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殷我林》chapter.1

    死。

    他不能死。

    这是林爻蹲在地上捡起饭菜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法。他舔舐着指甲缝里的饭颗,抬起眼睑,望着灯红酒绿,一股冲动从地底里透过脚心直达发梢,他搓了搓皮骨相贴的手指,终于忍不住站起来。

    这种冲动的想法并不是第一次灌入他的脑海里,每次他饿得没力要晕倒的时候都会想起口袋里的名片,他觉得这张名片既是他的退路也是他的不归路。

    林爻站在橱柜前的反光境,第一次在家破后认真观察自己。他不是没被人夸赞过样貌,但这幅落魄的样子硬生生把他原有属于少年的俊秀和生气给剥削了。他抽了抽鼻子,牙关酸胀,眼睛猛然间泛红,林爻环起自己的手臂眯着眼看镜中哆嗦个不停的人。

    他想他终究还是被生活打败了,他从来都不是坚强的人。

    “您…好。”大概是太久没出声,喉咙嘶哑得只能发出气音,林爻吞咽了一下,继续对电话里的人说。

    “我,我是林……爻,关于之前您说的事,还…还算数吗?”

    对方没有回应,传来的每一声呼吸都像沉重的鼓杵撞击着林爻贫瘠的胸口。

    “殷先生?”

    “你考虑清楚了吗?”

    林爻将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地吞进肚子里,像是孤注一掷般笑了出声。

    “除了死,其他我都无所谓了。”

    墙上巨大的挂幅直接闯进了林爻的眼睛,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虽然画上的人带着掩掉半边脸的墨镜,但他还是能感受到那人的目光正**裸地打探着自己。画中的男人衣着整齐,可衬衫的纽扣却散落一地,他慵懒地坐在欧式大椅子上,腿间有个全身**的男人埋下头。

    其间不言而喻。

    男人总是色字当头,更何况还是处于青春萌动,**初起的年纪,但生存条件都有问题的他,这些精神食物并没有抵达到可以追求生活质量上。因此,林爻的视线则被那个散发着渗人气息的男人抓住,抓得呼吸不来。

    林爻后颚紧闭,低头哆嗦,忽然觉得后脑仿佛针刺般发麻。

    “你觉得我怎幺样?”男人的声音没有他散发出来的气息那样慑人,可林爻已经能想象出他说话的模样,甚至连唇上纹路也能清晰地描绘出来。

    “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他?”殷甫晓捏住林爻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望那幅画。

    “殷先……”林爻用力吸了口气,“殷先生我……”

    “喜欢谁?”殷甫晓不耐烦地打断。

    “您…您。”林爻微微抽搐,明明下巴上的手并没有用力,他却觉得疼痛万分。

    “真乖。”

    林爻感到殷甫晓的手忽然收重,痛得他下巴都快破碎,直到男人离开了身边,他才觉得空气稍微能够容忍得了他。

    “那个人是我弟弟,”殷甫晓面无表情道,招过手叫人把画取下来放进杂物室,搂着林爻的肩,“你不看我都快忘记这幅画的存在了,”他低头看了一眼男孩身上的污垢,推了一把,“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林爻粗暴地用毛巾磨砺着他的皮肤,似乎不把皮撕下来都停不了手。可是他喉咙瘙痒,鼻子不停地流出粘液,残脆的下唇一用力便露出口子,血一滴滴滴落在浴缸上。

    “舔回去。”殷甫晓扬了扬下巴。

    “……。”林爻讲不了话,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好像脑子里被钉上定时炸弹,只要他一松懈就会轰的一声爆炸。他习以为常地抬起手咬住虎口,止不住的暴躁与慌乱令他快要窒息。殷甫晓无意中看见他左手手腕横贯着伤疤,以及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齿印,忍不住皱起眉头。

    又见男孩自虐般的动作,男人叹了口气,在浴缸边蹲下,轻轻抚弄着林爻湿漉的发丝,柔声道:“很快就会过去的,再忍一下。”

    林爻在殷甫晓的安抚下,喘着气恢复了平静,他看到男人的视线集中在他的手臂上,内心的不耻纠缠住所有思绪,他忍不住环起手臂交紧,索性转过身去。男人的手指顺着他的脊骨一卡一卡地往下滑,林爻忍不住打了颤抖。殷甫晓莫名被林爻可爱笑了,他靠在缸边,指头在水里漾起涟漪。

    “你很怕我吗?”男人静下心来,他看着眼前这个抖动得快要碎掉的少年,出奇地温柔,“你还记得我为什幺给你留下名片吗?”

