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俞净:你的左手
「我的左手一直都在。」他深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像低音大提琴的稳重弦音，是那样的温润，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落在我耳边；落在我心尖上，不偏不倚的击敲着左心房里的空缺。
我转过头，正好看见他俊容上飞扬的一抹微笑，很亮眼，像糖果色的蓝天。
等着他从座位上起身我们一起走出用餐区，从前眼里彷彿只纳得下映辉温暖柔软的笑颜，现在似乎也接受了夏天的炙热耀眼。
要是硬要说时间改变了甚幺，也只是我渐渐脱离了只有映辉和书本的世界罢了，与他人重叠的生活开始在我的心里印下痕迹，每一次、每一个位置、每一次的第一个想到，慢慢地在我迟钝的发觉时，已经烙着与以往不同的名字。
我们一齐走出用餐区，一开始的步履蹒跚，现在已经能独立行走了，我想这就是长大吧，像蓝梓夏说的:他并不想被时间推移着长大。而此刻的我们正用最好的自己面对未来的崎岖与蜿蜒，即便路途颠颇，我们也活得努力，活得真切，往后的自己不满意没关係，至少我们秉持着最朴实善良的风华走在这条名为青春的路上。
我軽轻仰起头把即肩的髮丝扎起来，这时林瑞希戴在我头上的髮堀就这幺字头顶滑落，蓝梓夏在一旁自然的把髮堀从我头上拿起来戴到他头上。
「好看吗?」我知道他是在帮我，但这种谜样的可爱语调让我嘴角也些失守，很奇怪，他不会说甚幺逗弄女孩的甜话也不会说挑起气氛的笑话，但每每和他处在一块我就觉的好像把最**的自己交给一片汪洋，就这幺徜徉在海上的轻鬆惬意。
「这不是笑了吗?。」语毕，他把那毛茸茸的髮堀重新戴回我头上
虽然想逗笑我，但我看他自己还比较开心，嘴边的笑毫不吝啬的给予身边的所有，他眼底漾满的温柔我不是没看到，只是我惯性的装傻，这是我的本事，也是我最骄傲也是唯一的本事。
「想要自己去买一个。」我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因为在我们的世界里，最懦弱的其实是我，灵魂最外层的虚伪勇气快被剥落了，我清楚得很、我也害怕得很，我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倔强和骄傲，只是擅于装傻，现在的我只想身旁有他；有她们，就想这幺一路往前走，多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这条只属于年少轻狂的路。
走了几公尺，我回过头没看见他，可能是去厕所了吧，于是我坐在附近的长椅上等他。
「小姐自己一个人吗?」一个似曾相似的男音就这幺落在我右上方。
我缓缓的抬起头，看见来者不免皱一下眉头。
「这样搭讪可不道德喔。」我故意顿了顿再继续说下去，「老师。」
他冷哼一声后答道:
「骄傲的人会输。」我一下子便听出他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只是没想道除了映辉以外还有人能这幺快料中我的想法与心思，属于俞净我的好胜心悄悄浮上心头，这种被人摸透的感觉真令人不快。
我嘲讽的勾起嘴角，真是丢脸，每次的心思孙晔完全不花任何气力便猜出来。
「善于伪装的人也会输。」我说道
他的表情凝滞了片刻，便很快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到他擅于伪装的从容。他轻勾起他的薄唇，一脸狡鞊的笑了几声。
「偶尔放低姿态，不然以后可会后悔。」他说
「共勉之。」我望向他，有些意犹未尽的玩味挂在唇边
看见他有些邪魅的笑容之后，我便起身离开。他这个人让人摸不着头绪，不算神秘却把心封的死，第一眼看见他可能还被他的外表骗得团团转，城府深的人碰不得，但我却觉得我和他有着某方面的共通点，一时说不上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与类似同病相怜的心态，可能吧，我和他都只是躲在坚硬外壳下的弱者。
这时蓝梓夏正朝我走来，桃花眼笑得像月牙弯，嘴唇微张露出整齐的白牙，他的眼里像藏着一个欢欣的世界彷若有着另一片景致的晴朗。
「妳刚刚在跟孙晔聊天?」
「你头上的是甚幺?」我没正面回应他，反而留下了一些想像的空白，这或许能解读成一种惯性的选择性逃避吧。
「想转移话题?别想，跟孙晔聊甚幺?」
「闲话。」
「妳……」他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缓缓在脸上绽放，像电影里的慢动作镜头播放
「你脑袋装水吗?」我不禁皱起眉头，怒视着他
「妳跟他很像。」他缓缓说着，脸上的闪亮笑容依旧不减，一开始有些刺着眼睛，但到了现在不知道是被他的光辉包围了还是习惯了他独有的锋芒。
「哪里?」
「各方面。」
「具体一点。」
「应该是态度。」他突然凑近我，嘴角漾起一抹坏笑。
他又开口:「那种拒绝别人的态度。」
我们之间陷入一阵寂静，直到一股暖意自我的右手传来，我才发现人潮越来越多，不止我们学校还参杂些其他高中的制服，而他就静静走在我前方。脑中忽然浮现一线温润如低音大提琴的男声:
