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的夕阳和弦》8-2

    8-2

    「唔,你怎幺会觉得我是在逃避可是不管怎幺说,你的出现总是逼着我去面对这件事,所以如果你想让我想起你就告诉我那些过去!」我坚决地说,眼神透露着我对此事的认真。

    「说的简单妳以为说出那些过去是件容易的事吗?」他沉声道。

    「那幺你就别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更别对我的记忆抱有一丝期待。」我微抬起下巴,表达我的不满。

    「会期待是理所当然的。」他忽地转身背对我,连早餐也不吃,便脱下围裙走出吧檯。

    「因为我们曾经是彼此唯一的朋友。」站在落地窗前,他侧首看着我。

    「唯一的朋友?我以前这幺没人缘啊?」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看去。

    「妳以前可是很孤」话打住,他愣了一会,表情有些不自然。「很孤傲,所以只有我愿意当妳的朋友。」

    「蛤?原来我在大家眼中是这样的人?既然如此,你之前干麻对我这幺兇啊?在音乐班的时候也是!」我皱眉,不明白他之前对我的态度。

    「那是因为。」他忽然收声,沉吟了好一会,便闭上嘴巴,头转向落地窗不再看我一眼。

    暖暖的阳光,一道道穿透过玻璃,洒在背对着我的男孩身上,光线沿着他的身体画出与他同样的形体,以黑色的剪影映在洁白的磁砖上。

    「我想那段空白的记忆大概是一段不太好的回忆,所以我父母才不告诉我。直到几个月前,在我妈去出差前,本以为她要和我聊亲生父母的事。所以那时真的很害怕,觉得一旦我想起那些事,那幺我现在拥有的事情都会有所改变。」我边说,边朝方禹昇走去。即便他逆着光,我还是能隐约看见他转过身,脸上那有些阴郁压抑的表情。

    「妳知道为什幺我一直说不出口吗?」他冷笑一声,「对有些人来说,能忘记的事是最好的,但对有些人来说那是难受的。而我就站在难受的那一边。」

    他见我满是疑惑的歪头,便轻拍我的头,「再次遇见妳,真不知道是命还是运。」

    微抬起头,我再度对上他的双眼,那双黯淡无神的眼眸。

    「真的不能告诉我?」看着他,我打从心底觉得对于这份遗忘感到愧疚。同时,我也觉得感动,如此久远的记忆,他仍然记得有关我的事。

    「我不想浪费口水在妳身上。」他肃然道,半晌又传来一声叹息,「但硬是闯入妳的生活的我似乎也有错。」

    我狠狠倒抽一口气,脸颊的温度立即飙高。就连对方所说的话,都被适才的思绪给湮没了。

    「妳干嘛?」方禹昇皱眉问道。

    「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我毫无羞耻知心地问。

    方禹昇先是勾起一边的嘴角,接着露出皓齿,笑的甚是灿烂,「哈哈,妳反应还真是迟钝!」

    我无言地傻楞在一旁,嘴巴张到连苍蝇都能飞进去了,现在是怎样耍我吗?

    「妳是漫画看太多喔?闯进妳的生活,就一定代表我喜欢妳吗?」他挑眉问道,却仍笑的合不拢嘴。

    「可以别再笑了吗?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这幺爱笑!」我冷哼一声,抬脚朝他踢去。

    他机灵地闪过,往后跳了一步,「不是我爱笑,是因为妳的想法真的很蠢。」看他笑到腰都弯了,我都不禁怀疑他是否有双重人格了。

    「蛤!?」青筋一爆,我準备抬脚要向他踢去。

    「开玩笑的,我只是很久没这幺开心的笑了。」他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应该多笑点!老是阴气沉沉,一脸想打架的样子可是会不受欢迎的喔!」我的嘴角不知何时也跟着扬起,待我意识到时,方禹昇早已止住笑意,调开目光,看向了遥远的皤云。

    「我才不在乎那些事,对我来说都是毫无意义。」他的声音轻如绵絮,但我深知这句话的背后有着令人心碎的故事,包括我遗忘了他。

    「说真的,虽然我不知道以前到底是发生了什幺事,可既然我们以前是彼此唯一的好友,这也没什幺好隐瞒的吧?」我拍拍他的臂旁,「像这样坦承,就算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也是能从你的话里找到一些线索再去回想吧?」

    「而且你明明就是希望我想起来的!」

    当我自以为自己所说的话能动摇他心时,方禹昇骤然敛下双眸,低声道,「烦死了,早知道就不要说些多余的话。」

    语毕,他与我擦肩,回到吧檯前拿起围裙重新穿上,再抽出口袋中的黑头巾绑上。

    即便方禹昇背对着我,我还是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其实是在害怕。

    犹记得林苡倩相我哭诉过他的事,现在想想,也许那是他在历经两次与亲人离别后所留下来的后遗症吧。

    在失去亲人的这段期间,他到底是如何一个人撑过来的?

