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啸忽然这么问, 俞小河一时没反应过来：“嗯？微信？”
“对, 微信。”言啸把这两个字念得很重，然后拿过自己的手机，扫码添加了新的好友。
小河的微信头像是他穿着外卖网站工作服的工装照，似乎是用在外卖上给顾客展示送餐人员信息的那种照片。照片中, 他笑得很憨厚，一点也看不出平日里的聪明活泼。言啸想，大概是他们集体拍照时被要求尽量表现出质朴老实的一面, 以博取顾客的信任。
而言啸的微信头像, 跟他n年前那个博客上的头像一样，戴着眼镜的卡通造型。
他加了好友，把手机还给小河，然后用自己的手机打开聊天界面, 琢磨了半天不知第一次对话该发点什么，最后选了默认表情里的那颗红心。
俞小河手机一震，解锁屏幕后看见言啸那个古板无趣的头像后跟着一颗毫无雕琢的红心, 一时又想哭又想笑。
小河没说话, 飞快地翻着微信表情商店, 找了几个古灵精怪的卡通表情回赠。只听言啸的手机响个不停, 萌态百出的小图片刷刷刷跃入眼帘。
言啸对比自己与对方发送的内容, 觉得被俞小河无声讽刺了, 于是不甘示弱，从平日里公司年轻人们的群聊中挑挑拣拣，选出许多夸张的表情包作为反击。
翻着聊天记录, 他忽然看到了以自己为素材的那张“仿佛身体被掏空”，心一沉，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许多街头男科小广告。言啸晃晃脑袋，赶紧把这张图和其他无用的历史消息一齐翻过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搜罗表情包。
假期前夕，良辰美景，一对情侣偎依在酒店床头，看似画面温馨，实则暗流涌动。斗图大战正酣，这是技术精英与网络红人的初次对决！
“我们是不是……有点傻？”十几分钟后，俞小河发了最后一张“么么哒”，扭过头来看着言啸。
言啸觉得手指快要抽筋了，他把手机搁在被子上，双手交叉活动着十根指头，没有回答小河的问题，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机，笑了笑。
俞小河看他笑了，心中洋溢着幸福与感动。自从两个人确立恋爱关系，言啸的表情越来越丰富自然了，以往那个对许多事物都冷眼相对，面色总是波澜不惊的人，现在时常流露出感性柔软的一面，这样的言啸，让小河觉得温暖而可爱。
“我想玩你的手机。”小河往言啸身边凑了凑，小声说。
“给你，”言啸有些莫名，“没什么好玩的，没有游戏。”
“就是觉得这个曲面屏特别炫酷，”俞小河眯眼笑道，“你这手机还是白色的，跟你的气质一点都不搭。”
“怎么不搭，这叫科技感。”言啸帮他解锁，然后直接进入指纹管理，让俞小河把自己的指纹录进去。
这是小河第一次使用指纹设备，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机按照提示一遍一遍录入指纹信息。待进度终于到了100%，他长出一口气，感慨道：“让机器相信一个人可真难啊。”
“比起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信任，这个简单多了。”言啸看着小河，“说起来，你怎么胆子这么大，咱俩好像也没认识多久，就在一起了。不怕我骗你？”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能骗我什么。骗财骗色吗，你要骗，我就让你骗，谁让我喜欢你呢。”
俞小河玩着言啸的手机，头也不抬，说得坦坦荡荡。见言啸半天没有回应，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言啸裸露的胸口。
“大概是心灵感应？我一直特别相信你，相信你是真心对我好，没有恶意。但是像今天那个陈经理，我就一点也不信任他……其实他长得也蛮帅的。”
言啸这才想起还有正事，他问：“为什么，你已经有主意了？”
