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结束,群臣散去之时,还不由得悄悄回头,看米苏的脸,只觉得今日之事,实在太过震撼。
到最后,殿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三人,寂静无声。
半晌,米苏望着裴璃,开口:“我不会处死她。”
裴璃一愣,猛地抬头看她。
米苏只笑了笑,未再言语,裴璃却觉得,她已经将自己看穿。
他今日,又做了一次艰难的抉择。
上次,生死攸关之时,他选择了凤歌,放弃了她。
而这次,他终于将对她的亏欠补偿,却又难舍,凤歌那一刻,痛楚的眼神。
纵使那个女人,数次背叛他,可到了最后,他终究还是不忍。
他本来,真的怕米苏直接杀了凤歌,以报前仇,那对他而言,亦是一场凌迟。
所幸,她没有。
“谢陛下。”他声音发涩。
“退朝。”米苏站起来,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裴凯哥,眼神中,有感激。
而裴凯哥此刻,心里也是百味杂陈。
在凤歌经过他身边,痛骂他的那一刻,他也心痛。
甚至他也打算,若是米苏真的要杀凤歌,他会挺身求情。
他也同样害怕,每一次,在她们之间做选择的时刻。
米苏转身离开,当她走在熟悉的廊间,心中慨然。
命运,又一次轮回。
不知这一次,她什么时候,会再次离开……
那天晚上,大约无人入眠。
裴璃在房中,走来走去,眼神阴郁。
他的确未曾想过,最后横空插进来的人,会是米苏。
即便是裴凯哥,他都不会迟疑。
可是对她,他下不了狠手。
自己离那个宝座,本来只差了一步。
可如今,局势又将再度改变。
而凤歌……他想起她,又不禁叹气。
她本已是他即将弃用的棋子,可他还是心软。
想起裴濯曾经对裴凯哥的评价,说他太重感情,所以难以成事。
可是如今看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儿女私情,已然成了他全盘计划中,最危险的变数。
裴璃喟然长叹,随后又书写密信,将个中境况,告知夜骐。
而夜骐,早在裴璃的密信到达之前,便已收到飞鸽传书。
将那张牛皮纸揉得粉碎,他心焦如焚。
她居然,真的走了这步险棋。
他开始后悔,当初应该不顾一切地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哪怕让她恨他。
裴璃的野心,他最清楚。
即使能暂时容忍她,也不可能容忍太久。
那个位置,是裴璃毕生夙愿,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爬上去,遇鬼杀鬼,遇佛杀佛。
当米苏成为他的绊脚石,他最终一定会将她清除。
“传李玉。”他命令。
不多时,李玉匆匆赶来宫中。
当他看见夜骐沉郁的脸色,低声问:“怎么了”
“立刻组织最精锐的影卫,潜入大骊帝都,保护皇后。”他仍然固执地,将她当做自己的皇后,无论今生,她还承不承认,回不回来。
“是。”李玉听令,随后又问:“娘娘她现在……”
夜骐叹气:“她已当了女王。”
李玉怔了怔,却并不是太诧异。
那个女子,本就不凡。当日站在高阶之上,看她独自走入禁卫府的地牢,那种坚韧无畏,至今令他印象深刻。
“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心,以娘娘的胆识魄力,也不一定周旋不开。”他安慰夜骐。
夜骐摇头:“宫廷斗争,太过险恶,我不能让她孤身犯险。”
哪怕,她的身边有裴凯哥,他心中仍是难免有芥蒂,毕竟,她是他的女人,就得由他来保护。
“微臣明白。”李玉领命而去。
夜骐又沉沉叹气,若不是自己现在分身乏术,他真想潜去大骊,守在她身边。
傻瓜,倔强的傻瓜,他低骂,心却为她揪作一团。
这些天,他几乎都是整夜整夜睡不着,枕边仿佛还留着她的清香,闭上眼,仿佛她还躺在他的身边。
可是睁开眼,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这样的感觉,好难受。
他从未这样依赖过一个人,以至于她走了,自己仿佛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过下去。
在宫中,看到某个和她相似的身影,他都会赶上去,多看一眼,可每次都是更失望,更落寞。
他只能拼命找很多事来做,不然,怕自己会疯掉。
苏苏啊,你要好好的,不要傻,不要让我担心。
他将脸,埋进枕头,嗅着那已快消逝的芳香,心中狠狠地抽痛……
米苏在第三天晚上,走进了天牢。
门口的狱卒,自然不敢拦她,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关押凤歌的监牢之外。
其实这里打扫得还算干净,而她也特意嘱托过,并未给凤歌上刑。
这并非是因为,她想以德报怨,也不仅仅是为了裴璃和裴凯哥的不忍。
而是因为,她的心中,另有疑问。
本来躺在床上的凤歌,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警觉地醒来。
这些天,米苏一直没有任何动作,让她惊疑不定。
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当她看清,来人正是米苏,立刻坐起来,扑到铁栏上,愤恨地望着她:“你居然还有脸来”
米苏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了当初,她们在凤宁殿的情景。
那时候,她是待罪的囚犯,凤歌是女皇。
而如今,她们的身份,恰好颠倒了过来。
命运的安排,如此错乱。
她以前从未想过,自己和女王,会有所交集。
可是,或许她们之间的交集,还不仅如此。
“我来,是为了问你一个问题。”她望着凤歌,轻轻地吐出一句话。
“什么”凤歌咬牙,挑眉反问:“想要我教你治国方略么”
米苏微笑:“那倒不必。”眉宇间的淡定自信,让凤歌心中猛地一滞。
若是这个女人,不但抢了自己的位置,还能做得比自己更出色,那会让她,真正挫败到底。
