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赐居常宁不安宁(5)
离开承天殿后，阿璃没有离开皇城，反而到了最接近北宫的常宁殿，常宁常宁，这是要碧落时常宁静，还是这里经常都是宁静的。
她站在常宁殿外，殿门紧闭，殿门看着有些许漆色脱落，显得斑驳，不似椒房殿那般用上好黄花梨木无暇美丽，常宁殿殿门前连个侍卫、太监、宫女都没有，这里虽不是北宫，可与那冷清的北宫有何区别？
那木门像是一推就倒，恐怕比北宫还要冷清，难道这便是碧落想要得到的？
不惜一切都要来到大周，而不是待在那有风花雪月美誉的大理。
她轻轻地推开殿门，伊呀的一声，彷彿响彻了整个常宁殿，木门之内的前院空无一物，现下分明是春天，该是花团锦簇的季节，可这常宁殿却连一株花都没有，让人彷彿踏入殿门便像进入寒冬一般。
「我要见翊华！妳让我见翊华！」
「殿下妳小心身子呀！」
「让我见他！」
诓啷一声，是物品碎裂的声音。
阿璃循着声音进入正殿，走到碧落的寝室外，满地疮痍，都是碧落砸碎的物品，而始作俑者已砸到屋内在无物件可砸，只能重複着同一句话，「让我见翊华。」
「公主殿下……」沁梅双眼含着泪水，模样煞是可怜。
倏地，碧落上前抓住沁梅的衣襟，「都是妳害的，妳把玉玦还我！」
说着一个巴掌甩向沁梅满是泪痕的脸蛋上，一个红印就这样印在沁梅白皙的脸上。
接着碧落又扬起手掌，準备在烙下一个红印，阿璃一个箭步上前，将沁梅衣襟上的那只纤手给扯开，对上了碧落满是怒气的双眼。
那眼神中除了怒气在无其他，不似第一次她所看到的双眸似水，而是有那幺些空洞无神，那怒意都像是没有真正在她的双瞳之中。
「让我见他！」随即碧落扬起另一只没有被捉住的手臂，準备给面前的阿璃一个巴掌。
此刻的她，眼中早已分不清站在她面前的究竟是谁，只怕是翊华来了，她也是这般。
「对不住了。」
在那一掌还未落下前，阿璃一个转身，以手刀朝着碧落的后颈一砍，碧落瞬间软了身子，昏了过去，幸好阿璃搀扶着她，才没有让她摔在地面上。
阿璃一把抱起碧落，将碧落安稳的放在床榻之上，心中惊呼着这碧落实在轻盈，恍若一个小童般的身量，这才大半年不见怎幺消瘦成这样。
沁梅的声音有些颤抖着，「多谢王妃相救，只是我家公主与王妃素来不合，妳该不会是趁机想……」
不待沁梅说完，阿璃便讪笑道，「谋害碧落的性命吗？」
她撇了一眼沁梅，而后双眸落在了碧落那雪白玉颈上的鲜红勒痕。
「我若取她性命，不正好如了她的意，她反而会感谢我才是，况且本宫不仅是郡主，还是亲王妃，要取她性命只需要给她安个罪名即可，何必汙了自己的手。」
她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碧落不过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要杀碧落彷彿捏死一只蝼蚁，此时此刻碧落身边的侍女竟还以为她想杀碧落，难道还看不清整个局势吗？
沁梅没有答话，只是逕自的开始动手收拾这一屋子的狼藉，阿璃眼角余光看着她动作熟捻，想来碧落这样的状况真的如玹哥哥所说的，已有大半年了，只是究竟是什幺让碧落成了这副模样，不仅骨瘦如柴、弱不经风，甚至萎靡不振、精神恍惚，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翊华的事情吗？
阿璃看着碧落那本该美的出尘般的容貌，如今就连睡梦之中，双眉都紧紧蹙起相连着，面如死灰再无一丝血气，她不禁坐在床榻之上，伸出手想要抚平碧落双眉的紧绷。
「太医怎幺说？」
阿璃突然的出声让蹲在地上的沁梅身子一顿，「还好公主殿下自缢后奴婢随即就发现了，只是留下了一点痕迹，过几日便消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
自缢这件事很简单，没有死就是没有事，至于为什幺自缢也不重要，如今碧落这样的状况，自缢反倒是小事了。
「太医说殿下是积郁成疾才导致的疯癫。」
阿璃瞇起眼，双眸锐利的扫向沁梅，这说法不过是太医给的说法，可沁梅身为贴身女婢，知道的该更多才是。
「沁梅你该知道本宫在问什幺，别和我打马虎眼。」
这一句话让沁梅惊的不顾地上全是瓷器碎片，跪了下来。
「奴婢没有，只是……只是……」
「说！」阿璃站起身来，不自觉的放大了音量，语气也凌厉了许多。
「只是那一日奴婢将殿下从凌云殿带回大理后，殿下就病了，奴婢也确实不晓得殿下怎幺了呀！」
沁梅泪水潺潺的流下，浑身颤抖着，看着都觉得楚楚可怜。
阿璃身子一颤，碧落进过凌云殿！
「那是什幺时候的事？」
「是殿下回大理前一个晚上的事情……」沁梅小心翼翼地看着阿璃。
阿璃只觉一阵晕眩，脚步踉跄了下，赶紧调整呼吸，稳住身子，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沁梅见阿璃的反应，仍继续往下说着。
「那一夜奴婢在澜月阁守了一夜，都等不到殿下回来，隔天早晨奴婢去寻，才在凌云殿里寻到殿下，殿下浑身**仅裹着一件貂皮大裘，手拿着玉玦，什幺都没说，可回到大理后，殿下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妳好生照顾着妳家主子吧！」
阿璃不让沁梅再开口说任何话语，留下话后不等沁梅有任何回应，便逃也似的离开寝室，离开常宁殿。
碧落回大理的前一夜，不正是她将头一次绣的鸳鸯罗帕送给翊华的那日嘛！那一夜他明明进到她的房里，可那一夜他确实有些反常……
阿璃边跑着边摇头，难道段王奏书上所写的是真的，翊华与碧落真有了夫妻之实，那幺那一夜翊华的反常是为了什幺，是因为觉得亏欠她吗？
她真的很想要相信他，可是……碧落如今成了这个模样，倘若那一夜他们真的什幺都没有，碧落怎幺回到大理就疯了？
如今她反倒觉得自己是抢了碧落的丈夫，若没有她，碧落如今就是贤义亲王妃，大周的处境也不会如此尴尬，只因为她是大周尊贵的郡主，无论翊华究竟爱她不爱，都得娶她，而她只愿意当正妻，也只能是正妃，否则会陷整个大周于不义。
毕竟她任氏一门，皆为了大周鞠躬尽瘁，自然也只有比她更为尊贵的贤义亲王可以匹配，只有贤义亲王妃的身份足以匹配。
为了成全她的私心，玹哥哥要纳一个不爱的女人为妃，妘岚表姊要接受另一个女人与她共侍一夫，大周必须为她承受可能再次的战火连天，原来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孽，如若翊华真的爱她，何苦这二十年来都没有一丝回应，非得等到此时！
此时天空降下一道雷，随即下起了倾盆大雨，那雨打在阿璃身上，她都不觉得疼，只是逕自的往宫门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