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归何期(限)》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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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都这个时辰了…」福禧眼裏全是焦急。

    锦妃依旧端庄地坐着,唯独玉指来回不停地搓着。的确,白东纶留伽宁已久,可是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想的事应该发生了,因为白东纶从来是话不多的人。

    「让无影通知父亲,继续等,万不能轻举妄动。」

    今夜,她的父亲萧墨,并非南逃,相反正伺机逼宫。

    两年前绝尘派人刺杀白东纶失败,父亲便说,放虎归山,他日必然反扑,上谏绝尘,以楚家拥兵自重为由出兵荆江,顺手杀了白东纶以绝后患。然而绝尘突然怯了胆,一句名不正言不顺,敷衍了过去。

    萧墨知道绝尘是个只敢暗斗不敢明争的阴人,也知道他毒杀太宗的龌龊事。绝尘成了缩头王八,是因为不确定白东纶手裏有多少证据。白东纶只要呆在荆江不动,绝尘就不敢动。他怕一动,对方就会大张旗鼓地讨伐。

    萧墨笑其愚蠢,做贼心虚得过且过,但没有绝尘的口谕,他也动不了手。白东纶起初是纹丝不动,可忽然去西地招兵买马,绝尘自然再也坐不住,派他儿子萧启领兵出城,欲在西地灭之。没想到白东纶带上楚家重兵从北南下,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在西地的白东纶是假的。

    原来白东纶手裏一直握着绝尘弒杀太宗的证据,还是太宗给的。

    萧墨不得不叹,好一个调虎离山,好一个机关算尽的太宗。他只能第一时间叫儿子返城,自己进宫带走绝尘的小儿子。

    他不準备逃,对手是白东纶,他更不能逃。

    白东纶逼宫名正言顺,可他得等,等白东纶自己死在宫裏头,再挟绝尘的儿子回宫,否则反给对方一个谋反的诛九族罪名。

    眼下宫裏不似先前,白东纶衣食住行无处可破,唯一能近他身的自己人,只有外孙女伽宁。

    与女人绝缘的白东纶,眼裏偏偏容得下伽宁,老天都助他萧家。成败只在今夜,若能成事,那他将是辅佐小皇帝的第一功臣,再无人左右。

    「殿下?」守着玉华宫的宇文昆见到伽宁出来,意外地行礼。

    伽宁连忙做手势要他噤声,她回头又往殿裏望了望,收回所有的眷恋踏了出去。宇文昆瞧她只穿着中衣,皱起眉头。

    玉华宫是离御花园最近、也是最大的一处宫殿,规模甚至不输太和宫,可想而知那时的太宗有多宠爱檀皇后。而她要去的地方,正是她和他初次相见的御花园。

    她必须确认一件事,她还能不能回到那个她呆了十四年的锦翠宫。

    她一口咬住那枚戒指,将药丸吞了下去。之后只是静静地等待,从容的自己都不敢相信。

    或许娘只是怕她疼。

    她心底的最深处,依旧藏着一丝渺茫的侥幸。

    然而下腹开始作痛,越来越痛,痛到她再也无法站直身子,她趴倒在阑干上,捂住欲呕的嘴,一股股腥热从指缝流出,落在她雪白的衣上。

    她再也忍不住恸哭出声。

    她不难过自己要一个人死在这裏,只是好想告诉娘一声,她疼。

    白东纶随宇文昆赶来的时候,看见她毫无动静地倒在那裏,面如灰土。

    他一直记得那天,玉华宫静的落针都能听到,他抱着饮下毒鸠的母亲,一而再地抹去她唇角的血。

    怎麽抹都抹不干凈,血一味地流,把他整个身心都流空了。

    他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当了十四年的太子,当的太安逸。以至风雨来时,根本不知如何遮挡。

    他只知道读书御射,準备将来做个称职的帝王。

    但他突然不想做了。

    如果坐在那把椅子上,只是无情地夺取他人性命,连挚爱的人都狠下杀手,那他不屑坐。他当着那群把阴谋伪装成大道的文武百官,揽下母亲干政的罪名,逼父亲废了他。

    他也再不準女人近身,因他无法忘记曾经抱在怀中渐冷的温度。

    可如今,他抱起她,一样的柔软,一样的血流不止,仿佛做着醒不来的噩梦。

    「快…把楚誉叫来…」他声音轻的没有一丝力气。

    宇文昆立即领命,沖进夜色中。

    白东纶将她抱得死紧。明明不久之前她还扭着这具小身子极尽诱惑地满足他,现在却一动也不动,他不该入睡,他就算要睡也该把她死死地绑住!

