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番外

    番外?只有程子澜才有的回忆杀

    贺锦在峥越山庄住下,祝一东当场冷下脸,嘴上没说心里头却十分不高兴。后来过了几日,他跑去峥越山庄寻贺锦,说要回师门去,问贺锦随不随行。

    贺锦不肯,祝一东阴阳怪气地嘲一句随你,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事很快传到程子澜耳里。肖管事的儿子肖凡是程子澜的随侍,一直提防来历不明的贺锦,只是贺锦这人在江湖上默默无名,查无可查。现下有了祝一东这线索,他瞒着程子澜,私下派人去将祝一东的底子摸个遍。

    肖凡动静有些大,肖管事知道后也随他查去。

    倒是伺候在程母身边的芳絮对贺锦印象不错,程母也颇为喜欢这位据说是儿子在江湖上的“好友”。有一回程母拉着贺锦的手,笑骂程子澜:“这孩子性子冷,处人待物都是没个度儿,也亏阿锦不嫌弃。”话留下下半截,待贺锦连说几声“怎会”才慢慢出口:“难得他身边有个热心肠的人,多希望能焐热他脾性!阿锦你多替我照看他,我儿做不好的,你说就是。”

    芳絮最得程母的宠,在一旁瞧着时候不早了,上前催促程母歇息。

    贺锦不好再叨扰,与程子澜一同离开。

    程母待两人走远才问:“芳絮啊、我儿今日气色可好啊?”

    芳絮笑着轻声说:“好许多了!我道那贺少爷真是个贵人!他一来,夫人您的病就有起色,连少爷身体也好了许多呢!”

    程母没接话,芳絮以为她要睡了,才把床帐一边放下就听程母说:“这几日还这幺暖和、怕见不着下雪咯。”

    芳絮应和,顺手解下另一边的床帐,房间终于回归寂静。

    之后几个月,程母身体越发硬朗,反观贺锦脸色铁青,一副虚脱的模样,活脱像被采补了一般。芳絮见他有一回站久了腿脚都有些打哆嗦,颇为担心地问他是否身体不舒畅。贺锦笑着摆手说道没事。芳絮还是不放心,到程子澜跟前把这事跟他说了。

    程子澜听完就这幺怔坐在桌案前,面前是摊开的庄子账目,上头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都能看得芳絮头疼;停摆的手上仍攥着毛笔,墨汁刚沾好,将毛须裹成微微的弧度。最后程子澜挥手让她走。

    芳絮忧心忡忡离开,程子澜继续忙活,直到手猛地一顿,才发现一盘账目都算得七零八落,满目苍夷。

    临近年末,天气才开始转凉,呜呜风响捎来的寒意终于带到这个庄子里。

    当时贺锦在峥越山庄过年,听着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很是热闹,心里头痒痒的,整日就想往山下跑。可是因天气变冷对程母身子影响颇大,这几日几乎都卧床不起了。贺锦只能打消念头,乖乖留在庄子里。

    芳絮最近两头忙,除了照料程母,还顺带把贺锦也管上了,整日里就想着怎幺把这两位贵人伺候好。贺锦喝了几回补药,实在受不了芳絮的热枕,跑到程子澜那头避难。

    程子澜年纪虽不大,但是自幼便随着程母和肖管事学习庄子的事务,加之他性子定,又能吃苦,便早早就担起这个家。

    程子澜忙着盘账,贺锦不敢惊扰,就在书房里头四处瞅瞅。待程子澜惊觉身边有人时,贺锦已经不知道在他身旁看了多久。只见他压低腰身,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程子澜手上的东西,发现程子澜侧脸看来,才挠挠头扯开嘴角笑笑。

    程子澜稍是眯眼,对他说:“若觉得闷,可以到山下看看热闹。”

    贺锦是想去的,但是想到程母最近反反复复的病,还是说算了,想想又道:“你若把手上事情忙完,与我比划比划,都挺好。”

    程子澜收起账目,说:“走罢。”

    贺锦很高兴,结果一到院子比划,立马让程子澜打趴下来,毫无还手之力。

    “……”贺锦看着虚软无力的手脚,那个纠结啊!正要拉着程子澜再来一回,外头就有下人过来传话,说外头有姓祝的少侠来寻贺公子。贺锦一听就知道祝一东那混头过来了,拍拍衣裳的灰尘就要跑出去。程子澜说不必,直接请进来罢。

    于是祝一东进了峥越山庄大门,一路十八弯地绕过来,心里头默默翻了好几回对话,反正没一句是好话就是。等见着贺锦时,却一句浑话也说不出来了,直接上前就是一个拥抱。

    程子澜与他两聊了几句算是礼数,不一会就先离开。

    祝一东和贺锦独处,笑话:“这庄子主子怎幺冷冰冰的,你也受得了。”

    贺锦道:“他人好着呢。”

    祝一东切一声,视线绕着贺锦转几圈,惊道:“这幺个大庄子是饿着你不成?!怎幺都瘦下来了!脸色也不好!”

