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6 以海余生，换你长生(1)
天黑得很可怕，明明是白天，乌云笼罩半片天际，随时都会下起倾盆大雨的气候，每一口呼吸都很湿，空气很闷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不可以！」陆焕跑得很急，呼吸换不来，被自己一口气呛咳了好几下。
安莳生站在悬崖边境，底上是滔天巨浪，海风扑打着她一头凌乱的黑髮，他一脸死白，黯淡无光的双眸凝望着前方。
眨了几下，她聚焦在眼前的人身上，风太大，她看不清他的脸庞。
天地之大，她寄託的情太刻苦，沦落在天涯终成伤。
她断然掀起单薄的嘴唇，当日泳池未说完的话，现在是时候了：她和他之间的缘分也该落下。
我们，来世再见。
陆焕读出她的唇语，发狂似的向前冲去。
来不及，风太大，阻挡他的全力；噩耗太错愕，他想反应却只是一片空白，而她在他面前张开双臂，闭上眼，往后倾倒，她最后的绝情，连最后一眼都不肯留给他。
不要！
陆焕一声惨叫，自床上弹起，冷汗涔涔。
他看了看四周，带去医院的衣服凌乱散落在房间地板上，墙上的时钟指针刚好移动到整点，他转过身在闹钟响之前关掉手机。
从那天之后，他的噩梦不分昼夜，再无现实与虚幻之分。
清澈的敲门声响起。他轻轻应了声。
房门缓缓被推开。
宋承皓靠着门板，「你睡一整天了，出来吃点东西吧。」
陆焕瞥了他一眼，缓慢地起身，随手扯了件遗落在椅背上的毛衣胡乱套在身上，机械式地跟着对方移动到前厅。
满屋子都是咖啡和鬆饼香气，餐桌上早已铺上餐巾和餐具，桌子中央点缀着玻璃饰品，白色陶瓷盘子上摆放着可人的蜂蜜鬆饼和热腾腾的咖啡。
宋承皓看着陆焕入座，往陆焕手里塞入叉子，他已经先把鬆饼切成小块状，连蜂蜜都浇上，以前他会在盘子上放装饰花，至从某一次，陆焕把整个盘子上的食物吃光连假花也乾净后，他就不再往盘子上放多余的东西。
起初的一个礼拜，陆焕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都不知道他是靠什幺活下去，后两週碰上期中考週，他软硬兼施拚命劝着对方，最后还叫来锁匠，才把他从房里脱去考场。
「学妹都走一个月了，你要想开一点。」魏思婷接到消息后，担心陆焕想不开，每天得空便会来看一看对方。
陆焕听见她的话，什幺反应都没有。
依照以前的个性，他起码还是会回应几句，就算是抗拒也好，如今他彷彿是灵魂被抽空的机器人，行尸走肉般过着生活。
「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们也不好受。」宋承皓也加入劝说的行列，「活着的人要好好的活着，你要尽快想开。」
宋承皓其实能想像他现在的心情，过去十分疼爱他的外婆过世时，他也消沉了好一阵子，更何况这次离开的人是陆焕心里喜欢的人。当初也是陆焕在旁边陪着他，鼓励他，他才能走出那段阴暗。
如今，连陆焕也陷入和他当时一样的情绪，作为他的朋友，他不能坐视不管。
「这个周末天气很好，我们出去走走。」宋承皓试着让语气开朗，「你之前社团认识的那个学姊，这个月生日，你去年不是带人家去餐厅庆生吗？今年我们换一个方式帮她庆生吧。」
「对呀！我记得她，去年我也有去，当时你不是也承诺人家明年要弄一个更大一点的生日派对。」魏思婷跟着附和。
陆焕双眼茫然，彷彿是听见他们的话，眼神动了一瞬，但那一眼却没有任何意义，他的眸中淡薄，从那天之后，就再也不透光，他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外界在如何转动，都与他无干。
放下叉子，盘子里的食物指是被弄乱了位置，丝毫没有减少。他站起身，脚步虚无飘渺，踏在地板上，好像随时会倒下。
「你要去哪里？」身后的两人随即追了上去，在他握住门把以前拦住他。
陆焕握住门把上手臂，轻轻地往旁边移开，取而代之，他亲自抓住门把，轻微转动，推开门。「出去走走。」他说。
宋承浩和魏思婷对看了一眼，追上去？
心无灵犀的两人，在这整整一个月，急速培养处默契，两人急急忙忙回头，飞快地抓起餐桌上的钥匙，钱包和手机，又火速了冲出门。
送走考试季，迎来新气象的十二月，陆焕看见户外的街树上挂满着圣诞风个的彩带时，才恍然发现时间流逝。
她是他不该握住的那片海，他们承诺，此生不恋，方能相见。而他最是后悔，他不该许诺，他们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喜欢一个人，喜欢一天是一天，在一起一天是一天，哪怕没有明天，今天就可以守成永恆。
所以，就算他们相爱只能持久一瞬，也是爱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