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青春的第一步。6
嘴里充斥着炼乳甜腻的味道。
奇怪……我点的不是草莓吗？为什幺会参杂炼乳？
我皱皱眉头，抬头看了小玫一眼，「小玫，老闆娘是不是有帮我们加料阿？」
她什幺也没说，只是皱着眉头、瞇着眼睛，畏惧地往我身旁瞄过去。
我一转头，便看到一个男的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然后，我看到了他面前的炼乳挫冰。
米黄色的一角沾着些许亮眼的粉红色。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急忙颔首。
叶雨见，妳看妳干了什幺好事！妳聊得太开心，吃一吃吃到别人的盘子里去啦！
他把汤匙放在盘缘，站了起来。
「借过。」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就这样站在那边，示意要我把椅子往前挪让他过。
「你……不吃了吗？」我瞄了他的盘子一眼，里面还剩很多，不吃有点浪费。
「借过。」他在说一次，这次有些冰冷。
「可是有点浪费……要不然我把我刚刚挖过的那附近用乾净的汤匙清掉，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吃了……」先生，每分钱都是辛苦挣来的，每颗饭粒都是汗水换来的，不能浪费啊！
「……」
「你真的不吃了吗……？」
「妳说呢？」
哼跩屁啊！不吃就不吃！老娘也不想继续坐在你旁边！
我大力的把自己和椅子往前移，空出一条「大路」让他过。
等他走了之后，我在他背后比了一根中指。
「那个人真的很过分欸，都说对不起了还那副态度！老娘下次遇到他狠狠地踹他一脚！」我不满地拿着汤匙挥来挥去。
小玫一言不发地继续吃冰。
「哼！一副我口水有毒一样！能吃到本少女的口水可是件无比光荣的事啊！哼，真是不知感恩……」
「信不信我直接把口水全部往他嘴里灌。」
「都怪这个桌子太小，害我挖到隔壁的……」
「小玫妳说是不是？」
这个下午就在我无止尽的抱怨声中度过。
*
「风见，你听清楚了吗？」我边整理着背包，边在我哥耳边碎碎唸。
明天就是开学的日子了，是我叶雨见人生的转捩点，我绝对不能因为我哥而像国中一样落入悲剧。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你是我哥这件事绝对不能跟别人说，听到没？在学校要假装不认识我，在路上遇到擦身而过就好，别人问你有没有兄弟姊妹你要说没有。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没错，他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我哥姓贺，我姓叶，正常人不会把不同姓的两人联想成兄弟姊妹。
很多人都问我们为什幺不同姓，我都只用「我妈不爽让小孩都随父姓」就打发他们了。
「妈妈，为什幺我叫叶雨见？」七岁的我歪着头，仰望正在洗碗的妈妈。
「因为我生妳的那天外面正下着雨。」
「那为什幺哥哥叫贺风见？」
「因为我生他的那天外头正颳着风。」
「可是小妤跟他姐姐都姓陈，小新跟他弟弟都姓李，毛毛跟他的双胞胎妹妹都姓杨，为什幺我没有跟哥哥一样姓贺？」我拽着妈妈的衣角，不解的问。
妈妈蹲下来弹了我的额头， 「因为这样比较酷。」
我用稚幼的声音兴奋地尖叫：「我很酷？」
我妈摆出神力女超人的姿势，陪我尖叫：「嗯，妳超酷！」
十二岁的我升了国一，于是我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欸妈！为什幺我跟哥哥不同姓？」
「蛤，妳这什幺蠢问题！」她翘着二郎腿，边吃炸鸡边看韩剧。
过了一会儿她便收起视线，转而面向我，「有人规定小孩都要随父姓吗？都什幺年代了，现在是个提倡男女平等的年代，随父姓这种东西俗辣死了！老娘我就是不爽不行吗？」
就是那个时候，我体认到了我老娘泼辣的性格。
我爸叫贺远山，我妈叫叶美惠，听说我爸是在一场干架中遇到我妈的。那时我爸被打趴在地上不省人事，而我妈经过后看到这话面，二话不说击退了所有对手，然后英雄救美般撩起口吐白沫的老爸，逃离现场。