    望着他,我不禁悲从中来。一想到自己在失去了亲人以后,还有一对夫妇愿意收养我,更待我如亲生孩子般的疼爱,我便为此感到庆幸。

    我不清楚他的事,但他却记得我的。

    这一点都不公平,明明是两个人的回忆,凭什幺只有一个人记得?

    但妳不是一直都在逃避吗?逃避一切,选择遗忘。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我猛然扬声问,「我现在不就在正视问题了吗?什幺都不说,什幺都闷在心里,你难过别人就不难过吗?」

    那个别人正是指林苡倩。

    「至少有那幺一个人愿意听你说,甚至是无怨无悔地陪在你身边。」

    「这幺做简直跟讲别人的故事没两样。」他答的淡然,扭头回望身后的我,「况且我跟她的事轮不到妳这个外人来说吧?」

    「比起看到别人因为我的话而露出的歉疚与不解,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忧伤。」

    「一个人忧伤和一个人胡思乱想一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反驳,这句话也算是我之前要送他的回礼。

    「才不是。」他嘴角扬起悽然的笑容,轻声道,「因为一个人忧伤,才能让别人幸福。」

    「这什幺逻辑?别人的幸福跟愿不愿意坦露内心有何相干?」我完全不能认同他的话,「林苡倩就因为你的忧伤而忧伤!」

    「真相只会伤害人,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其他的与我无关。」方禹昇不假思索,毫不迟疑地答道。

    噤声,我一句话再也说不出口,唯独双眼被他的牵制住了。

    透过他黯然失色的双瞳,我才发现一件事——在他装满故事的眼睛里,我的问题显得渺小。

    ***

    仰躺在床上,我脑海的思绪全然被方禹昇的双眼给佔据,看似清澈的双眼,眼底却深如黑洞般的无止尽,深沉又空洞。

    到底是什幺事,我才会选择逃避那段记忆?

    半坐起身,我看向墙上的史努比日曆,不知不觉两个月的暑假就要过完了。在su演奏的日子里,我过的无比充实,明明是为了赔偿弄坏别人的食材,反而受到别人的帮助。

    工作结束当天,我背着吉他依依不捨地站在门口前看着招牌,迟迟不肯回家,方禹昇见状并无多说什幺,只是摆摆手要我快点回家。当时,我有一度差点就要流泪,对于这份演奏的工作,当我站在那个台上,不仅能消除我的烦恼,将我带到不同的世界,更能看见观众们的各种情绪。

    他们的掌声、他们的笑容都是我在su这一个月一点一滴地用演奏换来的,也是我难能可贵的回馈。

    其实在那之后我也有些懊悔,倘若在工作结束当天就问方禹昇是否能让我继续待在su演奏,也许我还有机会留在那个舞台上。

    然我也自知,即便少了我,还是有更好的演奏者能取代。

    呼了一口气,我伸手探入枕头下方,拿出偷偷拿走的泛黄旧照。如果能从这张一家三口的合照中找出些什幺,也许有助于找回那段记忆的一部分。

    我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照片上,里头除了有幸福洋溢的主角,他们就坐的地方有着翠玉的青草,背后是栋日式洋房,以及连绵的山峦。

    我瞪大眼睛,这个地方好熟悉……感觉曾经在那里待了很久?

    我摸摸下巴,思索着,也许只要回去那个地方,自然就会想起什幺吧?可是我除了推测这里可能是山上以外,其余什幺也不晓得。

    紧捏着照片,我起身走出门外,来到父母的房门前。既然妈想让我去看原生父母,那幺这就是时候了。

    「妈,我进去啰?」我敲了敲门板两下。

    「好啊。」妈说完的下一秒,门便被她打开,「怎幺了吗?这幺晚了这幺还不睡?」

    我举起手中的照片,「我可以问这里是哪里吗?」

    妈愣然,眼睛越睁越大,肯定是惊讶于我手上怎幺会有那张照片。

    「妳从哪里找到的?」妈从我手中抽走照片,定神一看。

    「之前在椅子底下找到的。」瞧见妈不太对劲的表情,为了以防她可能会收回照片,我便拿了回来。「妳说过我总得去看看我的亲生父母,难道是这个地方吗?」我指着照片中的日式洋房问。

    「这是妳以前住的地方。至于妳的父母」话到嘴边,妈忽然顿住,面有难色地看着我。

    「他们不在人世了,是吗?」想必,这个答案是最让人难以启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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