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新的事情就来了。
吃过中饭之后,宫外传来消息,敬王妃魏氏有喜了。这个意外的消息,在已经安静多日的后园里引起了不小波澜。各宫娘娘又一起坐在了“晴月碧桐”。
端午节那天宴会散后,敬王在半路上忽然改了主意,没有连夜赶回郊外的别院,而是拐回辰都的王府去住了一夜。今天早上,敬王妃在院子里看着侍女采荷花蕊时突然晕倒,府上的医生看完,匆匆赶到行宫来,按规矩报了喜脉。
皇上和皇后听见这千年铁树开了花的消息都十分喜悦。商量一番之后,皇后立即安排人收拾出了福盈池对岸景致最好、最安静的“倚青环翠”,说敬王妃怀个胎不容易,想让她抛下府中杂务,来行宫里好好歇几天。
次日一早,我就带着人出发,回辰都去接敬王妃来行宫避暑了。
她是有孕之人,车马不能走得太快。等到达北郊行宫时,皇后和愉妃、贤妃已经聚在“晴月碧桐”院子凉棚里,盛装等候。等行过礼,几位娘娘就满脸堆笑地上来拉她坐在一处,抓着她的手嘘寒问暖。敬王妃开始拘束得很,过了一阵,黄白的脸上也渐渐露出喜悦的红晕来。
那天晚上,敬王妃是在愉妃的“丹樨照水”用的晚膳,聊到挺晚才回自己住处。天色已暗,初来乍到的宫女找不到回“倚青环翠”的路了,我又让小侍卫去送的。这位贵客倒是很过意不去的样子,为这点子事情,立即给了小侍卫和我一笔不小的赏钱。
这赏钱我受得也怪过意不去。可是,又轮不到我去跟敬王妃说,虽然是在后宫,也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可别惯得我手下的小姑娘们想入非非,成天巴望着来外客了。
说是让敬王妃来行宫避暑歇息,其实也没闲着。
皇后娘娘和愉妃、贤妃轮流做东款待不说,其他妃嫔也看出这位客人地位非常,都轮流上门去送东西、道喜、献殷勤。膳房里做点心的忙得脚打后脑勺,一整天都看着有人来来去去送食盒,虽然敬王妃本人根本不曾吃下几口东西。
我们也忙活了起来,有的人派去跟小内监一起满园子粘知了,有的人派去帮着下湖采荷花,有的人回皇宫库房去取东西。罗皇商那里也颠颠地送来了新一批冰。
我里外忙着这些琐事,莫名其妙地也在瞎高兴。摘回来的荷花莲蓬我挨个亲眼检查的,一个虫儿都没有才叫人送去。大概是今年宫里出的坏事太多,喜事太少。虽然有喜的是外面王府的命妇,我也盼着她给后宫多带点喜气来。另外,我知道她从来不得敬王喜爱,多少年一直独守空房,撑着这王府的空架子。我也从轿帘缝里窥见的慈爱一笑中知道,她喜欢孩子。那个剑拔弩张的端午节夜里,敬王估计是担心走到城郊僻静的地方会遭暗算,临时改道回王府过夜。虽然我一个黄花姑娘不该说这么厚颜无耻的话,但是在宫里这么多年,眼看着宫里添丁稀少,也多少明白:敬王打过了年总共就端午回府住了一夜,敬王妃这一胎实在是太难得了。
这个谨小慎微、忍辱负重的女子应该有点回报。有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会让她在那座空空的王府里的生活变得有声有色吧。
虽然轮不到我,但我替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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