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年轻就是好啊!”皇上笑着冲大公公说:“不管头一天怎么折腾,睡一大觉就缓过来了。可是年纪一大,连睡个整觉的福分都没了!唉,叫他小子睡去吧,睡个够,省得今日还要来烦朕!”
大公公小心地陪着笑,又给皇上端了一杯茶来。
皇上打了两个呵欠,问大公公说:“皇后在哪儿呢”
大公公早有准备,立即回答:“叫小子们去打听过了。皇后娘娘也疲累了,已经回凤坤宫歇息去了。”
皇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回去了就好。唉,鸢英领啊,朕今早上醒来叫皇后教训惨了!”
我低头跪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从来没想到,皇上还有这样怕老婆的时候。
“抬头!”皇上不悦地喝道,“想笑是不是”
“微臣不敢。”我赶紧抬起头证明自己没笑。
“唉,朕与皇后刚成亲那时候,母后就给了她这样一条特权,说朕若有沉湎酒色、罔顾大局之举,许她直谏,不必给朕留情面。”皇上说着话,又打了几个呵欠,伸个懒腰,得意地笑着说:“朕昨天是放肆了一回。不过,朕可没有罔顾大局。”
大公公和几个小内监连忙跟着说皇上没有罔顾大局,只是见宾客不得已喝点酒,算不得什么。
“最近好多年里,也就放肆了昨日这一回,挨一顿就挨一顿吧!”皇上又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从躺椅里站起来,坐到他平时批折子的地方。小内监立即殷勤地上前揭开砚台盖子磨墨。皇上看着堆积在那里的一摞折子,不情不愿地拿起一本翻开看着,说:“鸢英领,告诉你那里的人,都警醒着点儿,看好这些人。”
“是。微臣遵命。”
皇上看了两眼折子,又厌倦地丢在一边,转脸对我说:“这个公主,不是省油的灯啊!鸢英领,你说……”
正在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小内监,通传说太子殿下在外面求见。
“太子为什么事来的”皇上刚说完这句就变了脸色,摇了摇头,说:“朕现在懒得见他!你去跟他说,朕宿醉不适,精神不济,让他先回去吧!朕歇过来,自会传他!”
小内监应承着,出门去回话了。
皇上叹了口气,拿起笔,在砚台里新研磨出的墨里蘸了蘸,低头书写起来。写完封上,他只给大公公使了个眼色,大公公就默不作声接过来送出去了。大概,信里写的大概就是刚才答应我的,让外臣去解决负责丰乐公主私自上街的事情。看皇上写完了信,又要歇会儿的样子。我小心翼翼地问,太子殿下那里也许有要事,皇上也许该见他一见。
“要事朕不知道什么在他那里算是要事。”皇上冷笑一声,说:“昨日宴会上,他倒是老成持重,一言不发——瑞儿被羞辱了也还是一言不发。倒还不如琼儿一个咋咋呼呼的丫头片子敢出来说句话了!朕得消消气才有心见他!”
“皇……”
“咱们说咱们的事情!”皇上打断我的话,转过眼睛看着我,说:“鸢英领,昨日的事情,你怎么看”
“皇上,事出突然……”我想说,虽然太子当时没有说什么话,可是其他的皇子、嫔妃也没人来得及想出怎么应付。
“你就说,你现在想把这个丰乐公主怎么样”
“微臣想,赶紧弄走!”
“为何”
“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虚国是虎狼之国,现在咱们这里千头万绪,没空再和虚国置气。赶紧送走算了!”我理直气壮地抬起头看着皇上。
“所以,你其实想的是那个‘斩’字”皇后皱了皱眉头。
“也不是……微臣想的是,狠狠抽她两个嘴巴子,替她娘教教她该怎样做人!”
皇上眨了眨眼睛,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又压了回去,继续问:“那么,她应该怎样做人。”
“回皇上,微臣出身低微,没念过几年书,那也还知道,有的话能说,有的话不能说。就算性子直爽,也不能不看场合说话!说错了话,惹了人生气,挨打挨骂都活该!再说了,哪怕是她们虚国全然不讲究做客的礼节,总也还知道个‘吃人的嘴软’的道理吧!”我一开口就忍不住说了个痛快。
皇上终于绷不住笑了,摇摇头说:“果然是女子对女子更为苛刻啊!”
“皇上只问了公主!”我索性又加了一句:“微臣没说那六王子就是个好的了!丰乐公主该抽两个嘴巴,他该脑袋摁水缸里清醒清醒!”
皇上丢了笔,前仰后合笑了半天,说:“果然应该留你说话!把朕都给笑精神了!好吧,等朕明日再召见虚国六王子一面,同他把正事说完了,就尽快让他们走!你回去准备着送客吧!”
“不!不送!”我立刻摇了摇头。
“什么”皇上刚捡起笔又放下了。
“皇上恕罪,微臣的主张是不送!”我跪端正了,说:“第一,这公主是他们自己送来的,不送我们求来的。送来了,咱们宫里没看上,退回去了。第二,公主在咱们宫中出言不逊,因为她是客,没罚就不错了!既然虚国人如此勇猛,她自己带着侍女跨刀上街,用不着咱们护卫!所以,咱们还给她留什么体面来撒一顿野,毫发无伤地走人了,还大礼相送。让他们觉得连咱们延国好欺负么!所以,微臣主张,只送出驿馆就够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皇上还是呵呵笑着,说:“把朕的侍卫统领都得罪成这样,可见此女入宫会引起多大一场风波!送走,送走!”皇上笑累了,自己揉了揉肚子,说:“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是咱们没看上她,不是她没看上咱们!”
“皇上圣明。”这话虽然是我自己说的,但是我现在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事实的确不是这样。三皇子除了咳嗽就没出过声,他怎么想,我不知道。然而,昨日皇上的眼神久久没离开丰乐公主,还纵容她说这么多浑话,显然是有几分意思了。事实是丰乐公主没看上皇上,说不肯为妾;也没看上三皇子,说不守活寡。
但是,对外必须说是我们宫里没看上她。不是也得是。
皇上重新捡起折子,开始批阅,说:“你的意思朕知道了,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我犹豫了一下,又抬起嘴皮:“皇……”
皇上斜眼看着我,说:“不必再想着为珏儿求情。该见他的时候,朕会见他。”
“是,微臣遵命。”我知道轮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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