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松山城外,尤其是通过了满鞑子汉军镶黄旗在娘娘宫附近的驻防地带,顺利登了船,到了海上,杨振的心里一下子就踏实多了。
这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比起他率军留在松山城里的时候,好上千百倍。
在城里看似安全无虞,但却是十分被动的,只能被动地等着城外的满鞑子出招。
来到了城外,特别是到了海上,他立刻就变被动为主动了,想去哪里,想打哪里,皆是他说了算。
这些日子里的等待、纠结、忐忑,甚至焦虑,全被清新的海风一扫而空了。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这种感觉正是他想要的。
杨振上了船,对仇震海明确了船队的目的地,剩下的其他事情他就不管了,径直到船舱里找了个角落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人一旦放松下来,即使在颠簸起伏的船上,也比在高墙深壕保卫着的松山城里,睡得更香更加踏实。
深秋的辽西海岸线上,每到黎明清晨,太阳升起之前,总有漫天的雾气笼罩。
有了笼罩整个海岸的这些似烟非烟的晨雾,杨振也不必担心自己在近海航行的船队会被岸上的瞭望手们所发现。
就这样,整个船队七十二条精选出来的状态最好的大小船只,个个桨帆并用,快如离弦之箭一般,在弥漫近海的雾气里,朝着小笔架山岛的方向乘风破浪赶去。
从小凌河口到小笔架山岛的海岸线弯弯曲曲,陆上距离可不近,但是走海路,却是近乎于走直线,两地的海上距离就并不远了。
杨振率队登船的时候是寅时前后,上船小睡了一觉,未到卯时,就被仇震海亲自赶过来叫醒了。
“都督,小笔架山岛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咱们是在这里停靠驻泊,还是怎么着,请都督示下!”
杨振一醒来就听见仇震海这么说,当下立刻做出了决断:“船队先到你们修的码头上停靠,但是船上各哨不必下船。”
说到这里,杨振扭头看见自己的新任亲兵队长郭小武就在一边候着,于是立刻指着郭小武,对仇震海说道:
“给郭小武调拨一艘快船,挑几个胆大心细的水手随行,让他领着向西,靠岸登陆,往高桥方向探一探再说!”
仇震海与郭小武听见杨振这么说,立刻答应了,然后躬身告退,出了船舱。
过了一会儿,杨振在麻克清的协助下,将一身披挂穿戴完毕,也上了甲板。
此时接近卯时,天色依然亮了,雾气薄了,只是尚未完全散尽。
杨振一行七十二条大小船只,已经全部降下了风帆,正驶向不远处屹立在薄雾之中的小笔架山岛。
小笔架山岛是一个歪葫芦形状的土石岛,大头朝东北,小头朝西南,东面的葫芦腰处有个半环抱型的小海湾。
小海湾里的周围,是沙土质地的海岸,海湾里面以及东面的敞口处水不怎么深,也没有大块的礁石。
小海湾里沿着岛岸,已经用土石木料建起了简易的码头,倒是适合他们在这里临时停靠。
杨振的座船进了海湾里面,早有仇震海他们之前派驻到小笔架山岛驻扎的几棚士卒,奔走在码头上,挥舞着手里的旗帜,引领整个船队的船只安全停靠。
等到整个船队进港完毕,杨振在仇震海、张臣等人陪同下,上了码头,一路登上了这一世由自己命名的小笔架山岛。
小笔架山岛上并没有什么山,这个形如歪葫芦的无人荒岛两端大而地势略高,中间窄而地势略低,远看其南北两端如同双峰对峙形似笔架,故而后世就有了小笔架山的名称。
仇广义等人在岛上修造的码头,正处在歪葫芦小岛的葫芦腰上。
杨振等人在仇广义的引领下,沿着他们开辟的道路,从码头处一路拾阶而上,很快整个小岛的全貌便呈现在他的面前了。
与仇震海、仇广义先前报告的情况一样,岛很小,南北数百步,东西最窄处不过数十步而已,上面灌木荆棘丛生,杂草乱石遍布,没有水源。
好在仇广义等人,已经按照杨振的吩咐,在岛的中间地势较低的地带,已经挖建了一批地窖地洞地窝棚,存了粮,存了水,存了柴,也存了一些弹药补给。
他们还在这个不大的岛上,构筑了不少的工事,通过几个相互贯通的十字壕,将整个小岛的南北两端与东西两侧连到了一起。
这些地表下壕沟与地窝棚相连,可以让他们缺乏树木遮挡的岛上比较隐蔽地开展活动。
杨振上了岛,一边看,一边对仇震海、仇广义他们的做法赞不绝口,直夸他们能举一反三,想得长远。
杨振领着众人上岛,沿着往北的一条沟壕,一路抵达了整个小笔架山岛北端的最高点,趁着雾气未全散尽,站在最高处,拿着千里镜往西眺望。
但见远处的海岸上雾气缭绕,除了隐约可见山势连绵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再往近处观看,就见一叶扁舟,正趁着雾气与海浪离岛而去,朝着海岸方向快速接近。
那是郭小武率领的哨探小队。
