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
我昵了他一眼,先跨出一步出府,他紧随来到了车水马龙的江东大街。
说实话,来江东这么久,我还真没怎么好好逛逛江东的闹市。
“江东的集市贸易繁荣,有马市、书市、酒市等专业性的集市,这些集市多民间自发形成,有方形,有条带状,市列纵横…你想先逛哪一个”周瑜解释道。
我放眼看了看街道周边,确实是南阳许县交界比不得的繁华,酒楼刷的漆都亮锃锃的,小摊小贩都有规整的摊位,即便是做小买卖客流量也不小,包子铺都横贯一条街,就单拿经营种类来说,同样是脂粉铺子,江东的单品就要比南阳许县交界的多出四五种。
“看来你还是有一点像个刚及笄的正常小丫头了嘛!”周瑜爽朗地笑道。
我双手抱胸瞪他:“我哪儿不正常了不就翻个墙嘛,就许你翻不许我翻”
周瑜的表情不知是笑还是无奈,他变了语气改口解释道:“翻!你想怎么翻怎么翻!反正周府都是你的!我是说乔儿终于做些姑娘家做的事了……”
姑娘家做的事……他是在怪我行军打仗帮他打胜利了我抢了他风头……但我没抢他功勋啊……该他挂帅的我一个没落……孙权也都嘉奖过了……
我有点儿没明白意思,他却指了指我盯了许久的脂粉铺子,然后过去提了大包小包回来:“来,给你!”
我更是一头雾水,惊讶着瞪他:“干嘛”
“给你啊!女孩子不都爱化化妆容嘛!看你盯了那么久……”
额……敢情是觉得我不倒腾这些不是正常女人!
我感觉自己的女性尊严受到了挑衅,撇过头不看他,把大包小包推到他胸前给他自己拿着。
“我不要。”我十分嫌弃……
“不行!你必须要!这我好不容易送个东西给你怎么能不要!”
“你送我就得要啊”天下还没这理了!
“你是我夫人,你不要谁敢要”
“……”好你个周瑜,逮着个“周夫人”的由头不放!算你狠!
我看化妆品是职业病,他还以为我就化化妆取取乐……真是一言难尽,他买化妆品都不看参数和颜色的……有的根本一看就是次品,反而降低我乔装的技术!
周瑜半晌没有说话,我俩吵闹引来了不少人观看,我丢不起这人,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赶紧拉着周瑜走了。
“以后买化妆品记得给我说。”你挑又挑不来!
周瑜居然十分听话地忙点头,冲我笑了笑想要摸我的头,我甩了甩脑袋避开他,跑到了他前面。
就冲着比我高想找点儿有哪几个市来着”我倒着步子走,背着双手问。
“马市、书市、酒市!不过也宵禁,我们得逛完了快点儿去裁缝店看看新衣……”
“做衣服让他们上门做就行了,别浪费这好不容易出来的机会,你成天也是处理公务吧,不如就暂且放下都督的身份好好逛一逛……你也别把我当什么乔家二小姐,我也不把你当周瑜……开开心心玩儿!”
周瑜眼里带着笑意,看着我半晌没说话。我就当他默许了,第一站去了酒市!
我俩一进店,小二就忙热情地迎接我们:“客官,可是要来这儿寻什么好酒”
“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好酒”我问。
小二笑脸相迎:“我们这儿的好酒多着呢,有那窖香浓郁的杜康酒、绵甜醇厚的十里香、烈性忘忧的十日醉……保管你睡醒了来什么烦恼都没了……”
我听小二把自家店给吹到了天上,忍不住发笑,这时周瑜豪气地递给小二一刺绣的金钱带:“都来两壶!”
我一懵,回头瞥了周瑜一眼:“你疯了!喝醉了我可不负责背你回去!”
他笑了笑:“夫君我有钱,喝不了可以带回去啊!笨!”
