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好人帮到底
公寓里的阴暗给了我很深的安全感，阳光炽白的光束从铁门缝中透进来，反而像是危险。打开公寓铁门这件事竟然让我感到非常沉重。
但是再躲也躲不了永远。
我按下开关，「咔」地一声金属锁解开，外头的日光刺眼得让我睁不开来，我用手臂遮挡，视线逐渐清晰中看到了一个人跨坐在自行车上。
「上车。」
「啊？」
「我就好人帮到底。」他仰起下巴示意身后。
我怯怯的走去，「还是不要吧，我现在名声不好，你载我不怕也被传吗？」
「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啰，跟我传总比跟那家伙传来得好吧？」
又提威尔，他真的有那幺讨厌他吗。
「言绍祐，你什幺时候变得这幺热心，到底想干嘛说清楚哦。」
「我赌妳会下来，只要妳下来我就载妳去学校。」
在他的催促下，我有些不太习惯的搭着他的肩，踏上后轮的火箭筒。车子骑动时，我重心不稳的晃了一下，吓得紧揪住他肩上的衬衫，还被他骂了一句，「笨。」
看着高于平常视线的高度，对这样的高调更没安全感了。
「我要先去买早餐。」他说，车子骑往学校相反的方向，我猜他又要去麦当劳。
「言绍祐，为什幺你这幺懂休学后会发生的那些事？你好像很清楚大家在想什幺？」
「我姊以前也遭遇过这类的事，甚至比这些更严重。」
「后来呢？」
「没后来。」
「没后来是什幺意思？」
「妳现在去学校只要像以前那样做妳自己就好了，妳愈不在意，那些好事的人愈拿妳没办法，久了那些难听的流言就会自己消失。」
我想起言绍祐上学期也被传一些八卦，后来那些八卦也无疾而终了，也许他一直都知道这层道理，所以从不去理会它们吧。
“愈是想抵抗只会逼死自己，他们要的就是看妳这种反应。”
我忽然听懂了他在医院里对我说的意思。
言绍祐果然将车停在麦当劳，但不是我打工的那家，他问我要吃什幺的时候我摇了摇头。
在外面等他的时候我望着车水马龙的大马路，电线桿上几只麻雀飞落路边，在阳光下、溼漉的地面上跳跃、噙食。
该是多美好的春天，而我在干嘛？
言绍祐买了早餐出来，我问他，「你说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这招真的会有效吗？」
「快速药啰，感冒还是得靠自己好。」
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做自己很难，关于怎幺面对那些人的目光，连续请假要如何交待，该怎幺在走进教室时抬头挺胸，我一点解决的办法也没有。
在这个时间通往学校的那条小路上满是学生，言绍祐转进小路时不停的按车铃。
「借过、借过。」
他对着惯走在马路上的同校学生大喊，我吓得躲到他的身后，「你干嘛？」
「妳不是很讨厌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妳吗？」
「废话，那你还陷害我。」
「那就锻练自己的胆量啊，像我现在这样──」
我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言绍祐放开嗓子对着前方的人潮大喊，「注意了，资二孝殿下言绍祐驾到、前面的让开、让开，有事来报没事回家睡觉。」
天啊，我好想钻进洞里，有人一脸惊愕，有人掩嘴偷笑，还有人拿手机来拍，我把头低到他的身后小声尖叫，「你在干嘛啦？」
「快点，学我这样吼就不怕了。」他催促我后又大喊，「术二信的青阳月，妳在哪里呀？」
整条路上的人都在看我们，窘到不行，我真不该早上听他说了两句就完全信任他的。我不停搥着言绍祐的肩头要他闭嘴，「我想下车。」
「跳车妳就输了。快点，我都牺牲了，妳有什幺好委曲的，不然我就要骑一整条路再绕三圈。」
「你到底要我喊什幺啦……」我的脸已烧到焦透了。
「想喊什幺就喊什幺，对那些背后攻击妳的人大骂也行，怕什幺，有我罩妳。」
我瞄着路旁的人投以注目，言绍祐抖动着身子在笑，对着前方又是一阵高亢的鬼吼鬼叫，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存在。
我看着言绍祐，心想着他究竟这幺做是为什幺？为什幺在我想放弃的时候，言绍祐要出现呢？只有他，这个曾经很讨厌的人会不在意我所有的事，对我说出的每一句话完全信任，还不计形象的帮我……
望着他的背影，我差点因内心那股暖流而吭出声来，忍着这股冲动，却发现自己早已热泪盈眶。
「言……谢谢你。」我想把这句话说得更清楚，但哽咽很难。
「妳刚说什幺？喊大声一点。」他的头微转，仍看不到我的脸。
我伸出双臂围上他的肩膀，脸轻靠着他的头，在他耳边说，「言绍祐，谢谢你当我的朋友。」眨眼的瞬间，泪又湿热的落下。
他没再逼我大喊，也没作声，只专心的骑车，让我就这样靠着他。
我看到路边的张倩娜那几个人，她们盯着我们看傻了眼，一股莫名的勇气将我提振上来。
我擦去脸上的泪水，鼓起勇气对着前方校门高举大喊，「我，术二信青阳月……马的，我成为一个大画家，让看不起我的人全部跌进水沟里吃屎。」
言绍祐出声，「要是妳没达到怎幺办？」
「那我就去吃屎。」
「那我只好开始收集啰。」
我重重的搥了他的肩膀一下，我们一起笑了出来，自行车穿越人群一路滑行进校门。
□
教官挺着圆滚的大肚腩，背在身后的「爱的小手」不停拍打挥动，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我的头低得很低，第一次被罚站在司令台上还是会觉得丢脸。
「言绍祐，资二孝的殿下哦？称大王啊？」教官朝他点了点头，又朝我走来，「美术商校的第一大画家嘛？怎样，一大清早就在学校外面搞爱的告白啊？」
我羞红着脸，听到教官一边说话拿起爱的小手拍打言绍祐的手臂，发出「啵啵啵」的声音，「才几岁就这幺明目张胆？言绍祐，你应该知道要学会自爱啊，不要到时候弄出一条人命出来。」
人命？言绍祐瞄了我一眼，憋忍笑意，「报告教官，到时候一定会请你喝喜酒。」
我扳着脸瞪他一眼，见教官朝我转来立刻收回视线。
「喜酒？你身份特殊学校特别优待你，很多事你心知肚明我们就不用再废话。怎幺，现在要开始把妹把进学校里来了？」教官转向我，「那妳呢，青阳月，想当画家就当啊，马的什幺，马惹到妳了吗？」
言绍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挨了教室一记爱的小手，「还笑。」
「对不起，教官……我以后不说髒话了。」我说。
「这次放过你们两个人啊，下次再到马路上鬼吼鬼叫破坏学校名誉，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知道吗？回去。」
「谢谢教官……」
我和言绍祐互看一眼，低着头走下司令台。
「喂，教官马上就相信我们在一起了，怎样，这个方法立即见效了吧？」言绍祐用手肘撞了我一下。
「你很白痴耶，讲那些五四三，要是教官当真我们就完了。」
「放心啦，学校很开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
「那是对你。」
说完，我和言绍祐分道扬镳，我转进自己的教室，面对的同样是班上一些人的目光。
之后的几天言绍祐同样拉我一起骑车上课，有时候他载我，有时候我得载他，一开始学校里有人好奇为何我们会一起上下学，几天后，我跟他是邻居的事逐渐传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