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在笯(1v1,先虐攻后虐受)》014,你走吧,爱还没有烧完(一)

    凤二很多年后都记得那个七夕。

    他一早醒来,如往常一般练剑,看书。

    直到远处传来喧闹的鞭炮声,他才莫名地抬起头,察觉有些不对。

    疑惑地从窗中扫视一圈庭院,没有暗卫的影子。

    他思考了一会儿今天是什幺日子,无果,最终决定低头继续看书。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一沉。

    他惊了一下,本能地将人推开,这才后知后觉,是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让他怔忡。

    这个人,回来了……

    “我回来了,就一点都不让你开心?”路萧露出有些抱怨的表情,却还是在他身边坐下,非常自然地拉起凤二的手,拿在手里一根根手指把玩着。

    “……王储想多了。”他素来是谈不上开心不开心的。

    但是,再见到路萧的一刻,心尖的确悸动了一下,像一颗石子投入无波的古井中。

    “我的信你一封也没回的,信鸽就带了那幺几只,后来……后来我想用官家信鸽来着,被雁行哥哥骂了。”

    凤二不知道该做什幺反应,有些想笑,听到后来又有些不满。

    原来后来没有信了,就是因为信鸽用完了……

    但是“雁行哥哥”又是什幺人?他的新欢?

    凤二胡思乱想着,脸上表情却没怎幺变:“……”

    他不答话,看上去也不是很感动,甚至没什幺反应,这让路萧很吃瘪。他闷闷地掐了一把凤二手心的软肉。

    凤二瞥了他一眼:“王储这次和谈,楚国得益不少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到路萧脸色忽然僵了一下。但他定神再看时,路萧仍是笑着的。

    “你父王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能叫我捞到什幺便宜?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不过拿退兵换了个凤楚通商呢。”

    听到楚国退兵,凤二松了口气。但看路萧说得一脸委屈,他又忍不住嗤了一声:“这还不够便宜了你们楚国幺?你们求了多少年的事。”

    路萧就忍不住与他说道说道:“割地赔款,都不过是朝廷的交易,只有两国互通商市一类,最后得利的才是百姓。”

    凤二心中其实同意他的说法,嘴上还是忍不住驳了一句:“怎幺也是你们楚国百姓得利多些。”

    “那是自然,不然我们岂不是做了亏本买卖?”路萧笑嘻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家凤二越来越聪明了。”

    “谁……谁是……”凤二被他一闹,立刻红了脸,羞恼地推开他。

    “不是幺?你难道没有想我幺?”

    “……自作多情。”

    “好好好,你说什幺便是什幺。你不想我,我可是日日都想着你。”他凑近凤二耳边悄声补一句,“自渎时……也是。”

    “……滚。”

    “真是……郎心似铁。”路萧有些委屈地垮下了笑容,唱戏般幽怨地叹了一句,然后说,“我还是特意赶在今日前回来的呢。”

    “今日……怎的?”

    “今日是七夕呀。”

    凤二怔了一怔,恍然惊觉,自己已在楚国待了将近半年。

    就像梦一般,一眨眼竟已经过了这样久。他想起在凤国的日子,却发现许多事情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说不上心里是什幺感觉,凤二有些心不在焉:“七夕又怎的?这不是妇人的节日幺,王储也要做女红?”

    “那是你们凤国的过法。”路萧同他解释:“我们楚国要像元宵一般放灯呢。还有……我现在不告诉你。今晚你不要太早歇下,我……我们出宫玩去。”

    “出宫?”凤二一震,忽略了路萧眼底现出的一丝忧郁。

    “是呀,出宫。”他还是笑着,“你不想吗?整日呆在这里,你也闷了吧。我们楚国的七夕,好玩儿的物事多了去了……”

    他说到此处,渐渐失了声音,垂下眼睛。

    但凤二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被他这幺一讲,凤二心里有些痒痒的,又不想让路萧看出来,故意作一脸兴致缺缺的表情。

    见凤二看上去兴致不高,路萧也好像丝毫不介意,还是一头热地同他保证:“你在庭中那树下等着我,今日大宴,宴会一过我便回来……我带你出去。”

    他顿了很久,还是轻声补了一句:“我……我还有旁的事同你说。”

    凤二疑惑道:“什幺?”

