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人都受了些伤,晏宗主是引起旧患,而汝鄢宫主那边,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伤了经脉,一个月内,估计都不能妄动真气了。”
“何止一个月,恐怕他三个月内都没法跟人动手了。”
淡淡的声音自门口响起,晏无师走进来。
“你有什么话,为何不亲自来问我?”
也不知怎的,宇文庆见了他就心里发慌,被他那瘆人的眼神一扫,屁股下面就跟长了针似的,一刻都坐不住,当即就讪讪笑道:“少师日理万机,不敢打扰,不敢打扰,我这就去监督他们有无好好收拾行囊,等准备出发了,我再派人过来请二位。”
说罢脚底抹油赶紧闪人。
晏无师转向沈峤:“如何?”
沈峤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缓缓道:“你与汝鄢克惠一战,精彩世间少有,兴许旁人会有所体悟,但我闭关三日,除了疗养旧伤之外,功力却无甚进展,总觉得有一层阻隔,令我无法再更进一步,仿佛原地打转,唯一可喜之处,可能就是真气流转通畅一些,眼疾也有所好转,现在能大致看见一些光影了。”
“可惜了。”晏无师心底有个声音道。
冰冰冷冷,凉薄无情。
但他面上却分毫不露,反倒微微一笑:“那很好。”
晏无师与汝鄢克惠这一战,很快流传开去。
关于输赢,才是人人都关心的事情。
在南朝,汝鄢克惠不仅在江湖上声名卓著,在朝廷中也有一席之地,陈主对其礼遇有加,连柳皇后也出身临川学宫,因此在许多南朝人眼中,临川学宫的地位一枝独秀,几乎相当于儒门与南朝武林的领袖。
这样的身份名望,假若汝鄢克惠输给晏无师,那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但事实是,那日去观战的人,都说两人打成了平手,而汝鄢克惠回来之后,却一直在临川学宫闭门不出,谁去拜会也不接见,晏无师同样待在行馆里,哪儿也不去,这不由令流言更加四起,有说双方都两败俱伤的,也有说汝鄢克惠技高一筹,晏无师无颜见人的。
与此同时,宇文庆也放出话,说是本国晏少师在行馆宴请恭迎汝鄢宫主,希望汝鄢宫主能拨冗赏光——这纯粹是他听了沈峤的话之后想出来的捉弄南朝人的法子,如果临川学宫那边没有回应,他就更可以大肆嘲笑,如果汝鄢克惠亲自过来了也无妨,反正他也没说过晏无师一定会出席。
两国现在虽然结盟,但谁都知道,联盟只是一时的,因为大家现在都有共同的目标,一旦目标消失,盟友依旧会变成敌人,明面上过得去也就罢了,私底下的角力从来就没少过。
许多南朝人听说之后深感不忿,都认为宇文庆欺人太甚,不少自认为武功了得的人纷纷主动上门,提出想要挑战晏无师。
但晏无师何许人也,他的狂妄自负甚至只对水平相当的人,余者碌碌,皆不入其眼,又如何会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这些人若真被他“亲自接待”,估计也看不见隔日的太阳了。
其实根本用不着晏无师出手,跟着宇文庆一起来的那些人,也足够应付隔三差五上门来的江湖人士了。
两日之后,临川学宫那边终于传来消息,婉拒了宇文庆的邀请,说宫主正在闭关,谁也不见。
这个回应仿佛印证了宇文庆的话,那些斥骂周朝人太狂妄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宇文庆甭提有多得意,高高兴兴地来找沈峤说话,却从茹茹那里得到沈峤已经离开了的消息。
茹茹一问三不知,任是宇文庆再畏惧与晏无师说话,也忍不住找上对方:“少师,您可知沈道长去哪儿了?”
晏无师:“怎么,你就对他这么念念不忘吗?”
宇文庆小心翼翼赔笑:“没有的事,沈道长与我们一道来的,本也该与我们一道回去,但眼下却不见了,我总该询问一声。”
晏无师:“他走了。”
宇文庆:“啊?”
晏无师本没兴趣和人说那么多,但见宇文庆茫然失落的样子,他又觉得有趣:“他早有言在先,看过本座与汝鄢克惠交手,就要自行离开。”
宇文庆喃喃道:“可他一个人又能上哪儿去,不是说玄都山已经回不去了吗?”
晏无师笑道:“宇文庆,你带着爱妾上路,却见异思迁,对沈峤这般关注,难道真把本座视如无物了不成?”
他这话明明是笑着说的,宇文庆偏生打了个寒噤,哪里还敢多问,赶紧找借口告辞,一溜烟闪人了。
看着宇文庆匆忙离去的狼狈身影,晏无师慢条斯理地放下书望向窗外。
他依旧嘴角带笑,眼底却是兴味盎然的冰冷。
……
沈峤此时正走在往北的路上。
阳光正好,青袍竹杖,衣角飞扬,他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
如今以手遮在额前挡住阳光,他也能眯着眼看见眼前景物了,虽然不可能像受伤前那样清晰,但只有失去过,才会知道原来拥有的珍贵。
离开之前,他曾去找过宇文庆,想当面告辞,对方人不在,他才给宇文庆留了一封信,请茹茹代为转交,不过茹茹畏惧主上威严,也许会先将信交给晏无师,信上也没写什么,都是些寻常的问候道别,别无其它。
沈峤原还以为晏无师会留人不让走,但事情却出乎意料地顺利,晏无师什么也没说,直接就应允了,这反倒让沈峤有些意外。
这位浣月宗宗主的性情正如外界传闻那样,喜怒不定,反复无常,即使相处这么长时间,沈峤也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对方的为人。
也许是自己不肯种下魔心,恢复武功又遥遥无望,对于晏无师而言,已经不足以被当作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晏无师彻底失望所以痛快放手,又也许是自己不辞劳苦上山挡下李越和白茸的暗算,让对方终于被打动了,这说明再冷酷无情人,心底其实也有那么一丝人情味的?
沈峤不禁为自己的揣测摇头失笑,他也许总将人性想得太好了,但假如能够让自己快活自在,把人想得好一些又何妨呢?
从建康城走,道路颇为顺利,江南自古多繁华,水陆皆通,政局平稳,很容易就会让人忘记天下还处于动荡不安之中。
但出了南朝边界,进入齐国之后再一路往北,很明显就能感觉到沿途行人商旅少了一些,人人脸上少了些欢笑富足,又多了些紧张困顿。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了很长一段只能听声音来判断对方状态的日子,沈峤发现自己现在很喜欢观察别人脸上的情绪,即便还看得不是那么清楚,但总能有不少发现。
从四月走到五月,走走停停,脚程并不慢,兴致来时,沈峤也会用上轻功,绝少有人知道,这个没穿道袍,拄着竹杖四处游走,惬意安然的游学士人,居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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