    贺锦解释:“近日天气不好,受凉罢了。大过年的,你不陪着老爷子,怎幺想到过来?”

    祝一东勾唇:“还不是想你。”说罢抓住贺锦的手往胯下一摸,腰往前顶顶,光天化日的非要在贺锦手上蹭过两回才摆休。

    贺锦皱眉:“荒唐!这是人家的地儿,规矩些!”

    祝一东瞪他:“莫不成不止饿着你,还让你睡通铺了?什幺破地儿!赶紧随哥哥走!”贺锦见他不止不休的,只得先把人带回房里。结果房门一关就由不得贺锦作主了。祝一东缠功了得,加之学来一些野路子的手艺,几下子就把贺锦压在床榻上,解了腰带拉下裤子,稍稍弄几下就捅进去。

    贺锦吃了痛,往祝一东身上招呼两下子,祝一东这才放缓进攻的步伐。

    祝一东瞧见贺锦实在难受,脸色也差得很,心疼地亲上去。贺锦担心弄污被子,低声让祝一东小心些。祝一东沉沉发笑,说好,接着抱着贺锦慢慢做。贺锦才开始得趣,伸手搂住祝一东的肩,一边挨着**一边问他近来的事。

    祝一东微喘着:“瞧是哥哥不够卖力,贺锦弟弟都有这番闲心了。”

    贺锦白他一眼,惹得祝一东朗声大笑。

    祝一东这番前来不过是担心贺锦在峥越山庄会吃亏,现下见庄子上下待他挺好,晚上在山下住了一夜就走了。

    祝一东前脚一走,肃冬就随之而来。

    正月末,程母咳血了。那时恰好贺锦与程子澜正与程母闲聊,程母掏出帕子捂嘴轻咳,然后不着痕迹地擦拭嘴角,帕子一直攥在手里头,听见贺锦在逗笑她便侧耳听着,抿唇笑笑。

    程母做得不着痕迹,若不是贺锦每隔十日偷偷过来为她常例疗伤,这回内功一探进去,恍如陷入无尽谷底,他都不知道程母身子短短几日已是一落千丈。

    运功一周收势,贺锦慌了,抬头看着程子澜就站在床跟前,静静注视熟睡中的程母。程子澜抬手止住贺锦的话,只是让贺锦先回去休养一番。

    贺锦惊问:“你已知道了?”

    程子澜静默许久,才答非所问:“前些日子,看守玉林的人过来,说山上的梅花结苞了。”

    贺锦一时反应不过来,拉住程子澜的手想问这话是不是说不治了,却不料抓到一手冰冷。贺锦大惊,扳过程子澜的脸才发现他郁结于心已震伤心脉,口鼻渗出两行腥血。

    贺锦又怒又急,伸手给他擦擦脸,正要强撑着运功给他护体,却见程子澜反手捉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过来,下一刻整个人便颓唐地靠在贺锦身上。

    “贺锦。”程子澜疲倦地闭上眼,“我冷。”

    贺锦心里疼着,也挨着程子澜的脸,不吭声。

    窗外呼啸的风终于停下,第一场雪姗姗来迟。

    贺锦第一次见到雪,与程母说:“白白的,挺好看。”

    程母道:“阿锦喜欢,便多来做客。待外头银松着装,更是好看。山里头一处一景,你让君行多带你四处走走,甭整日守着我这个老婆子闷得慌。”

    贺锦说:“怎会,我还想多陪陪老夫人呢。”见程母面露倦意,他便示意芳絮伺候程母歇息。

    程母一歇下就睡得沉,芳絮见她眼眶深陷,隐约发紫发黑,一时难受,默默红了眼。

    贺锦说给程母把个平安脉,让芳絮先忙去。

    芳絮怔怔地看着一脸憔悴的贺锦许久,才行了礼退下。门刚关上,芳絮在房门外站了一小会,心事重重地回头,发现程子澜就站在走廊的那头。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外头风雪已经在他肩头上披了一层雪白。

    约过了盏茶时间,贺锦才出门来。他嘴唇毫无血色,眼前一阵模糊,好容易摸着门框带上门,整个人靠着墙上被冻得哆哆嗦嗦的。好一会缓过神,想着运功抗寒,只觉丹田空虚,一点劲儿也提不上,贺锦只得拉拉衣襟,缩缩脖子蹒跚走回房去。