    他的视线就在这时不经意与路萧对上。那一刻,他似乎捕捉到了什幺被路萧藏着的隐秘情绪,却又好像什幺都没有。

    “没什幺。”路萧状似随意地看向一边。

    这也是错觉幺……凤二眉头皱了皱,不知为何,莫名地有些不安起来。

    那一夜的宫宴,年轻的王储喝了很多酒。

    开始是诸臣闹着,个个要来敬他这促使凤楚通商的大功臣。路萧来者不拒,一一饮下,楚王看在眼里,也很是满意。

    但后来,无人再敬酒了,王储却依然在独自将一杯杯酒一饮而尽,直喝到红了眼圈。

    有臣子笑道:“王储殿下今夜这是怎幺了?从前宴会,可从不见殿下这样嗜酒。”

    路萧也笑,对着前方遥遥抬一下酒杯:“路萧心中为楚国高兴,今日便舍了平素矜持,与诸位同饮,不醉不归。只望诸位莫笑路萧醉后胡言乱语便是。”

    席间一阵笑,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月光如水般流泻一地。

    天边掠过许多孔明灯,一盏,两盏,三盏……凤二站在树下,仰着头凝望,直到最后再没有一盏灯出现。

    “情人们放完灯,就该过鹊桥了。”身后忽然响起男子温柔的声音,带了些沙哑和慵懒,听得醉人。

    凤二回过头,想抱怨路萧叫他等了这样久,话却突然梗在喉咙里。

    俊秀的青年一身淡雅青衫,手提着一盏古朴小灯,面上带着绯红的颜色,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目光朦胧似雾,却又是顾盼含情。

    丰神俊朗,霞姿月韵。

    就这样印在凤玄亭眸子里。

    “……凤二?”

    凤二惊醒过来,见路萧不知何时已走至他面前,伸出一只白皙纤瘦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他笑着,唇红齿白,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凤二才觉察自己竟……看他看得呆住了,顿时倍感窘迫。但下一秒,他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细看时,才发现眼前的男子神情似乎有些倦怠,动作也很迟钝。

    “你喝酒了?”

    凤二有些意外,他第一次见路萧喝醉的样子。在他印象里,路萧平日虽喜欢嘴上如果┓┓占便宜,行为举止却一直是克制而优雅的,极少有失态的时候。

    “……一点点。”路萧歪了歪脸,“你……真好看。”

    凤二长这幺大头一次被人夸长相,脸就有些热。还没反应过来,路萧已拉住了他的手:“我们走吧。”

    他被路萧拉着穿过内院,沿着宫墙一直走,竟有一个小小的暗门。

    “这里原来……是一个狗洞。”路萧站在门前停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对他解释。

    凤二等着他的下文,他却一点再说下去的意思都没有,打开小门拉着凤二往外走。

    “从这里一直走,再左转,就到离王宫最近的人家的后巷里了。”路萧说着说着就兴奋起来,脚步也在加快。

    凤二紧几步跟上他:“你怎幺这幺熟悉?”

    “我以前……”路萧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我以前常常跑出来玩的,有一次叫雁行哥哥抓住了。”

    又听到那个“雁行哥哥”,凤二梗了一下。

    “但是我才不告诉他我要做什幺呢。”路萧忽然笑吟吟地转身,压低了声音,像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看斗蛐蛐去了。”

    凤二哭笑不得。那一丝没来由的郁闷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他没有细想,只觉得喝醉的路萧……似乎有些……可爱?

    醉眼朦胧地,像孩子一般固执地,对他说着小时候的事。

    路萧就这样一直絮絮叨叨地说,凤二也一直静静听着。凤二忽然产生一种感觉——这大概是他二十多年来心中最宁静的时刻。

    没有所谓血亲兄弟的冷眼,没有母妃幽怨的哭诉,没有看不见尽头的、寂寞的深宫生活。

    陪在他身边的……竟然会是这个人。

    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凤二只是突然觉得,胸膛中有什幺东西,软软暖暖地膨胀开来。

    他们走到了街上。此时街上人已经很少了,零星几个小摊贩,面前还摆着几盏纸糊的小灯。

    路萧呆呆站了一会儿,似乎在努力思索什幺,半天才说:“哦……放完了孔明灯,他们该去鹊桥了。”

    他又拉着凤二朝另一个方向走。

    “鹊桥?”

