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缺》分卷阅读50

    运,仅仅一天而已,他就同周崇慕前所未有的亲密起来。甚至他们回到宫中的时候,周琰荣支撑不住睡着了,都是周崇慕亲手将周琰荣抱下车驾。

    宫里是什么样的地方,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编排出百八十页的话本来,周崇慕对几个孩子向来冷淡,此刻显现出的一丝宠爱,就格外突兀了。

    更何况几个孩子都非嫡出,年纪差的也并不是很大,周崇慕从未提过立储之事,可有儿子的嫔妃都惦记着,没有儿子的嫔妃也在惦记着周崇慕哪一日能再赏她们个龙种。

    宫中的风向开始飘忽不定起来,周崇慕自然也知道这些,他如今已经懂得君王理应克制,更不该明显地将自己的喜好加在孩子身上,免得让孩子背负无端风险。

    更何况,这些宫妃臣子想得也太远了些,孩子还未曾开蒙,天资禀赋都尚未显现,谈什么立储之事。

    周崇慕对周琰荣的喜爱仿佛一阵风,轻轻拂过就再没有任何动静,他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淡,再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对于周琰荣的偏爱。

    只是这样一来,周崇慕就许久未曾去过护国寺,他像是做过亏心事后被拆穿的负心薄情郎,无颜面对爱人。

    周崇慕不来,陆临对此也并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最先开始的那段时间,陆临刚从宫里出来,身上的伤还没好透,郑浮风每每为他换药疗伤之时,他都会不可避免的想起周崇慕,想起他们在宫中的那些日子。

    那时陆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会想起他们小时候的事情,所想起来的都是他们互相的伤害和折磨,他知道自己对周崇慕旧情已了,再没有任何过去的旧情可以念了。

    因为远离了周崇慕,也远离了带给他痛苦和伤痕的皇宫,陆临在山间古寺里终于卸下心防,他每日吃斋念佛,克制了自己不死不休的戾气,却仍然保留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性。

    陆临的心境格外平和,一开始周崇慕来他门前站着的时候,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暗示自己不要去理会他,狠心一点。到了后来,时间一长,陆临就只把他当成门前的一棵树,愿意站多久就站多久。

    这让他有些感伤。

    毕竟他活了这二十几年,唯独爱过这一个人,他人生前二十年,为了他筹谋策划,为了他出生入死,为了他甘为人下,也为了他变得不再像自己。这样掏心掏肺地爱过一个人,突然由自己斩断这份感情,就像是将自己的皮肉剥离一样,很痛,很残忍。

    但时间久了,新长出来的皮肉已经覆盖了曾经溃烂的皮肤,他整个人又焕然一新。

    他已经为爱吃过足够多的苦头,也知道自己虽然反复告诉自己,要绝情要狠心,却难免被外物所打动,故而便要让自己的眼睛长长久久地瞎着,这是他给自己的提醒。只有一直疼着痛着,才能提醒自己永远也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秋天,孙矩同陆临打趣,说陆临虽然在寺里吃斋念佛,看着倒是比从前要健康一些,脸色也有了红润。

    秋高气爽,陆临心情不错,也同孙矩玩笑,说是眼下到了贴秋膘的时节,自己也能感觉到略胖了些。

    陆临说这话的确是在玩笑了,他们在佛寺里,尽管住持早就同寺里众人叮嘱过,后院的贵人身体不好,少不得荤腥调理身体,算不得违反寺规。但毕竟是寄人篱下,陆临只当是客气之言,一直谨遵寺里的规矩,晨钟暮鼓,未曾中断。

    郑浮风原先跟着陆临一同住在寺里,后来陆临身体好些了,又不耐烦他时不时就要劝自己治一治眼睛,便让郑浮风每隔三五日再来一回。

    这一日郑浮风又来了,快到中秋,郑浮风手中带了些吃食,同陆临说是京城最著名的平香斋的月饼,城里人人排队买,他便也跟着买了一包带来给陆临尝个鲜。

    陆临眼睛不好,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在山上这一片区域,再向远处便不行了,故而从未下山过。

    陆临笑了笑,道:“郑太医客气了,孙矩,既然是郑太医的心意,你拆开给大家都尝尝,别忘了给郑太医留几个。”

    这院子里除了孙矩,还有几个负责生活上粗活杂事的仆役,陆临治下规矩严,在这些事上对下人却很宽厚,院子里一片热闹。

    陆临由着他们在外边闹,沉默了一会儿,说:“郑太医往年总劝我治眼睛,今年却不怎么提了,不知可是没得救治余地了?”

    郑浮风心中的念头百转千回,回道:“公子放心,在下定以毕生所学为公子诊治。”

    陆临轻轻笑了:“那好啊!那就劳烦郑太医了。”

    郑浮风先前劝了这几年都未曾有效,却不知陆临如何就想通了,惊喜之余,忍不住问道:“不知公子如何就想明白了?”

    陆临托腮面向窗外,他像是看着远方,又像是没有在看远方,轻飘飘说:“我曾以为自己如此宽宏大量,可事到临头才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一介凡人,仍然会嫉妒,会克制不住自己恶毒的心思。”

    他宽大的袖袍中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看着勾人心神,陆临并不曾发觉,只又似怅惘又似解脱似的叹气:“所以我只好自己离开。还望太医为我保密。”

    郑浮风瞠目结舌,他要瞒着周崇慕替陆临诊治吗?是不是之后还要帮他离开这里。周崇慕若是知道陆临走了会如何?会震怒吗?

    陆临噗嗤笑了,他摇摇头,道:“郑太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告诉他也无妨,我也并不会劳烦郑太医,免得牵连到你。只要郑太医尽心为我诊治就是了。这总能做到吧。”

    郑浮风有些尴尬,慌忙点了点头,又想到点头陆临看不见,低声“嗯”了一声。

    “那咱们现在能开始了吗?”陆临问。

    “这么快吗?”郑浮风有些吃惊。

    “怎么,今日不可以吗?”陆临反问道。

    “那倒也不是。”郑浮风叹了口气:“只是公子,淤血沉积已久,若是公子想要恢复,少不得多吃些苦,多受些疼痛了。”

    “那没关系。”陆临微微笑着:“我已经吃过许多苦了。我受得住。”

    郑浮风并不曾夸大其词,为他治眼睛的时候,果然疼痛难忍。就算是像陆临这样以为自己吃过不少苦的,还是一阵一阵地冒冷汗。

    郑浮风担心他太痛而中途放弃,一边施针一边安慰他道:“公子且忍着些,若是这淤血散了,于公子体质上也会大有增进。”

    陆临缓慢地点点头,让冷汗一滴一滴滚进了床褥中。

    恢复视力是一个缓慢的过程,陆临在忍受疼痛是时间里,能感受到自己眼前终年不散的雾气像是在一点一点飘散,他笑着同郑浮风玩笑道:“以前看不见的时候,心里跟明镜似的,如今看得见了,倒是不知道心里还能不能看清了。”

    郑浮风猜测自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想了又想,宽慰道:“公子,这些年陛下的所作所为我也看在眼里,都说旁观者清,我说这话或许逾矩,只是在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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