「我的左手一直都在。」
***
「俞净，蓝梓夏！」我们同时转向声音的来源，远远就看见成唯独自一人缓缓的向我们走来
「找我们有甚幺事吗?」蓝梓夏见她走来便出声问道
「这幺快就我们了?」成唯的目光不停的流转在我跟他中间，眼角还不时暧昧的看向我，而我也只是耸耸肩，表明了我不想处理这种麻烦事，连这种时候我也能事不关己的装傻，俞净，妳真是无药可救、万劫不复了！
「所以?」身旁的他似乎丝毫没受到成唯目光的影响，依然温柔的出声询问
「其实我没甚幺事，只是跟在那两个小ㄚ头身边久了觉得太吵才过来找你们，那……你们谁可以解释一下你们两头上的是甚幺吗?」成唯挑起半边眉，一附等着看好戏的戏谑神情
我顺势摸了摸头上的髮堀再看看蓝梓夏头上相同的东西，我立刻感受到来自成唯比方才更强烈的目光，这次多了几分暧昧与打趣。
「你甚幺时候有的?」我淡然的问道
「是妳说想要自己去买一个的。」
「这样我们俩很像笨蛋。」我忍不住叹口气
「我不介意。」
「我介意。」话一落我就把髮饰从头上取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俩也太逗了吧！」成唯说完竟然还作势抹了下眼角，笑得更加欢愉，我很少看见这样的她，虽然她不及我的寡言，但是她家人给予她的厚望让她时常也压抑着自己，只为求更好的成绩；更优秀的名次，让她快乐的笑靥出现的频率不断向下递减，我没想到现在的她竟能如此爽朗的大笑，即便是个唯不足道的小事，看来，快乐其实并不难。
「喂，蓝梓夏要加油啊，冰山快融化了喔！」成唯故意在蓝梓夏耳边低语，却用着适当的音量让我听得一清二楚。
蓝梓夏没多做回应，只是眉眼间的笑意渐浓，薄唇挂上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面对这样的朋友我也没多做回应，只是冷然的注视着他那丝意味不明的笑，突然觉得多解释无益，便也顺着他们的笑话和误解了。
「走吧。」成唯见我的眉有些微蹙赶紧说道并转身离去
我跟在成唯身旁，突然有个小小的重量悄悄落在我的头上，像怕我查觉似的轻巧，我摸摸头顶发现那个毛茸茸的触感又回来了，我转过头，看见他勾人的微笑和笑眼弯弯的双眸，逆着光，发现他身后的蓝天好清澈好耀眼，人生中第一次希望夏天别那幺快结束，我想再抓住一点属于夏季的灿烂。
***
我看见一个宽大的背影，背影的轮廓好模糊、好模糊，但我却觉得这种感觉好熟悉，我不断的狂奔，肺部感到阵阵难耐，嘴巴不停的喘着气，我迫切的需要更多的氧气，全身已经疲惫的不堪却又执意的往前奔走，只是那个背影却越走越快，我伸出手亟欲很抓住那个已经模糊不清但我却最熟悉的背影，在我即将抓住那背影的衣角时，一阵紊乱的呼吸使我惊醒。
「爸……」我从床铺跳起来大口大口的吸取氧气，手抚着心脏，只觉的声音大到会吵醒别人，背部传来阵阵噁心的湿黏，髮丝也被冷汗贴在颊上。
我环顾四周，睡在隔壁的成唯似乎没被我惊扰，继续平稳的呼吸着，昨晚回到饭店我只隐约记得我拒绝成唯的邀约洗完澡后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我小心的拿起换洗衣物到浴室想要简单的盥洗，正当我準备转开浴室的把手时，后方突然传来几声小小的呢喃。
「妈妈…对不起…我下次会考好的…不要…不要和爸爸……离婚……」我清楚听见成唯的声音，她轻翻了个身又坠进梦乡。
我放轻脚步走近成唯的床边，俯下身摸着她紧蹙的眉眼，「辛苦妳了。」我说，她缩紧的眉缓缓鬆懈，我的指腹轻推着她的眉心，希望能分担些属于她的难熬与痛楚。
我和成唯是国小的同班同学，殊不知一同班便一路到了高中，她不会像林瑞希她们一样缠着我，反到给了我很多空间，这点我是非常谢谢她的，她是之于映辉外最了解我的人了吧，我们之间似乎不需要任何言语，想法也十分契合，我们可以亲密无比却给了对方十足的自我，我认为朋友需要的并不只是陪伴与玩乐，更多、更多的昰一分理解，友谊之间的纯粹不需要太多承诺或是言语去急于证明，有些事、有些人，是需要在时光漫漫中去慢熬的。
成唯的成绩很优秀是我从以前就明白的，她其实比起读书她更喜欢音乐，只是碍于家人的期望、父母的离异、祖辈的身世才不得以拚了命维持名列前茅的成绩，我也问过她为什幺不和家人协调，记忆中她给我的回应很坦然，她笑道:「要是协调有用的话，我就马上飞维也纳，他们希望我学甚幺就甚幺吧，叫我学商学法律学医都无关紧要了。」
我突然想起蔡杰曦的《谢谢你走进我的景深》里的一段话:并不是我们成就了什幺事情而伟大，而是我们愿意相信自己还有一个坚持的方向，所以我们仍然在天空里闪耀。
成唯，我不会说些安慰妳的话，而同时我也认为妳不需要同情，我也不善于表达我自己的想法，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有些过于困难，但只要妳知道妳不是天空里唯一闪耀的星宿，妳有的是身后我们这一大片银河，这样就好，这样也就胜过千言万语了。
我撑着膝盖站起身走进浴室，看着我的右手，似乎某种温度还残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