我:“……”
说着,他寻着一个靠窗看大街的地方坐下。
“是是是!你有钱,就你聪明!我是笨蛋!”我没理会他轻佻的语言。反正什么话周瑜总能正儿八经地说出来。
但我嘴上迎合心里可不服气,坐下喝一口茶降火。
“不!乔儿也很聪明!”他爽朗地笑谈,差点儿没把我呛到。
“你说什么”我问。
他正注视着我,气氛突然尴尬。
这时小二端来了十几壶酒,摆上两个酒杯和几个小菜,把酒斟满,然后退下。
酒市里满是各种味道的酒气,有清新淡雅的,有浓郁刺鼻的,还有带着花香蜜甜味的……
周瑜撇过头没答话,看了看大街上人来人往,车马喧嚣,突然问我:“对了,上次你说的包青天……真是你家亲戚”
“当然不是!尚香真是什么都不瞒你啊!”我笑了笑。
“你呢”他问我。
周瑜收回视线看我,我顿了一下,本想怎么糊弄过去,可是还是觉得既然答应了要说真话,就不能食言……
我咬了咬唇,旋即笑着说:“包青天是北宋时期的大清官,家喻户晓。”
我虽然面上丝毫不紧张,可心里忐忑得要命……
“北宋”周瑜忽然挑了挑眉看着我。
我看了看四周,隔了两桌才有人,也都在肆意喝酒聊天,没注意我这边,我才往前倾了倾身子,周瑜很配合地附过耳朵来。
“北宋是你们这个时代几百年后的朝代……”
周瑜突然间按翻了酒杯,也没管打湿的衣袖,反而抬头看了看我。
我默了好一会儿,口渴得厉害,抓了酒壶要斟酒,却被周瑜按住酒杯。我怔住,好半晌才继续道:“其实……我是来自一千多年之后……我不是这里的人……”
说出这话时,我长叹了一口气,好像搬开了压在我心头许久的石头。但是周瑜的表情一直凝滞,显然是受到不小的惊吓,我无奈地摆了摆手:“我说过的吧,有的事我说了也没人会信……”
“我信。”
我突然惊得抬了抬眼皮,心里咯噔了一下。周瑜表情恢复正常,正神色认真地看着我:“我也说过,只要你说,我就信。”
“为什么”这么离奇的事,我都不是能坦然接受的,他竟说……他信我!
在这个乱世……若真能有个可信之人,那是一世修来的福气啊……当初他替我挡毒箭,都是生死一瞬间的事……没有多少人能做到……虽然他嘴上说着让我还人情…拿婚姻作为交易……可我何尝不知,他也是在帮我……
他笑了笑,没回答。
我是未来之人,必定知晓未来之事。我以为他会趁机问我后面关于赤壁能否成功,关于孙权最终能否称帝之类的惊天大事……他都没有问……
他反而问我:“那你还回去吗”
“你来这儿之前的地方。”他补充道。
我无奈地笑了笑:“不回去了。”是不能回去了。
“你还跟别人提起过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你是第一个。”
我本来心绪乱了,周瑜的情绪莫名愉悦起来,我还来不及失落他就忙帮我把刚才那杯酒斟上:“都说人逢知己千杯少,干了这一杯……”
“我们这是第三次喝这十日醉了……”我笑道。
“人逢知己千杯少嘛三杯也少!”他笑了笑。
“反正都差不多!干杯干杯!”
我和周瑜碰杯后一口闷了,见他还细细品,就起了心思抬起他的手把酒灌到了他嘴里,呛得他面红耳赤,哭笑不得。
周瑜紧接着趁我大笑就“报复”地弹了下我额头,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后来也没敢喝太猛,怕十日醉的劲头上来耽误了正事,也就浅尝辄止一下,随后转战马市。
我和周瑜酣畅淋漓地赛了一场马。我没有赢周瑜,周瑜也没有赢过我。但我们的欢声笑语飘荡在马场,穿进了树林,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后来我在书市里睡着了,却感觉心里很安稳。
若说,周瑜对尚香的这件事的坦诚,让我愿意相信他,而此刻,我是终于完全解除了对周瑜的所有戒备心,也是终于放下了穿越而来的心结。
那是我来到东汉以来,过得最轻松快乐的一天,也是我唯一一个……没有警惕而熟睡的夜。
既来之,则安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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