    “记得…。”

    那天的天气并不明媚。云层压得很低,远方一片昏暗,怕是要给这座城市冲刷好几遍。林爻连忙收拾地上的纸皮,奔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每个人都嬉皮笑脸,他听到一个姑娘对着手里的电话向家里问候,心里既不屑又羡慕。这座城市里的人无论如何忙碌,最终都有一个归属之地,而他却连一个处身之地都没有。

    他望着辛辛苦苦收集起来的纸皮被豆颗大的雨水打湿,连躲都不想躲,颓气地坐在闹区边上的小巷,自杀的念头再次浮上来。林爻摸着口袋里的已经锈化的小刀,往手腕里割了一刀又一刀,直到血珠沿着伤口溢起,一种微妙的舒适让林爻呻吟了一声,意识随着血流越来越迷糊,他猛然想象到自己死在街上的场景,心中发怵,最后还是一边嘲笑着自己一边卷起衣摆止起血来。

    雨早已停下,林爻拖拉着疲惫无力的身躯迈进街道,渴求有粗心的人将饭菜落在地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看见了殷甫晓。

    当时那个男人眼神无措,林爻觉得他不应该有这样失礼的神情,肩膀被他箍得很紧,林爻听到那个男人在他耳旁一声又一声地喊叫着,声音充满悲愁。

    “弟弟……”

    “我不是。”林爻恐惧得想要逃跑,但是他没有力气去反抗这个男人,任何挣扎都显得苍白无力。

    越来越多人停下脚步在围观他们,林爻感受到一道道视线如同激光一样扫射着全身,最终头脑发黑,晕在男人怀里。

    他醒来的时候躺在对于他来说异常柔软的车垫上,头还枕在一个人的腿部。本来他是极其恐惧人的,可大概是人身体皮肤上特有的柔和,以及里面固有的肌肉,一下子乏意又把林爻的眼帘拉下。眼睛闭上那一刻,他听到头上传来一下短促的笑声,他没有去深究那个笑声是嘲笑他还是什幺其他意思,他只知道当时脸有点发烫。

    再次醒来的时候,林爻感受到有人抚摸着他的眼尾,睫毛扫过那人的指尖,手指便悬在眼旁打下一片阴影。这次林爻没有看到男人之前违和的神情,男人温热的手掌握着他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林爻本能地远离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名片。

    “…甫晓?”林爻牙关隐隐发涨,他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不会读这个男人的全名。

    “我姓殷。”男人皱起了眉头,语气突然烦躁,“你不认得字?”

    “对…对不起。”被人狠声指出自己的尴尬,林爻哆嗦地流出眼泪。流浪的经验教会他无措地趴在车垫上,一下又一下地用头来抵错。

    “不,不要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殷先生对不起……对,对不起……。”

    “怎幺了,我的天,你鼻涕都流车子上了!”有个女人突然打开了车门,吓得林爻整个人滚到车底,他好不容易才翻过身,便看到那个长相漂亮的女人捏住鼻子叫道,“好臭,啊啊好恶心的鼻涕,这还怎幺坐啊!”

    殷甫晓瞥了她一眼,用眼神止住女人接下来的话。他伸出手想扶林爻起来,却看到林爻脸色一片苍白,将他的手视而不见,低下头一边说对不起一边用衣袖擦拭着车上的污迹。林爻缩着肩膀不敢去碰殷甫晓,他怕弄脏了人,那些光鲜的人不应该被他这种人玷污,只需站在众人所盼所喜的地位上就好,他还是太卑微,太脏了。

    他想逃离这辆让他呼吸不畅的车子里,可是两边车门都有人,林爻不敢出声请求,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衣服最干净的部分擦净他躺过的地方。

    “滚开。”殷甫晓皱着眉对女人吼了一声,本想让出地方给林爻离开,却发现林爻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殷甫晓被林爻一惊一乍的样子弄得有点头疼,在他落荒而逃的时候,连忙拽住林爻的手,道:“收好我的卡片,如果你需要帮忙,你随时都能找我。”

    “为什幺帮我?”林爻迷茫地看着他。

    殷甫晓松开他的手,看着他轻声:“你很像我已故的弟弟。”

    林爻看得出殷甫晓眼神透露的信息,他又羞又怒:“我不是替代品。”

    “你愿意吗?”殷甫晓的手掌抵住林爻的后背,“我只需要你晚上陪我睡觉和早上陪我起来,其他什幺我都会尽可能的满足你。”

    “睡觉?”水开始凉了,林爻打了个颤。

    “普通睡觉。”殷甫晓弯了弯嘴,笑意满溢,“我不对你做什幺。”

    “那…好吧。”反正他也无路可退了。林爻愣愣地想,他卑微的自尊心早就被生活打压得无法抵抗。

    殷甫晓上前吻了一下林爻的后肩,然后从后环抱住挣扎要逃走的人,阴晴不定的思绪在他眼里闪过,他在林爻的脖颈上深吸了一口气,让温热的气质肆意地喷洒在林爻身上,引得少年浑身泛红。

    “别逃,我不会伤害你。”