    「你不能…我不準…」他反反复复地低喃,彻底丢魂失魄。

    楚誉赶来见到的还是这幅画面,想查看伽宁,可白东纶抱着不让人碰。他来了火气,一把推开白东纶,将伽宁搂进自己怀裏。

    「你还想不想她活?!」说完横抱起伽宁就走。

    白东纶忙拉住他,「你带她去哪?」

    「玉华宫。你现在该做的就是让所有太医候着。」

    过了半个时辰,楚誉转头看向毫无动静的白东纶,怎麽他觉得白东纶更像死人?

    「她服下的毒是九凤毒螳,此毒无解。」楚誉看着他彻底灰暗的脸色,觉得有必要解释。

    螳螂知道吧?母螳螂在和公螳螂交配后会把公螳螂吃掉知道吧?此毒取其名是相似之意。有九种至阴的毒暂时护住女体不被最后一种毒所害,最后一种毒通过男女交合渗入男人肌理从而让男人暴毙身亡。

    「那为何我没事?」

    楚誉抿了抿唇,瞬间明白了白东纶这话的意义。「因为她是在事后服的毒。」

    最后一种毒很绝,让人一命呜呼只在瞬息,但现在伽宁体内有十种毒,相生相克所以没有当场毙命。

    白东纶痛彻心扉地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儿,他说她是傻孩子,没想到她傻到透顶。他宁愿死在她身上也不要她去鬼门关走一回。

    「你可别对我说,宁愿自己死也要她活着。」楚誉一语揭穿他的癡,「这毒本来就没给她活路。」

    天底下没有只会死男不会死女的毒,只能说这九种至阴的毒在女的身上显现更大的作用,缓下最后一种毒的发作,所以女的会死得慢一些。

    说来说去都是死。白东纶痛到极致,竟呵地哼笑出声,「连你都救不了她…」

    楚誉眨了眨眼,「我只说此毒无解,没说她必死无疑。如果她不能活,我现在还有心情和空閑给你解释?」

    白东纶恨自己手脚无力,否则一定揍扁面前的浑小子。「你说话不会说重点?」

    「我说的都是重点。」楚誉很无辜。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白东纶,「此毒无解,我只能以毒攻毒,在她身上下更多的毒。我保住她的命,但她成了我的毒药罐子。」

    白东纶一怔,俊容冷若寒霜,「好一个锦妃!」

    楚誉也觉得锦妃够狠,但不禁叹息一声,「你可知她为何事后服毒?显然她不舍害你又不知如何面对锦妃,才有求死之心。」

    想想她是用怎样的心情向他求欢索爱,白东纶心中抽痛,他恨不得立即杀了锦妃,但不得不留她性命。

    「传朕旨意,即刻起封锁锦翠宫,看好锦妃不得有任何差池。」

    锦妃得知消息后瘫坐在椅子上。她早该知道,那孩子小心翼翼地藏着木簪两年,定是对白东纶情根深种,她如何骗得了那孩子?但那孩子何苦在事后服毒!

    「娘娘,皇上这会宣了楚柯将军进宫。」福禧满头急汗。

    锦妃听了冷笑一声,白东纶,她赔上女儿还不够?这麽急着对萧家下手!她哥哥萧启带着兵守在城外,只要被楚柯抓个现形,那就任由白东纶割剐。

    「宇文昆也正带着人来锦翠宫,娘娘如何是好?」

    「去把绛雨叫来,你给本宫尽量拖住宇文昆,越久越好。」

    福禧看着一脸决绝的锦妃,踌躇忐忑,锦妃却严厉地喊了声快去,福禧只好照办。

    宇文昆今夜实在不好过,焦头烂额地四处跑,前日随白东纶逼宫都没如此匆忙。踏进锦翠宫又碰上个死缠烂打的公公。

    「娘娘真的歇下了,大人闯不得。」

    宇文昆领命不能让锦妃有个三长两短,自然要见到人才行,对方拦着不让,他只好硬闯,踏进后殿根本不见锦妃。

    「你不是说娘娘歇下了?床上为何没人!」

    「老奴怎麽知道啊!娘娘今夜确实早早地歇息了。」

    宇文昆不再搭理满嘴胡话的福禧,「给我搜!」

    过了一炷香的光景,一个侍卫连滚带爬地赶了来,哆哆嗦嗦地喊着,「大人不好!锦妃娘娘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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