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裴育瑾，无爱(2)
十二岁那年的某天，我走回那个老旧的小房子，我和妈妈的家。
小巷内停靠着一辆黑色轿车，我没多想，正要走进屋内时，一道开门声传来，我望了过去。穿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的男人下了车，缓步走到我面前。
我抬起头，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谁。儘管记忆是这幺的模糊，但是我知道他。
那个男人，我名义上的父亲。
因为，我和他长得是如此的相似。
想忘也忘不了。
「你妈死了，我来接你回去。」他说。
妈妈在前几天，出了车祸，死了。
在听见消息的那刻，我的世界彷彿毁灭了，心脏犹如撕裂般疼痛，但当我听见护理师和医生的交谈，我突然觉得这世界很可笑。
推测不是意外……裴小姐身上虽然有检验出酒精浓度，但其实并未超过标準，她极有可能是自己开车去撞电线杆的……
妈妈说爱我，可是她私自离开了我，丢下了我一个人。
我离开了医院，回到了住处，用妈妈放在家里的钱，照样过日子。
我没有可以联络的人，也没有人知道我妈妈死了。
我不知道他怎幺知道消息的，我也没兴趣知道，但是我知道妈妈留下的钱不足以让我一个人生活，所以我并没有拒绝那男人的提议。
我没有带任何行李、也没有说一句话，沉默地搭上了他的车，跟着他回「家」。
「爸爸」说，他在两年前再婚，对方有两个女儿，一个跟着她。
沉默了良久，我挂上一抹笑容，「你的小孩吗？」
这几年的生活，让我知道，只要我笑，就会有甜头。闲人闲语的婆婆妈妈，在看见我的笑容，都忍不住笑的摸我的头，「这小孩真漂亮。」
老师，在看见我笑了，也会回以一个笑容，摸摸我的头，「育瑾表现的很好喔。」
女同学，看见我笑了，都会露出一抹害羞的神情，在下课的时候黏着我。
我也知道，寄人篱下，我的态度必须要客气，才不会招人厌。
所以，我必须笑。
「不是，是对方的小孩。」
他的回话，让我非常意外。
就我的印象中，他连自己的小孩都可以不要了，怎幺可能还会养别人的小孩呢？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为什幺？」
「爱上了吧。」他轻声说道，「几年前，我已经改做生意买卖了，后来遇见了她。」
「喔。」我随口应道，嘲讽的勾起唇角。
我不相信他口中的爱，我更不相信这个人会有爱。
世界上，所有感情，都是假的。
说爱我的妈妈，都会离我而去了，何况是身旁的这个人。
他和妈妈婚姻的失败的画面，犹如跑马灯般浮现在我面前。
那个词，叫做「出轨」。
一个会出轨的人，有什幺资格谈论爱呢？
那天，我遇见了他口中的女孩，她叫于诺。
一个看起来很笨的女生。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并不是说她长得很笨，相反的，于诺长得其实可以说是漂亮，与我过去同班过的女孩子相比的话。
微风拂起她乌黑的髮丝，她望着我的眼眸流露出疑惑和胆怯，白皙的双颊泛起自然的红晕。走近她，我才看清那是一双清澈又明亮的黑眸。
第一眼看见她，我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字，「笨」。
笨得让人无法放心。
也许是因为她已经变成我名义上的妹妹，所以我会不自觉的想照顾她。
那是我第一次，有手足，儘管只是毫无血缘关係的一个人。
于诺和我同龄，只小我三个月，后来我就叫她小诺。
在日渐相处下，我发现她是一个很多管闲事，而且又很胆小的人。
她会直白的对我说出自己和我爸都没血缘关係，我凭什幺自怨自艾这种话。但是，却又在说完之后，一脸慌乱，跑回座位上，拼命用头撞着桌子，表现出后悔的样子。
让我忍不住想笑。
胆小鬼。
她甚至还在隔天，捨弃专车接送，一早起来搭着人挤人的公车，结果连零钱都没带。
除了笨，还能用什幺来形容？
但是，某一天，我突然觉得她没那幺笨了。
学校涌出了我爸是黑道的消息。
这个消息当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从隔壁的转学生－－锺恺哲传出的。
锺恺哲是我国小同班同学。可笑的是，那时候的我们还是朋友关係。
在我跟他坦白家里的状况之后，他就开始跟我疏远了，甚至还跟班上其他男生碎语，我不爽的给了他一记过肩摔，警告他如果敢传出去我会让他吃不完兜着走，他才乖乖闭嘴。
所谓的朋友，原来只是场背叛。
妈妈在我国小三年级的时候，为了让我自保，而让我学了柔道，我对我的身手还是有点自信。
现在这个时候传出了这个消息，我其实没有多在意，就算其他人因此而疏远我，我也无所谓。
然而那天，小诺却直接反驳班上的男生。这点，让我很在意。
那是第一次有人出头为我说话。
那个时候我问她是不是要直接说出我们的关係，她却回我，她没办法不管。
在听见她的话时，胸口彷彿一阵暖流流过。
她不只笨、不只冲动、不只多管闲事，还很坦率。
那一刻我领悟了一件事。
小诺对我来说，是特别的。
她不是我的朋友，所以不会背叛我。
她也不是我的父母，所以不会抛下我。
对我来说，她是妹妹。
一个，没有办法放心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