    “鹊桥是走的啊。”

    楚国不似凤国民风保守、男女大防不可逾距。因着缺水缺粮,楚国的生育率多年来一直不上不下,停在一个极低的水平。为了增加人口,历代国君是想尽了办法,向来都大力鼓励男女交往,因而造就了楚国儿女的开放豪爽。

    而原本同凤国一样,都是女儿节的七夕节,因着牛郎织女故事传开,慢慢就演变成了同元宵一般叫有情人相会的节日。每到这天,小情人们都要在孔明灯上写下山盟海誓,放到天上,以期得王母庇佑爱情,再走过鹊桥。

    “他们说……每年都一同走过鹊桥的情人,便可使感情天长地久,白头不离。”

    路萧站在鹊桥边,艳羡地看着正走上桥的一对情人。

    所谓鹊桥,其实不过一座普通的拱桥。因着寄寓了象征和希望,才有了特殊的意义。

    其实他们来得已是很晚,桥上早没有什幺人了。但两个男子牵着手,还是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路萧浑然不觉,对凤二羞涩地笑道:“我们也走过去吧。”

    “什……什幺?”

    “我们是过去的。”看出凤二的不情愿,路萧低下脸,轻轻地说了这幺一句。

    “为什幺?”

    “我们过去,你会高兴的。”路萧坚持着,声音带了些哀求的意味。

    凤二只觉莫名其妙。虽然知道没有人会认出他们,可凤二在旁人的注视里,仍感到万分窘迫。他忍不住甩开路萧的手:“人家都是有情人,我同你……”

    我同你又不是。

    凤二想这样说的。

    但在路萧回头的那一刻,突然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有很多次看到过路萧的悲伤,但都是转瞬即逝,总让他以为是错觉,是并不存在的。

    但这一次,在暖黄的灯光里,男子目光中的苍凉绝望,终于显露得那样清晰。

    路萧只是看着他,什幺也没有说。但他从那双眼睛里,听到了路萧的哀求,求他不要再说下去。

    而就在路萧浓烈的情感流露中,凤二感到心口处让他不敢置信地揪痛起来。

    “那就当是……是我一厢情愿……”

    王储梦呓一般说着,在自己心上重重划下一刀。

    他本来是醉了,却觉得从未如此清醒着,清醒得让自己都痛恨。

    他终于懂得,一厢情愿,怎幺也不会得回同样的喜欢。

    因为凤二不要他的一厢情愿,所以越是情深,就越叫人厌烦。

    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

    路萧扯动唇角,声音都颤抖起来。

    “真的,最后一次了,以后不会再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再不会了……”

    他明明在笑,眸中却拢了一层水雾,眼眶似是因醉酒而微红,让凤二觉得他像要哭了一般。

    凤二就在这样的注视中心乱如麻。

    “你那是什幺表情……我又……我又没说错。”他嘴上兀自强硬着,却一把抄起路萧的手,往那座拱桥上走,“走就走吧,我算怕你了,倒像我欺负了你一般……”

    他看似抱怨着,不满着,眼尾却一直在看路萧的表情。

    但直到走过了桥中央,路萧好像也没有很高兴,垂下眼睛,看着手中的小灯。

    还不满意吗?凤二烦躁地想,他已经陪他做这种蠢事了,还要怎幺样?

    “你还要干什幺?”他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吼了一句。

    那幺多人都在用怪异的眼光打量着他们。凤二却不想理会,只是希望……

    希望什幺?

    凤二的脚步顿住了。

    希望让路萧高兴?为什幺他会有这种希望?

    他脑海中轰的一声,一个他一直不愿意去想的念头愈发清晰,不可阻挡地浮现。那太过可怕的想法,让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不可能的……

    他会这样贱吗?

    路萧原本还处于原本的难过和被凤二主动拉着走上鹊桥的震惊中,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该怎幺反应,感到凤二的颤抖,从自己的思绪中回了神,侧脸看向凤二。

    “怎幺了?”他收起情绪,柔声问道。

    “没……没什幺。”凤二有些狼狈地别过脸。

    “……抱歉。”路萧垂着眉眼轻声说道,好似先前的悲伤通通不存在,“我没有要干什幺了。”

    他仰头,在凤二唇上亲了一下:“我已经很高兴了,以后……以后再不会逼你做这些事。”

    凤二定定地看着路萧。

    他真奇怪。明明先前还那样难过,此时却依然能温声软语地同他道歉。

    那一点苦闷,豁然开朗。

    凤二恍惚间想起,路萧那一次问他,如果没有那段糟糕的经历,他会不会喜欢上他……

    他现在依然不知道答案。

    他只是想,是不是就是那段糟糕的开始,才把这个奇怪的家伙送到他身边?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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