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1 何伯
一大早，趁着家里的人还没起床的时候我先把家事做好，準备家人的早餐同时偷煮了一壶姜茶，留个字条后就出门去找言绍祐。
他的车停在离我家还有一段距离的路口，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会有认识的邻居看到我们，所以一看到他的车，我立刻趁着四下无人开门溜了进去。
言绍祐的头髮翘着一角，睡眼惺忪的喝着我用保温瓶装的姜茶，身上盖着一件新毛毯，连标籤都没剪。
我把带来的包子和豆浆拿出来，他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嫌恶的说，「我不吃中式早餐。」
「啧。」我白了他一眼。这人不懂得什幺叫婉拒吗。
「妳昨天回去还好吗？」他问。
「被骂惨了，要不是过年不能打小孩，我早就被削了。」
言绍祐不知好歹的笑，还问，「妳到底是不是妳爸妈亲生的？」
「只要家里的事做好其实我爸妈不太管我，反正他们都说我像匹野马，管也管不住。昨天真的太忙了啦，要是你今天找我就没事啦。对了，你早上有去看海吗？」
「有啊，没人的海边超棒，不过云层太厚没看到日出。」
言绍祐依我的指示，将车子停在老师家围墙边。
来应门的师母第一次见到到他这个新面孔显得有些喜出望外。
「师母，这是我台北的同学言绍祐。」
「欢迎，请进、请进。」她欢喜的拉着我的手，招呼我们进门。
「老师在睡觉吗，我会不会来太早了？」
「哪算早，是他昨晚跟人泡茶聊天聊太晚，你们坐一下。」说完，师母往楼上走去。
「这是妳以前的老师家？」言绍祐问。
「不是以前老师，是我的美术启蒙老师家。我们老师是这一带很有名的画家，小二到国中毕业前我常会跑来这里跟他学画。」
「难怪妳这幺厉害。」言绍祐难得真心夸讚，我毫不客气的得意起来。
「当然，我可以说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不过上台北之后才知道厉害的人多的是，我这样也不算多厉害啦。」
一听见下楼的脚步声，我立刻前去迎接何伯，他的步伐有些蹒跚，头髮似乎比上次看还又白了一些。
我向何伯介绍言绍祐，何伯端看他，笑说：「哦，这小子缘投，不错不错。」言绍祐带着疑惑的客气点头。
师母煮水、张罗茶点，我坐在何伯身旁的小藤椅上，拉着他的手臂聊天，我喜欢靠在他身上的感觉，何伯就像我第二个父亲，无比慈祥。
「老师你身体不舒啊？有没有去看医生？」
「老毛病，不碍事。」
「哦，还是你怕吃药啊？药很苦哦？」
何伯笑呵呵的拍我的头，「老师哪会怕药苦。」
聊了一会才发现我把言绍祐给冷落了，连忙说：「老师，等一下带我们参观你的画。」
何伯点头，对着言绍祐问，「你们是同校，那你也是学画的吧？」
言绍祐有些尴尬的傻气模样愣在那里，我才意识到言绍祐那迟顿的反应是为什幺了，忍着笑意轻声对何伯说：「他不太会讲台语。」老师会意了过来，用国语又问了一遍。
言绍祐话刚出口，我抢着说：「老师，他连一个圈圈都画不圆，别提画画了。」
言绍祐推了我脑袋一下，我立刻回肘敲他，何伯笑了起来，「不会画画没关係，每个人的志向都不一样。」
我要何伯领着我们参观他的展览和工作室，室内宽敞的二楼空间，墙面挂满了他历年的画作。
言绍祐看画特别啰嗦，问东问西，为何会想画这张，那里又代表什幺意思等等，有些问题我从没想过也不觉得好奇，也许是因为过去我太习惯老师的作品了吧。
听言绍祐这幺一问，听何伯解说中我才发觉原来何伯真的的画作里做了许多的安排。
何伯很高兴有人对他的画抱持这幺大的兴趣，非常热切的跟言绍祐解说他的作画理念。
「老师，是不是少了“豆夹”那幅画？」我问。
「哦，对，那幅被市政府借去了，挂在接待室里。」
「他们真有眼光。」我说。
言绍祐站在一幅名为「睡」的画前，那是一幅小女孩安祥的睡脸。
他指着小女孩的脸对我说，「妳睡觉时大概就像这样。」
「我、我睡觉时？」我睁大眼睛看言绍祐，「你注意我睡觉的样子干嘛？」
「谁要看妳睡觉啊，是妳只要一累哪里都能睡。」
「那不是画我啦，不要乱说话。」我急忙解释，看向何伯。何伯依旧一派轻鬆的问言绍祐，「若你看，这画给你什幺感觉？」
言绍祐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我立刻狠瞪回去，想用眼神警告他说话小心一点。
「应该不是画青阳，不过这画给人的感觉好像已经不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