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妃在行宫一共住了五日,回府那天坐的车子后面还跟了两辆拉东西的马车,装着皇上皇后的赏赐和各宫娘娘的赠礼。我也按皇后的吩咐,派了比规制更多的人前去护送。我亲自在前面开路。
走的全是大路,省得辰都还有人不知道这件大喜事。
到了王府,王妃和我们客套了几句,就进内室更衣歇息了。王府的管家笑盈盈地送出一封赏钱来。我回到行宫,在马厩还完马匹,接着就把这钱与同去的小姑娘分了。虽然每人都拿不了多少,但是图的就是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这个孤苦了半辈子的女人总算有了点自己的念想,我想起她那不同以往的笑容,还是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皇上按照答应皇后的事情,只处理了半天政务就来了后园。先在“晴月碧桐”和皇后说了些话,顺便在那里等我回去复命。我整整衣冠赶过去,皇上正在院子里凉棚下纳凉,看着一本棋谱。皇后娘娘在一边高高兴兴地亲手剥着新贡的鲜荔枝。
“怎么样”皇后娘娘白润的手灵巧地捏开了荔枝深红的壳儿,见我上前行礼就回过头来,嘴角还带着笑,问:“风光么”
“回陛下,回皇后娘娘。送敬王妃回府一路顺利。今天逢集,大街上走着许多人,两旁看热闹的百姓可多了”
“这就好。”皇后娘娘点点头,说:“这魏氏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真是天大的喜事!”
皇上从皇后手里吃下那枚晶莹剔透的荔枝,含混说道:“嗯,希望她这肚子争气些,一下生个大胖小子!”
“臣妾也是这么想的。”皇后又拈起一颗颜色好的荔枝剥着。
大公公在旁边堆着笑说:“有了陛下和娘娘亲自关照这份福气,敬王妃哪敢不生个大胖小子。”
“哎呀,你这奴才懂什么!”皇后娘娘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笑着把红红的荔枝壳扔在装皮的瓷盆里。
皇上歪头吐掉荔枝核,看着皇后说:“哎!她要是真有这福气,一下就生个儿子,朕就接着下旨,封她的儿子当世子!”
“敬王府好不容易有了嫡子,自然要封!要不的话还能封谁”皇后娘娘把剥出来的莹白荔枝肉送到皇上嘴边,眼神里像是温暖的光芒。
皇上“嘿嘿”一笑,大模大样地接了这颗荔枝含在嘴里,看着棋谱说:“嗯,到时候,小赉子的后宅可就要乱起来喽!”
皇后娘娘没有言语,只是眉开眼笑地拿丝帕替皇上揩去了嘴角的一滴汁水。
我知趣地磕头告退,刚才为敬王妃喜悦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园中还是烈日当头,蝉鸣阵阵。可我一路往回走着,只觉得心里发冷。我真是蠢到了家,先前竟然以为,宫里给敬王妃这份荣光,只是因为心疼她这些年孤独辛苦。
敬王府多年没有嫡子。已故侧妃栾氏留下的长子楚宜璋并不十分合敬王的意。敬王曾经有意为年纪还不大的四子楚宜珩请封,却因为楚宜珩生母张莲秋是歌女出身被皇上驳了回去。
把端午那天敏王爷的话加进来想一想,一切都明了了。这些年张氏恃宠生娇,正妃魏氏为了王府和睦一直忍气吞声。可是,那是以前。今后,等王妃有了自己的儿子,必然不会再步步退让。那时候,皇上的这张圣旨就是点燃张氏妒心的一颗火星,存心要把敬王爷置于后宅争斗的炭火之上。
虽然我不该随意揣测敬王的心思,但我总觉得他不会因为敬王妃有了子嗣就比先前爱重她。
至少是皇上下了那道圣旨之后不会。
这话说着牙碜,可还是那个理:在后宫这么多年,不是傻子就该看明白了。
以前的悦妃徐步月容貌比魏氏是明艳得多了,已经为皇上生养了一女一子,还不是因为一个死胎就荣宠尽失!现在,皇上已经从田氏那里知道,徐氏是被人谋害的。皇上心里显然是有些歉疚的,但是也并没做什么事情来为徐氏伸冤正名。倒是田氏,皇上亲自受她蛊虫所害,还是为失去她失落了好几天。
宠爱就是宠爱,有毛病也宠爱。不宠爱就是不宠爱,有功劳也不宠爱。就是这样!
捡了块石头瞄着荷叶,扔过去正好砸中叶心。叶子一晃,旁边一只青蛙噗通跳水里去了。
唉,我想到徐氏田氏那里去干什么
眼前现成的例子是皇后娘娘!
我,我想这些干什么!我明白这么多事情做什么脑袋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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