我老爸就这幺爱上了我老妈，老梗。
听说他们生我和我哥之前，就协定好(更确切来说是我妈逼迫老爸)，小孩一个要随父姓，另一个必须随母姓。
至于我爸消失到哪里去呢，我和我哥都不清楚。
「妳老爸一定是去哪里渡个长假，然后遇到美女不想回来了。」她说得轻鬆，但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和我哥都没有多问，因为我们俩都看得出来这是我妈的禁忌话题。
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好奇我爸的事。关于他的事，我了解得不多，真的不多。起先我常追着妈妈问，或拐弯抹角的问，但随着时间一久，这件事似乎变得没那幺重要了。
「喂！贺风见，记得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喔！」我将铅笔盒塞进背包，接着是笔记本、水壶、卫生纸。
「妳要讲几次啦，我又没耳聋。」他躺在我的床上盯着我收拾东西。
「你根本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怨恨地叹了一口气，「你根本是我国中生涯中的一坨老鼠屎。」
没错，老鼠屎，而且超大颗的。
「谁叫你这幺聪明，你不知道这样会让你妹妹有压力吗？每个老师都说：妳哥哥那幺聪明，那妳一定也很聪明。哼！难得他们不知道基因遗传也是会有差异的吗？我就是不爽聪明啦，怎样！」我清点着书包里的课本。
「再说，你为我带来的麻烦可不只这些。天天都有人跑来找我跟我要你的签名、照片、电话、脸书……烦不烦啊一群花癡女！你国中的情书和情人节的巧克力我还必须帮你代收，你知道清理那些东西可是很累人的吗？就是因为这样，才害我国中都交不到男朋友！」我愤愤地指着他的鼻子说。
「我把我的青春都拿来帮你擦屁股，擦得满手是屎臭气熏天……活像个扫厕所的！这样还会有男的想要吗？」
」
「讲完了吗？」他只是淡淡地丢了一句话。
「总而言之，我的高中生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所以说……」
「知道了知道了！妳可不可以就好好安静地整理明天的开学用品，口水就省着点吧！」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对了，妳卫生棉有带吧？」我身体瞬间石化。
「……」
一个哥哥管那幺多干嘛，连这个都要管……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妳的生理期再两三天就要到了。」他倒说得轻鬆。
我红着脸大力瞪着他。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幺你会知道啊！
「记得不要又和同学揪团去吃冰，免得妳肚子痛我还要费心去照顾妳。」风见故意「啧」了很大声。
我努力回想，呃，好像真有这幺一回事……
我上次不顾哥哥叮咛，跑去挫冰店饱餐一顿，结果回家肚子痛得要死，还是哥哥在床边全天守候照顾我。
「好啦知道了……」我嘟着嘴说。
当一切整理就绪后，我跑到床上，躺在哥哥旁边。
「欸哥，谢谢啦。」我认真的看着哥哥，向他表达我的谢意。
「谢什幺？」他有一点不知所措，好像我被鬼魂附身，中邪了一样。
「反正就谢谢你啦！还有，我爱你。」我抱住哥哥的腰，用头蹭了蹭他的胸口。接着我看见他的脸很可疑地变成了成熟的小苹果。
谢谢你那幺照顾我，谢谢你无时刻都挺我，谢谢你就算被我气得两眼发直，还是不会弃我而去。
我望着天花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这样的日子还剩多少？未来会不会有人取代风见的位置，成了躺在我身旁的人。会不会哪一天，我听不到了哥哥到唠叨，见不到哥哥深锁的眉头，感受不到在他身旁的那股安心、宁静……
或许把握，是此刻唯一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