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的夕阳和弦》2-4

    2-4

    「如果妳执意要逃避,我当然不会阻止妳。」他转过头,与我对视的双眼是如此地清澈且坚定。

    望着这双眼眸,我一个字都吐不出口。

    早在踏入社办时我就失去信心了,如今听到这席话我只感到羞愧。

    「但这并非我的本意,我当然希望妳能面对。就像妳为了让我加入吉他社,迫使我面对父母与现实。」他拉起我的手,将原本拿在手里的拨片塞进我手中,「厚着脸皮来说,其实我知道妳是因为我才选择这个社团的。」

    我惊讶地瞪大双眼,脸颊立即传来烧烫感,完全没料到我会入社的原因会被他看穿。

    「所以就让我来帮妳面对吉他吧!」

    夕阳又落下了一点,只有半边浸泡在柔光中的任伟伦,此时整个人竟比平常更加地耀眼了。

    「谢谢……」紧握着手中的拨片,阵阵的暖意在胸口中蔓延开来。

    「不用谢,因为这次的成果发表我把妳也排进去了。」他只手撑额,侧头勾起了好看的嘴角。

    「天啊!我连单弦都弹不好耶!」这下我不激动怎幺行?根本存心要我上台出糗啊!

    「所以我不是说了,我会陪妳面对吗?」听到这句反问,我便害羞地退缩。

    「放心吧!距离成果发表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些时间足以让妳弹几首歌了!」他轻拍我的肩膀,口气极其轻鬆。

    「重点是要面对大众啊!我没那种勇气!」一想到台下有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就浑身不自在。

    「说好不逃避的。」他的唇角登时下沉,声音冷凝。

    「我……我不会逃避啦!」面对突如其来的压力,眼神也不知道要摆哪地乱飘,「对了!你刚在弹什幺歌曲啊?我来的时候只听见最后的旋律就结束了。」我刻意将话锋转移到他身上,完全就是在逃避。

    「这话题也转的太硬。」他双手抱胸,一脸高高在上的姿态,「以为我会这幺简单就放过妳?先告诉妳,在教学上我很严苛的喔!」

    「如果我就是不肯上台呢?」为了寻得最后一丝生机,我鼓起勇气开口问。

    只见他唇角一抽,倾身靠向我的耳畔,语气冰冷到极点,「那我会求妳,直到妳答应为止。」

    我摀着耳朵向后挪,不甘地瞪向他,这根本是在威胁!

    「好啦!算是我欠你的!」没错,我欠他的。

    偷改他的志愿卡,使他不得不面对父母的指责,接下社长的职位。

    「这话妳说的喔!可别半途食言了!」他挑眉,对我的话存有无法信任的感觉。

    「对啦对啦!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四指併拢半举在头旁边,发誓道。

    「很好,从明天开始每天放学来这里练习三小时。」严师出没,立即将我吓得一身冷汗。

    「我已经没有理由拒绝你了。」我嘟起小嘴,满腹无奈。

    「那早点回家休息吧。」他起身準备将吉他收进袋子里。

    「等一下!」我徒然大喊,猛然拉住他的手臂,「我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耶!」

    他望着我好一会儿,敛下眼眸,「可以不要吗?」

    我默然睇着他毫无表情的面容,回想起刚来这里时所听见的旋律及歌词。

    「天涯海角,让我去闯。」我双手环膝,头侧趴在膝盖上头,轻轻哼着最后一句歌词。

    当歌词从我口中唱出,那天的吵架画面,以及那个心里受伤又无奈的任伟伦再度浮现在我脑中。

    「我曾骂你是父母的魁儡,真的很对不起。」

    他看着我不语,脸上的表情毫无波动。

    「我一直都想向你道歉。」我直起身子,很认真的望着他的双眼说道。

    他撇过头,轻轻拨动着吉他弦,「妳不是问过我没去学校的那两天发生了什幺事吗?」

    「嗯。」但你当时突然与我拉近距离,气氛霎时变的很尴尬,根本没心思再说那件事。

    「老爸将我带到他的公司观摩,甚至先将我介绍给其他企业家认识。站在那些人面前,我感到不知所措,也觉得非常的厌恶。」他将收到一半的吉他拿出,「我讨厌交际应酬,讨厌那些为利益而攀关係的人,每个人都西装笔挺并带着虚伪的笑容,那根本不是我未来想待的世界。」他紧握着拳头:「但我无法改变这一切。」

    「你父母不是答应让你参加吉他社了吗?你明明在各方面都表现得这幺优异,为什幺……?」

    他忽地转过头看着我,我微妙的移开视线,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问错问题了。

    「如果是妳,我愿意说。」他嘴角缓缓上扬,搞得我小鹿乱撞。

    「就这幺信任我啊?我之前还常惹你不高兴耶!」

    「是啊!从没遇过这幺缠人又鸡婆的女生。」他忍俊不禁的说。

    啧,这句话就多余了。

    「我想妳从一开始就误解我了。」

    「误解?」是指我以为他只是个书呆子吗?

