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先退到门外,于嬷嬷和裴凯哥,守着米苏,百感交集。
“浅儿……要醒来啊……我们都在等着你……”于嬷嬷紧紧握着她的手,哽咽难言。
裴凯哥一言不发,却贪婪地看着她的脸,感谢老天怜惜。
那边房中的映儿,当听说米苏安然无恙,伏在地上,不停地叩首,又哭又笑。
而此刻,还在沙漠中疾驰的夜骐,也觉得心中,骤然一松……
当裴璃得到属下密报,说米苏并未身亡,而是昏迷不醒时,那一刻心中的感觉,难以言喻。
“下去吧。”他摆了摆手,声音极度疲惫。
门在他背后,再度合上,他觉得似乎整个人都垮了,虚软地趴倒在案上。
她没死。他的拳,狠狠一捶,眼睫处的桌面,晕开一片润湿的白雾。
心里如同堵了许多话,却无人可诉。
他恍恍惚惚地起身出门,在深夜寂寥的街巷,茫然环望,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最后,他去了天牢。
凤歌见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很吃惊,待他坐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低声问:“你怎么了”
裴璃垂着眼睑,唇边有抹惨笑:“我今天……差点害死了她。”
凤歌的眼皮,顿时一跳:“米苏”
裴璃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怔怔地坐着。
那一刻,凤歌的心中,百味杂陈。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对那个女人恨之入骨,可听说她死里逃生,心底却又似乎,有丝庆幸。
而看着眼前的男人,为那个女人如此纠结,她竟又觉得,微微发酸。
她这是怎么了,为何尽是些根本不该有的感觉
别开脸去,她也沉默不语。
“凤歌。”裴璃忽然喃喃地叫她的名字:“你说,我错了吗”
凤歌一怔。
他转过脸来望着她,似乎十分渴望她说一句“你没错。”
但凤歌一个字也没说,只是避开了他的眼神。
他忽然抱住了她,将脸埋进她颈窝。
她想伸手推开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手抬了抬,又垂落身侧,仍是沉默。
可就这样让他抱着,她却又觉得自己和他,都很可笑。
这算是,他为了别的女人,来她这里找慰藉吗
裴璃的身体,却是一阵接一阵地打颤,脑中似乎仿佛反复回响着于嬷嬷的话:“无论如何,人的心,总要留着一处暖。”
而他心中冷,身体也冷,只想紧紧抱住眼前的人,汲取一点温暖。
“夜深了,你走吧,我要歇息了。”半晌,凤歌开口。
她在赶他走。他身体一震,即刻松开了她,原本含着些脆弱的眼神,重新变得淡漠,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离开。
凤歌躺下,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的背影。
他们,是两只刺猬,是不可能,依偎在一起取暖的,那样只会刺伤对方,刺伤自己。
出了天牢,裴璃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进了宫。
可是,当他走到米苏的寝殿之外,却没有勇气进去,只站在那一片凄凉寡淡的月光下,凝望那扇窗。
对不起。他终于在心中,低低地说出这三个字,随后转身,颓然远去……
接下来的三天,裴凯哥和于嬷嬷,不眠不休地守在米苏床边。
裴璃在凤御宫,代理朝纲,却始终没有走上那玉阶,只是站在高台之下,听群臣述事。
无人问他,陛下安否,如今的风云变幻,他们已经摸不透,不敢妄动。
而夜骐,仍然在日夜兼程,赶往帝都。
进了城,他先去了此处的秘密据点。
“主子。”当刘掌柜看见他,满脸惊诧,让他入内。
而他,未等刘掌柜再开口,即刻发问:“宫中怎样了”
刘掌柜的脸,顿时一白:“属下……已传信回北越……”
夜骐见他如此神色,顿觉不妙,焦急追问:“究竟怎么样了”
“映儿失手,娘娘中了七绝散,如今……”他还没说完,夜骐已经几欲窒息:“七绝散”
“主子您别急,娘娘只是昏迷,并未……”刘掌柜慌忙安慰。
夜骐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眼神焦灼:“我马上进宫。”
接着夜色,他从隐秘暗门,潜入大骊皇宫。
随之而来的影卫,故意在寝殿附近,惹出异常声响,一队卫兵立刻奔赴前去察看,夜骐则趁这个空子,进了院内,躲在某个偏僻角落,有巡逻的侍卫从此经过,忽然觉得后心一凉,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向后倒下,身躯被拖进暗处。
再出来时,已是换了侍卫衣着的夜骐。
他镇定自若地继续巡逻,然后到了米苏后窗处,忽然往屋顶上一指,惊慌地喊:“有刺客。”
顿时,其他人都警戒万分,就连屋内的裴凯哥也被惊动,过来开窗查看,却忽然对上了窗外,夜骐的眼睛。
那样熟悉的感觉,让裴凯哥一愣,而夜骐则飞快地做了个手势,指尖微屈,指向里面床上的米苏。
裴凯哥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轻咳了一声,指挥其他人上房顶查看。
夜骐也假装随其他人一起行动,却悄悄回撤,翻入内室。
一进屋里,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扑向床边。
当他看见米苏毫无血色的脸,眼眶顿时便红了。
“苏苏。”他艰涩地叫着她的名字,将她抱进怀里。
夜骐立刻给米苏把脉,发现她果真脉象异常,明明中了如此剧毒,却又似自己将毒性,化解掉部分,并未致命,心里又惊又喜。
“还能救吗”裴凯哥尽管此刻心里刺痛,最关切的,却还是米苏的安危。
于嬷嬷也满眼泪水,期待地看着他。
夜骐微微吁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当初,他骗了裴凯哥,七绝散的解药,普天之下,并非仅有一颗,而是三颗,现在,已只剩下最后一刻。
他从怀中取出小瓶,倒出那粒晶莹的丹药,喂入米苏口中,于嬷嬷忙端来水。
夜骐接过,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唇对着唇,将水渡至米苏口中。