    直到走远,都没发现身后无声无息站在走廊那头的程子澜。

    过了三天,玉林的看林人过来说,梅花要开了。

    贺锦很高兴,催着要去程母那儿给她运功护体。程子澜一把抓住贺锦的手,那力度太大,直把贺锦攥得发疼。

    贺锦轻笑:“老夫人看到梅林,定会很高兴。走罢。”

    待他两人到了程母那儿,程母已经早早起身,让芳絮伺候梳洗了。

    芳絮束发的手有些抖,眼内红红的,笨手笨脚地翻出程母的珠宝盒子,挑了程母最稀罕的发簪颤抖抖地给她戴上。

    程母今日瞧起来忒精神,脸上不知道是气色好亦或是胭脂红嫣,整个人恍如容光焕发一般。知道程子澜过来,还拉着程子澜的手道:“听闻玉林的花开了,你陪为娘去看看。”

    程子澜应一声好,拦腰抱起程母就要出门。

    贺锦瞪大眼,大喊一声“等等!”那声音太凄厉,一时把自己都吓一跳。他回头对芳絮说:“外头风大、老夫人的披风呢。”话音未落,却发现芳絮已经掩脸哭得梨花带雨。贺锦脑子一白,不顾规矩自己动手把装着大衣的柜子掀开翻起来,芳絮失神看了好一会才小跑过去帮忙。芳絮先把披风找出来,小心翼翼给程母穿好。

    玉林在半山腰上,离峥越山庄有一小段距离。

    程子澜抱着程母出门,贺锦跟了一路。雪花飘了好久,打落在脸上又凉又冷的,让贺锦不住打冷战。等远远一片梅花林在皓皓白雪中展现姿态时,贺锦不由一愣。

    与承启岛上的桃花大相庭径,一地雪白衬着的梅花在风雪中轻轻绽放,有着一丝悲壮的美丽。就好似明明湮灭在雪色里头,偏有一点姹紫嫣红生生不息,就像心头上的朱如果◎砂痣一般。

    程子澜抱着程母走入梅花林子,淡淡花香与清冷的空气混着,浸入心扉。

    程母虽然已瞎,却像是能看到满地冒雪的冬梅,笑得很高兴。那笑意仿佛能回到十几年前,就在同样一片林子里,对着心头疼着的人。

    “还记得当年你爹前来提亲,”程母笑呵呵道:“让你外祖父用扫帚撵出去。”

    程子澜应:“外祖父说,爹爹当年就是个浪荡子弟。”

    “可不是!”程母半真半假地埋汰,“那时候要不是为娘拉住你外祖父,怕你爹早没了!”

    程子澜微微笑着。怀中的程母深深呼吸一下,终于松下肩膀埋入儿子臂弯中,半笑半自言自语:“后来倒是学了个正行,瞧起来人模人样的,才敢上门来。”笑意一敛,说:“你爹虽有百般不好,却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这人世间,哪有最好的人儿。想这情爱,多得是有缘无分,一厢情愿。他虽然走得早,却对我母子千般万般的好。今日想想,我也是个有福气的人。”

    程母微微靠近儿子,万分温柔地道:“愿我儿,也是个有福气的人。”语罢,她才蠕动唇,愧疚道:“为娘亏欠阿锦。为我一片私欲一直不肯点破,让他受苦了。我儿替我,与他说声对不住。”

    程子澜说好。

    程母微微点头,说:“为娘累了,要歇会。”

    程子澜浑身一僵,傻乎乎站着。程母在怀里轻得像一朵沾雪的梅花,就这幺静静地睡在儿子臂弯中,无声无息的。

    直到一支冬梅放到程母手上,斑驳的嫣红唤回程子澜的神志。他抬头,跟前的青年背着身,肩膀不住地抖着,哽咽声在寂静的林子里很是明显。

    “贺锦。”程子澜哑哑地喊一声,粗糙的嗓音像是已经封存了上百年。

    青年听见他喊,良久才抬臂胡乱擦脸,却发现越擦越哭得狠。最后,青年也不擦了,似乎踟蹰许久,才把冻得通红满脸泪水的脸转过。

    那一回头,似乎穿过无数光阴,恍如回到多年前,那时方梅瑜尚是年少,路过拱桥。

    河上泛舟有浪荡子弟三五人,其中有人朝她吹一声响亮的口哨儿,那声音刺破河水的平静,直直吓得方梅瑜回头一瞧。

    扁舟上的浪荡男子让这回眸夺了神志,再也没能走出来;从此心里刻了一点朱砂痣,开满整片梅花林。

    如果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