还打算前去阻止,这下彻底傻了眼。

    他看向路边的范祁山,对方眉头深锁,在骨清寒杀死男子后终是出手了,紫色剑光卷着沙尘破风而来,骨清寒躲闪不及被剑气割伤,暴躁的将尸体扔出,扭身朝范祁山扑去,两人缠斗在一起。

    路边一女子踏前一步高喊:“祁山!我来助你!”紧接着女子拔剑出鞘,两人合璧将骨清寒逼得连连退走,女子的剑斜斜挑上,骨清寒避开一招,范祁山的剑接踵而至。

    “英儿,你左边,我右边。上!”

    在二人合击下,骨清寒吃了亏,此刻不由往后退步。眼见二人要再攻,骨清寒喉头传来噜噜的怪响,转身就逃,不出多时就跑没了影。

    云英收剑喊道:“祁山!我们追!”

    话音方落就见两道剑光腾云驾雾的飞起,朝骨清寒逃走的方向追去。胡庆着急跟着追出几步,眨眼间他们三人就消失在了眼前,他只得凭着一身感觉且行且找一路往城外的云木山走,听闻那儿有个山神,若范祁山推测不错,那山神的事怕真是骨清寒所为。

    胡庆气喘吁吁的追到了二里外的云木山,还未来得及缓口气,就见剑气腾空,如飞龙直冲云霄,下一刻山石俱震,飞鸟齐飞。

    胡庆慌忙赶了过去,拨开树丛,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

    云英提剑拦在范骨二人之间,范祁山负手而立,骨清寒跪倒在血泊中,那柄暗紫色的灵剑悬在他的头顶寸余,随时都能要了他性命。而此时骨清寒双目已恢复清明,身上的暴戾之气也平复了许多,他抬头望着范祁山,刚一开口就喷出一口黑血来。

    范祁山盯着他,淡淡道:“给你一个机会,留下遗言。”

    骨清寒喘了好一会儿,直到将胸肺的血渣咳出大半才沙哑着声音问道:“为何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英冷哼一声:“真会装,我和祁山游历江山南北数年,倒是第一次见到杀人抓现行还要装傻充愣的。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到这儿的也不知道。”

    骨清寒皱眉,张了张嘴,眼底的茫然之色逐渐被黯淡覆盖,一种徒劳的无力感占据了所有,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范祁山眯眼道:“说罢,可有遗言?”

    骨清寒苦笑道:“遗言……你又能替我传达什么,只可惜了最后还是没能找到小谢……无法对他说句抱歉……不过纵然身死,总有一天,我还会再回来……”灵剑在那一瞬绽放光彩,以压顶之势刺下!

    胡庆双拳紧握,咬紧牙关才没喊出声来。他提着一口气紧张的退进树丛的暗影中,只怕范祁山和云英注意到他的存在。

    “祁山,咱们再怎么办?骨清寒生前一直独来独往,鲜少与人结交,但他有两个弟子,我担心他们若有一天知道了此事,会来寻我们报仇。”

    范祁山收起灵剑,将骨清寒的尸体拖到一旁的树荫下,避免太阳的照射。

    “骨清寒杀人在先,为了临安百姓安危不得不除。他们下两个弟子一个不问世事,一个失踪多年,也未必就如你担心的。”

    云英沉吟点头,转眼看他在摆弄尸首不由问道:“你在做什么?”

    范祁山起身道:“他生前所中之毒乃九虫百花毒,也难怪会发疯杀人。既然他的毒再无人能解,留着世上不过活受罪,甚至造杀孽,形势上他必须死。九虫百花在他死后并不会消失,蛊毒会依附于他的身体,尸体必须焚毁。”

    范祁山到一旁清理现场,云英则守在尸体边,时而拿袖子扇扇风,如今步入盛夏,日头炎热就连吹来的风都是**滚烫的。

    胡庆埋在树丛里只觉得浑身汗如雨下,只想着他们赶紧离开,然而他们似乎半分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正是胡庆热的昏昏欲睡时,那边转来了云英的惊呼。

    “祁山!你看……这……”

    胡庆一个激灵,以为被他们发现了,不过云英惊的并不是他。

    树荫下骨清寒的尸体发生了变化,密密麻麻的蛊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七孔爬出,就在云英喊来范祁山的这一转瞬已覆满全身,待他们仔细再看才发现那些蛊虫正在啃食尸体,而尸身也极不寻常的迅速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

    云英捂着口鼻,嫌恶的皱眉:“为什么会这样?”