而米苏此刻,已言归正传:“你知不知道,兰惜蕊是谁”
凤歌顿时愣住,随即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米苏紧紧地盯着她:“你究竟知不知道她是谁”
凤歌不答,和她对视,想从她眼中,探究出她的用意。
“有人说,她是我的母亲。”米苏一字一顿。
凤歌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立刻驳斥:“绝无可能。”
“她究竟是谁”米苏追问。
凤歌却再不说话,只吼叫着要她滚。
米苏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终究转过身离开。
凤歌却腿一软,慢慢滑坐到地上。
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而米苏,在走出那阴森的天牢之后,抬头仰望夜空中,清冷的星光,长长舒出一口气。
就刚才凤歌的激烈反应,她知道,兰惜蕊和凤歌,一定有某种关系。
而这既在她意料之外,也在她意料之中。
曾经,她不敢去做任何联想。毕竟,她身份卑微,而凤歌,是真命天女,简直是天壤之别,云泥之隔。
可当夜骐告诉她,母亲的秘密。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
三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其中究竟有何蹊跷……
米苏回到宫中,立刻有宫女上来服侍,她方才出门之前,吩咐不许任何人跟随,但她知道,必定有人暗中跟踪,她身边,到处都是裴璃的眼线。
床褥鸾帐,自她替代凤歌之后,都是重新换过的。而裴璃,自然也没有再进过这寝宫内室。
米苏摊开手,任宫女为她更衣洗漱,坦然处之。
如今,她只想一步一步,走近那个秘密,对途中可能经历的艰辛险恶,她无惧,亦无悔。
只是午夜梦回,她总会想起某个人,眼中酸涩。
但天明之时,她又只能逼着自己忘却,继续清醒地面对新的一天。
正在怔神中,忽然听见门外响起清脆的碎裂声,随即还有呵斥和啜泣。
“怎么了”她随口问了句。
方才出去的宫女进来,旁边还跟着个眼泪汪汪的小丫头。
“奴婢……奴婢本是御膳房给陛下夜宵的,可刚才在门口……不小心绊倒……盘子摔了……”那丫头怯生生的,一脸可怜。
“算了。”米苏摆了摆手。
“谢陛下,谢陛下。”那个丫头连连磕头,一脸惊喜,又是笑又是哭。
米苏瞟了她一眼:“下去吧。”
“是,陛下,映儿告退。”她忙爬起来。
米苏却是微微一怔,映儿这个名字,又让她想起了当初的韵儿,心中顿生感伤。
不由得多看了那小丫头一眼,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倒是讨喜。
她突生一念,淡淡开口:“明儿起,你便调到这屋里头做随侍吧。”
此言一出,面前的两个人都愣住。
先前的那个宫女忙说:“陛下,映儿做事毛手毛脚地不周到,只怕……”
米苏抬起眼,朝她冷冷地一瞥,她立刻住嘴,再不敢说话。
映儿也极为局促地揉着衣角:“陛下,奴婢怕……服侍不好您,很多事,我都不会。”
米苏只笑了笑:“不会就学。”
随即便站起来,往床边走去,那宫女只好识趣地拉着映儿告退。
米苏平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既然周围的人,谁都不可信,那么她便随机地换掉,看裴璃,有无本事将整个宫里的人,全变成他的。
而此刻,院子的暗角处,那个大宫女,正一耳光扇在映儿的脸上:“别以为到陛下身边当差就能得瑟了,以后凡事都给我放机灵点,若敢不听我的话……”她的眼睛里,放出凌厉的狠光,让映儿身体直颤,不住地点头:“我知道了,姐姐,知道了。”
那宫女冷冷瞪了她一眼,先行离开,映儿依旧捂着红肿的脸,站在原处瑟瑟发抖,大半身影都隐匿在昏暗的光中,没人看得清,泪光下的真实眼神……
次日清早,米苏刚睁开眼睛,便看见床边,那张讨好的笑脸,愣了一下,她才想起来,这是昨晚调过来的映儿。
“陛下,现在起身么,我扶您。”映儿伸出手,去拉米苏的胳膊,手心冰冰凉。
“不用。”米苏自己坐起来,映儿又忙抱着一堆衣裳来给她穿,却手忙脚乱,怎么也不得要领。
米苏无语,自己默不作声地穿好,走到旁边去洗漱。
映儿讪讪地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当米苏坐在铜镜前,映儿跟过去,拿起梳子为她梳头。
没想到她做其他事笨手笨脚,发髻却梳得极好,力道也拿捏得很得当。米苏的眼中,刚有了些淡淡的赞许,映儿就已经沾沾自喜:“奴婢在家里时,总是给姐妹们梳头,她们都说我梳得好。”
米苏失笑,她倒是不吝于自我夸奖。
收拾妥当,简单用了些早膳,米苏便带着映儿,前往凤御宫。
檐下站着先前服侍她的那个叫如月的宫女,见到她时,躬身微笑。
她悠悠走过,仿佛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由谦恭,转为戒备。
裴璃昨天晚上,得知自己换侍女的消息,必定不愉快吧。
可她不是凤歌,也不打算忍受,伪装自由的禁锢。
当她到了凤御宫,在正中央的宝座上坐下,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那把椅子。
如今,这把椅子,已经空了,裴璃又和裴凯哥一样,站在了玉阶之下。
既然先前的女王,不是女王,那么他自然也再不好意思,继续做摄政王。
高台之上,又只剩下唯一的主人,而这把椅子,迟早会被不动声色地撤去。
当文武百官鱼贯而入,米苏目光清明地俯瞰众生。
既然她现在,做了女王,那么便必须有女王的姿态,女王的光芒。
若是甘心做傀儡或者影子,便只能等着被摒弃,被踢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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