裴璃见他们之间如此亲密,心里一疼,背转过身去。
夜骐却是什么也未注意到,只顾抱着她,温柔而焦灼地唤她:“苏苏乖,快醒过来,我来了。”
解药入口,原本毫无指尖的米苏,指尖微微动了动。
她此刻,意识仿佛漂浮在云端之上,周围是白茫茫的云海,她漫无边际地走,惘然不知归处。
却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自某处飘渺而来,他叫她“苏苏”。
这世间,会如此唤她的,唯有一人。
夜骐……
当脑中闪过这个名字,她骤然一震,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见的人,有一张陌生的脸,可是那双眼睛,却那般熟悉。
是他。
她痴痴地望着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是梦。
“你醒了”夜骐的眼中,沁出泪来,声音哽咽:“我来了,傻丫头。”
将她紧紧箍进怀中,他一叠声地骂:“笨蛋,傻瓜,谁要你这样冒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泪从米苏眼中滑落,她努力抬起手,回拥住他。
她好想他,明知道不该想,不能想,可还是想到心里发疼。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她心中响起的名字,也是他。
她以为,自己再不可能见到他。
“夜骐……”她嘶哑地叫着他的名字,指尖收紧,攥紧他的衣裳。
于嬷嬷站了起来,抹着眼泪,率先出门,裴凯哥的脚步顿了顿,也随之出去。
半晌,他终于是担心她受不住,恋恋不舍地放过了她,将她揽在怀里,用指尖轻抚她的唇,怜惜地训斥:“笨苏苏,怎么能连命都不要,你自己不珍惜,也不怕我心疼”
她不语,躲过他的手,将脸埋进他怀里。
“不要太执着,苏苏。”他低叹。
真相错综复杂,探寻不易,而且即便真能洞悉,也未必承受得住,其中的惨痛。
“跟我回家吧,好不好”他轻的头发。
她在那一刻,又差点落下泪来。
回家。
她又想起北越皇宫,那间属于他们的,温暖的斗室。
可也就是在那里,揭开了她人生中,最残酷的谎言。
那样的心结,真的能解开吗
她闭上眼,轻叹一声。
夜骐也回想起,那惨烈的一夜,他勉强笑笑:“先不说其他,你得把身体养好。”
他扣了扣她的腰,心疼不已:“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他就希望,她时时刻刻呆在他身边,只有他亲自照顾保护,才能放心。
这一次,多么惊险,若不是她体质异常,怎么逃得过此劫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渗出了冷光。
好你个裴璃,竟敢对我的女人,下这般狠手。
看我如何回报于你。
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她抬起头来看他:“你在想什么”
“没有。”他的脸色,立刻又转为柔和,笑着将她在床上放平,自己也倚在她身边,用手臂环着她:“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好好休养就行了,听见没”
他语气中的宠溺,让米苏心中酸疼,却又温暖,悄悄地往他身边靠了靠,犹犹豫豫地低声问:“你暂时……不走吧”
他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小东西,你这个样子,我要怎么放心走”
“那北越怎么办”她觉得自己,为他惹了麻烦。
“还有李玉,暂时不要紧。”他回答。纵使心里也有隐忧,但如今她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这时,外厅响起说话声,方才那些出去查探刺客的侍卫们回来禀报了。
而于嬷嬷也闪身回房,以免其他人怀疑。
米苏见状,忍住心中的眷念,推了推夜骐:“你还是先走吧。”
他是北越国君,身份太特殊,此地并不宜久留。
夜骐也担心,周围还有裴璃的人,怕走漏了风声,之后的事,做不圆满。
可看着米苏,他又舍不得离开。
“来日方长。”于嬷嬷也轻声提醒。
夜骐挣扎了许久,终究是俯下身,她,声音低沉:“等着我,嗯”
她鼻尖发酸,微微点了点头。
当他的身影,没入窗外的黑暗,米苏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泪光莹然。
于嬷嬷握住她的手,沉沉叹了口气。
命运就是张错乱的网,将条条本不该连接的线绳,打成了死结。
她的眼神,移回米苏脸上。
她曾经,多么恨拥有与之相同的脸的,另一个人。
可如今,却又将这个孩子,疼若亲生。
只是如果有一天,必须在她和另一个孩子之间,做出抉择,自己又该,选谁,弃谁……
当夜,裴凯哥再未让任何人进过内室,直到次日清早,才宣布女皇米醒。
裴璃得知这个消息时,沉默地失神了很久,然后换上朝服进宫,带领群臣,来到米苏寝殿之外,拜谢天地,佑国主平安。
裴凯哥站在殿门口,冷冷地看他演完这场戏,才开口:“陛下此次,遭人所害,险些罹难,必须找出真凶,严惩不贷。”
群臣不敢作声,裴璃则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眼神。
于嬷嬷在内室,也听见了裴凯哥的话,给米苏喂粥的手,轻微一抖,有一滴稠汁滴落在锦被之上。她慌忙拿帕子去擦,悄悄抬眼去看米苏,生怕她发现自己此刻的异样。
所幸米苏经过这一场折腾,身心极度疲倦虚弱,一直半合着眼,未有觉察。
于嬷嬷也很快便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喂她吃完粥,又给她擦净唇角,轻声问:“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米苏轻轻摇了摇头,靠到于嬷嬷肩上,低声呓语:“娘,你说……他什么时候会再来看我”
于嬷嬷微怔,知道她说的是夜骐,叹息一声:“你呀,何苦这样,明明心里爱他,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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