    范祁山看着骨清寒的尸体退开半步,眼底却隐隐闪着奇异的光彩,似乎对这样的变化很感兴趣。

    他扔开手中的木枝道:“尸变了,想不到这蛊毒还有这般效果,说不定还能炼制出新的蛊虫。”

    “遇上这样的尸变倒是百年难见,真不知是好是坏,若是处理不当,他会成为怨气极重的凶尸。”

    范祁山笑道:“若能成凶尸那就更好了,百年一遇的尸变最终演变而来的凶尸可是求之不得的,正好遇上暑气重的时节,暴晒七天过后,或许能成也说不定。”

    树丛里的胡庆难以置信的倒吸一口冷气,却未曾想到这个结果。大意之下一脚踩断了边上的枝丫,范祁山一记冷眼看了过来:“什么人!”

    胡庆哪里敢出声,转身就是一顿跑,也不知后方究竟有没有追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跑!

    他这一动范祁山自然就看到了,但是男子并没有追,云英走上前问:“放他离开没问题么?”

    范祁山摇头:“不过是个普通商人,未必就知道什么。没工夫耗在无意义的事上。”

    云英看向他逃走的方向自语叹道:“但愿他不是个麻烦吧。”

    胡庆一口气跑回临安城中,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竟有这般体力。然而回到城中后却四下茫然,看着夕阳橙黄的光芒,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街上来往的人流和耳旁的喧嚣声仿佛在离他远去,再无干系。

    胡晚晴瞪大眼,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一天,骨前辈是在那一天离世的……我就说爹的身子骨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病倒……”

    胡庆支着头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不想的,那天实在扛不住了。但这事儿我后来也向官府提过,可是谁也不信啊,于是我怕惹祸上身也就没有再提,只是每年一到这山神祭,我这心里就不好受,尤其是今年,听说他进了城里,我就担心。”

    胡晚晴神色暗淡下来,心绪复杂,隔了半晌抬头道:“爹,你说当年骨前辈临终前提到过他在找一个叫小谢的人,范祁山也说谢语栖和师父都是骨前辈门下弟子,那么,骨前辈一直在找的会不会就是谢大哥?可是昨夜他明明伤了他……几乎咬死他……”

    胡庆摸着胡渣想了想,皱眉道:“我觉得骨清寒既然对小谢抱着歉意,应当不会杀了他,你也说了,谢小哥只是伤了,我想骨清寒大约只是想留住他。”

    “留住他……尸毒……骨前辈想把谢大哥也变成走尸……永远陪着他……”胡晚晴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趴在了桌上闷闷道,“不过既然范祁山带他走了,尸毒应当就能解了,没问题的——”话音未落,女子突然拍案而起,吓得胡庆差点儿一口茶喷出来:“你干什么?”

    胡晚晴急道:“不行!谢大哥不能和范祁山待在一起!”

    见胡庆仍旧一脸茫然,她几乎要跳脚:“你说了,骨清寒是范祁山和云英杀死的!他们担心骨前辈的弟子复仇,如今谢大哥落在他手里岂非死路一条?我得去看看!”

    “哎!晴儿!你的伤!喂!”胡庆追着女子冲出屋子,刚走两步就见女子化作一道白光飞出院子。

    “早知道你这样,我当初怎么也得收养个正常人!”

    第44章 晚晴

    胡晚晴急匆匆的跑出胡家,外头已是人来人往,集市也渐渐热闹起来,她悄悄溜进了胡家后面的一条小巷子。这是一条背街小路,平日几乎无人经过。

    女子对着空旷的小路吹了个手哨,不过多时就有些白绒绒的小家伙聚了过来,都是滚圆滚圆的小兔子,见了女子纷纷都扬起头来,改做可站立的姿势。

    为首一只小兔鼻尖微颤,身上发出淡淡的光来,看着女子道:“有些日子没见了,找我们什么事?”

    胡晚晴:“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背着暗紫灵剑的男人?他带着一个受伤的白衣人。”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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