小河把手机还给言啸，斟酌着说：“就好比，一个送外卖的，穿着自家外卖平台的工作服，结果去替别的外卖平台送餐，还向顾客推荐别人家的外卖，如果你碰到这样的送餐员，会怎么想？”
“单纯送餐的话，倒是可以接受，有时候负责咱们小区的几家快递公司小哥会互相帮忙派件。”言啸考虑了一下，回答道。
小河摇摇头：“我不接受，吃饭的事是大事，民以食为天啊，一定要可信可靠的人送来的食物我才敢吃。而且这是职业精神和态度的问题，拿着自己公司的薪水，却替别家公司挖角拉人，这样的人就是唯利是图。他们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保证，我都不会相信的。”
大的利益必然伴随着大的危险，天上不会掉馅饼。俞小河自认还够不上让知名平台开出高价的资格，他不愿意成为别人的枪或者棋子。
言啸本来还觉得他正经过头，小题大做，听到后来，不禁钦佩起小河的原则性。俞小河或许不懂直播平台之间的勾心斗角明枪暗箭，但他身处迷雾之中却能心中有数，可以靠着最朴素的道理规避可能的风险。这或许是一种没眼光没魄力的做法，但这也恰是市井小民的明哲保身之道。
他点头表示赞同，小河继续说：“至于钱的事，我再与其他工作人员谈谈，既然他们找到了新的投资人，我这点钱应该不至于没有商量余地。我好歹也算在网站混出一点点名堂啊。”
言啸看看时间，准备催小河睡觉休息，他说：“讲来讲去不过两三万块，解决不了我给你补上，你不用太纠结。”
闻言，小河笑了，他往言啸怀里钻，黏黏糊糊地说：“按照流行的说法，这个时候应该叫爸爸？”
“用不着，”言啸的手滑过小河的胸口，“叫声哥就够了。”
“哥……”小河的声音又轻又软，像似断非断的珍珠链子，纯洁而迷人。
刚刚还打算催对方休息的言啸被这一声哥撩得心跳加速，他想，还是先不要睡了。
第二天，他们早早起床。小河与其他参加活动的主播一起前往会场，言啸则轻装简行，带着门票独自赶去排队。
b市虽不是国内二次元重镇，但到底是特大城市，漫展的规模与a市不可同日而语。言啸自以为出发够早，到了地方才发现会场外已经排起长龙。这是小长假第一天，也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年轻人们都异常兴奋，呼朋引伴，聊天拍照，甚至现场组队打起了手游。
站在言啸身边的男生女生，大部分看上去都只有他一半年纪。有个身材挺拔的男孩子，不知是在cos什么角色，扛着一把做工精致的长枪，一边排队，一边接受众人的围观与拍照。
言啸略感好奇地观察着周围，倒不觉得排队时间太慢。
队伍缓缓移动，终于轮到他入场时，免费赠阅的场刊已经不剩几册。言啸领了场刊，对着上面的示意图找到了表演舞台。
现在时间尚早，还没有几个人在这里等候，他占了隔离带前最佳的位置，不打算再挪地方，静待演出开始。
言啸一边等一边与姜益聊微信。姜益今天带着未婚妻出来逛婚博会，恰巧也在这附近，他兴致勃勃地向言啸提议说等会儿一起吃饭聚聚。
“这边要到下午两点才结束，我看你们别等我俩了。”言啸看着场刊上的时间表，回复道。
“看情况吧，我俩都挺想见见你家小主播的，漫展他应该是穿着女装来参加吧，嘻嘻。”
看到嘻嘻两个字，言啸眉头一皱，在对话框里敲了一个“滚”。
姜益在另一边笑得乐不可支。
“你认识pero的人吗？他们那个新投资人是谁？”言啸不忘向老友打探消息。
姜益好一会儿才回复他，说自己不认识，但是女朋友认识里面的一两个运营人员，是以前的同事，点头之交，不算太熟。
至于投资方，其实网上早有消息，言啸询问姜益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下。姜益了解到的信息与言啸一样，也说是那位投资圈大佬。两人讨论一番，说按照这位大佬的风格，确实很可能要求网站转型。
言啸不便过多打扰姜益小两口逛婚博会，最后说如果今天没空一起吃饭，就明后天再约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