小笔架山岛与西边的海岸相距不远,也就两三里地而已,所以没过多久,郭小武他们乘坐的船只就消失在了曲曲折折的海岸线上。
杨振举着千里镜,又往小笔架山岛南边海上观察,只看见大笔架山如同一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巨舰,在海面的雾气之中若隐若现。
尚未消散的雾气,给杨振一行提供了掩护,尤其是给郭小武一行登岸哨探提供了掩护,可是也遮挡了他们观察的视线,杨振手里即使有千里镜,也看不了太远。
辽西十月初的清晨,已经十分清冷,杨振在小笔架山岛上停留了一会儿,便下了岛,重新回到了船上,耐心等待郭小武他们归来。
多铎和豪格率领的南下兵马,已经离开松锦前线一天一夜了。
按照满鞑子巴牙喇营、阿礼哈超哈营的行进速度,多铎、豪格率领的前锋兵马,恐怕早已尽抵达宁远城下了。
杨振自知不可能追上多铎和豪格的前军,更不可能赶在多铎和豪格的前面,在他们的必经之地上设伏。
如果说,他曾经有过这个机会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机会也已经错过了。
现在他唯一还有机会做到的,或者说能够及时补救的,就是想办法追上满鞑子镶白旗汉军乌真超哈营随军携运的车炮辎重队伍了。
从小凌河以北的锦州城东,过河南下,经过松山、杏山、高桥、塔山、连山,最后到宁远,中间多是浅山丘陵地带,而且穿插着好几天东西走向的河流。
浅山丘陵地带虽有古老的驿道通行,但是山间道路上坡下坡并不好走。
这些道路,对策马而过的骑兵来说,当然没什么难度,可是对于运载着动辄重大数千斤的所谓天佑助威大将军巨炮的镶白旗汉军乌真超哈营来说,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对他们来说,在平地上行进都已经不容易了,何况要翻山越岭,上坡下坡,并且穿越许多山间道路呢。
当然了,对他们影响更大的,还是那些从辽西山地奔流进入辽东湾的东西向的河流。
那些个河流都不大,但是对于运载着重炮和辎重的车队来说,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从万历末年到如今,三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辽西走廊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战争。
持续多年的战争,让这块土地满目疮痍,该破坏的,能破坏的,早就已经破坏了。
虽然从山海关到锦州城之间纵贯整个辽西走廊的古老驿道仍然发挥着作用,可是原本属于辽西驿道一部分的古老石桥,早已经荡然无存。
而由辽西各个城堡的驻军搭建的木制桥梁,也在之前肆虐辽西的暴雨和洪水之中毁了个干干净净。
之前杨振派了金士俊到宁远去见金国凤,他往来于松山和宁远之间,早把路上的情形报告给了杨振。
所以,那日杨振透过千里镜看到了满鞑子携带重炮南下的情况,当时心中就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多铎、豪格的精锐骑兵他有可能追不上,也拦不住,但是他们的重炮和辎重,却是一个机会。
跟在多铎、豪格后面的镶白旗汉军乌真超哈营,携带着沉重的车炮和辎重,他们行动不便,速度必然较慢,与多铎、豪格这种暴脾气的人物走在一起,很有可能会被落在后边。
一旦他们前后脱节,杨振的机会可就来了。
这也是杨振眼下能够找到的唯一的一个机会。
且说杨振在小笔架山岛上看了一圈,回到了船上,平心静气地等了大半个时辰,眼看着日头升起,云开雾散,便渐渐有点坐不住了。
他正想着要不要再次下船登岛,乘着云开雾散的机会用千里镜好好观察一下岛西边的海岸,却突然听见舱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都督,都督,郭小武回来了!”
很快,张臣、李禄、杨珅、仇震海等人,就簇拥着前去登岸哨探的杨振亲兵队长郭小武,来到了杨振的面前。
郭小武浑身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海水还是露水,总之湿透了,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他的神情却是兴奋的,脸上带着笑,眼睛里闪着光。
“都督,卑职乘船靠岸,幸不辱命,探得了满鞑子昨夜宿营地所在!满鞑子昨夜驻扎在高桥以北七里河的南岸帽头山下一个破屯子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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