    「小学五年级时我遇上了一个人,因为他我开始接触吉他。」他抱着吉他,坐回我身旁的位子,「因为父母对于我玩乐团的事感到非常不满与丢脸,所以我对他们闹了好几次脾气,也时时因为不听话而挨打,直到我向他们证明我不会因为吉他而影响课业,他们才勉为其难地退让。」

    「也因为家里管教严谨,大部分我是没有自己的时间的,因此我非常珍惜那个人教导我弹吉他的时间。」他的嘴角微勾,带着微笑,「那段日子真的非常快乐,不论压力有多大,只要能与那个人一起弹吉他我就觉得很幸福。」

    语毕,他敛起笑容,眼神转为悲悽,「直到国一暑假,我就不再碰吉他了。」

    「是因为发生了什幺事吗?」听得入迷的我,话不自觉地从口中说出。

    他顿了半晌,低声道,「因为我什幺事也做不好,连反驳的气力也没有。」

    见我不语,他莞尔继续说,「为了不背弃父母的期望,我放弃玩音乐与和朋友相处的时间。每天都有写不完的题目、看不完的高阶教材,甚至到了为了不忘本而戴上了黑框眼镜。因为当我的视线扫到镜框时,我就会继续埋头努力。」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镜框就像我的牢笼,侷限在父母的世界里,那段日子我甚至觉得眼前的世界是黑白的,空虚的很。然而」他的目光霎时停留在我身上。

    「直道我又遇见了一位多事又脾气不太好的女孩。」他再次露出笑容。

    「喂喂!脾气不好的是你好吗?」我马上反驳,一脸狰狞的捶打他的手臂,惹得他哈哈大笑。

    「就像妳说的,因为懦弱所以不敢反抗,想就这幺过完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但他们是我的父母,我不可能无视他们所说的话。」他转过身,伸出食指轻触我的额头,「不过我得澄清一下。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才是真正的任伟伦,假如有人逼妳做妳不喜欢的事,日子久了压力也会越来越大,性格多少也会变差。」

    我咬着下唇,无法直视他,心里顿时盈满了愧疚与歉意。

    「谢谢妳,岱漪。」他扬起嘴角,笑靥动人,好似阳光包裏着他,闪闪发光。

    我看着他,一时出神,如果没耳聋的话,刚才我的确听到他直接叫我的名字,声音还异常的柔和。

    「我真的很不习惯你的改变。」我别过头,对于他在待我的态度上的转变让,一时间真的难以适应。

    「我不是说了?」他莞尔而笑。「这才是真正的我。」

    知道,我当然知道,连我自己的心都因你的改变而牵动着。

    「想听我弹那首歌吗?」

    「欸?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不要吗?」这人说话还真是矛盾。

    「但妳又唤起我脑中的回忆了,纪岱漪。」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不过,这也很矛盾啊!明明是你开始说起自己的事,怎幺又归咎于我?」我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撇撇嘴,直接忽略我的话:「给盲目与无法追梦的自己。」

    余音未落,他将吉他的背带往身上一挂,站起身子,刷出第一声沉重的和弦。

    我烂命一条走在路上影子在地上

    像我的慌张黏在脚下抓着我不放

    我不懂我不是这样我不该这样

    额头流下的汗又流进眼眶

    为什幺要给我一颗跳动的心脏

    却忘了给我飞翔的翅膀

    每天我活在这多无聊的地方

    多幺想要流浪

    镜框就像我的牢笼,侷限在父母的小小世界里,那段日子我甚至觉得眼前的世界是黑白的,空虚的很。

    为什幺要给我一颗跳动的心脏

    又把我丢在这寂寞战场

    这世界有多大我就有多徬徨

    有没有一点希望让我去闯

    天涯海角让我去闯

    《五月天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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