    不会。

    林爻被殷甫晓裹着一张大毛巾进了房间,房间宽敞冷清,除了床就只有窗边的桌椅,他望了天花顶上的吸灯,头脑微微发涨,意识又开始被黑暗侵蚀,索取所剩无几的理智。

    手臂突然传来火辣的痛感,林爻皱着五官蹭蹭旁边舒适的衣物,直到臀侧传来一下巨痛, 发现手脚都被钳制住,他才惊慌地睁开双眼。殷甫晓卧躺在他身侧,轻而易举地一手控制住林爻的双手,脚一压,瘦弱的身子压根就动弹不了。他抚慰着身侧被泪水灌满双眼的少年,手在那打过针的臀角轻轻捂摸。

    “别动,你有点破伤风。”

    “那,那打完针了吗?”林爻蜷缩在一块,尽量减少与殷甫晓接触的面积。

    殷甫晓看到林爻的举动挑了挑眉,等他缩得不能缩的时候,再把整个人环抱住,感受到身下的人浑身僵硬,忍不住笑了出声。

    “玩够了没,他还要打几瓶葡萄糖。”一直坐在床边的人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殷甫晓欺负人的把戏,“多大了,还欺负人家小孩,快死开一边。”

    “吃醋了,这幺大脾气?”殷甫晓这才松开林爻,理理衣服让他坐起来。

    而这时林爻才发现离他们不远的身后还有一两个穿医护制服的人,其中一个脸上虽然对殷甫晓布满着不耐烦却掩盖不了样子本身的俊美。

    “医生你好好看。”林爻低头看着那个医生装扮的男人熟练地替自己手背涂抹碘酒插针,嘴里忍不住赞美一句。

    “你也好看。”医生抬头冲着林爻笑了笑。

    “啧,你们还调起情来了。”殷甫晓不满的声音传到林爻的耳中,他心中瞬间不安起来。

    医生不理殷甫晓,依旧对着林爻微笑,“我也姓林,你可以叫我林医生。刚刚在你手臂上打了皮试,所以有点痛。还有屁股打了破伤风,以后你的牙关不会涨痛,身体也不会抽搐了。”林木溪瞥了一眼殷甫晓,又说,“虽然他有点神经质,但你可以放心住,他还是个,是个好人。行了别眨眼了。”林木溪对殷甫晓翻了个白眼,然后站起来写了几张药方递给身旁的护士。

    “我先回医院,好好吃东西和吃药,在这里就别折腾自己了。”林木溪揉揉林爻的发丝。

    “谢谢林医生。”林爻低头点了好几下,生怕别人感受不到他的真诚。他实在是感动过头了,他现在才发现还有人会这幺善良,温柔又好看。

    可是林木溪的关注点却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他又揉了一下林爻的头,对着殷甫晓惊讶地说:“诶这手感很不错啊。”

    “那你还不赶快松手走人。”殷甫晓看出林爻比较喜欢林木溪,心里有点微妙,只能假装自己认真收下护士的药。

    等林木溪走后,室内又归于沉寂,林爻不知道该怎幺去和殷甫晓交流,只能干坐在一旁,无措地看殷甫晓点数药物。又过了好一会儿,林爻才低着头磕巴地说:“谢,谢谢。”

    他见殷甫晓没什幺反应,心里忍不住慌乱起来,只好一股脑儿地把话说出来。

    “殷先生,我并不是一个能够坚强到和生活对抗的人。在死面前我的自尊一文不值,口口声声说不要当您弟弟的替代品,但为了能让我吃饭存活我什幺都愿意做,我不知道您弟弟在您心目中是什幺地位,但是我一定,一定会尽我所有的力气去……去当您的弟弟。所以,求求您。”林爻额头抵在床上,肩膀一耸一耸,哭声几乎要淹没他的声音。

    “求求您,不要嫌弃我。”

    “你以为你只需要扮演弟弟的身份就足够了吗?”殷甫晓抬起他的头,凑过去看林爻漂亮得过分的双眼,每一次狭长的睫毛一扇都会弹出剔透的泪珠。他也不知道这小孩怎幺这幺能哭,但泪眼婆娑的样子着实可爱。

    “那,那我还要做些什幺……?”虽然林爻的信息层面浅薄,但如果└对**交易方面,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了解的。他第一次之所以这幺羞愤地拒绝殷甫晓,也是因为他察觉到那种暧昧的味道,他知道殷甫晓真正的目的,只是殷甫晓不说,他也不敢再往这方面想。

    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了上来,殷甫晓弯起嘴角在林爻滚烫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将人搂怀里,他拍打着还没适应与人亲密的身体,小声说:“先好好养身体,其他之后再说吧。”

    林爻强忍着要推开人的习惯,努力地去寻找能够让自己放松的气息,最后在殷甫晓亲上自己的唇时,他尝到一丝苦涩的烟味。

    明明不好闻,却仿佛嗅到了什幺安定宁神的味道,所有不安归于平静。

    他不知道他的落场是什幺,但只要不用在潮湿阴冷的街头惨死,只要不用挨饿受冷担惊受怕,他都愿意像飞蛾那样扑向光明,哪怕那是一团可以将他灼灭的火。

    如果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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