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行,不行》拾壹话

    拾壹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只大手覆上她的手臂,芙姚整个人抖了好大一下,怀姮差点要以为她会失去理智、拿箭扎他了。

    对上她有些空洞的眼神,怀姮抿了抿唇,半晌后才沉声说道:「回毡帐吧。」

    回应他的是更长的沉默,但他掌下的那双手却不再颤抖了。

    见她不动,怀姮抬眼张望了下四周,狼群少了为首的大狼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思此他才稍微鬆口气。

    芙姚沉浸在入眼处尽是血泊的阴影中,若不是怀姮抓着她的手传来一丝温度,她会以为自己变成空气,随着草原的寒风散去。

    她缓过情绪、拉回心神,抬头就对上怀姮若有所思的眼神。

    「你怎幺来了?」

    看他手里的弓箭,脑里忆起他拉弓的模样、利箭的準度,不可否认怀姮的箭术非常好,应该也是这片草原的佼佼者。

    「今晚是冬雪前的最后一次满月,狼群通常会到聚落里来寻食。」怀姮解释时语气平静,丝毫没注意到有人的脸色越来越黑:「正常的狄人都不会蠢得这时候出来乱晃,大家都是早早熄灯休息……」

    「你干嘛不早点说?」

    如果知道外面有饥饿的狼群,说什幺她也不会拿着一根羊腿出来找火,根本是招摇地暗示狼群来吃她啊!

    怀姮再度拿看白癡的眼神盯着她,「本师警告过你,别在聚落里到处走动。」

    闻言芙姚华丽丽地炸毛了,这家伙话不说清楚就算了,尽拿鄙夷的眼神盯着她瞧!

    她就算不是冰雪聪明,脑子还是好使的,但怀姮总把她当低一层次的人种看待,这种憋屈感让芙姚大大的不悦。

    她冷着张脸,负气说道:「那刚刚出毡帐时你不拦我,干嘛不乾脆放我给狼叼去算了?」

    芙姚这番话竟让怀姮一下子答不上来,的确他是有想过就让这不知死活的少年在满月之夜出去,若不幸碰上狼群就算了,商队里的男人这幺多,再抓一个来便是。

    但他在毡帐里,看眼前杜琵坐立难安的模样,他的心里也没来由地感到烦躁。

    见他不应话,芙姚没好气地放开手里的箭羽。刚刚情急之下伸手抓住,现在才感觉到痛意,摊开手掌,掌心全是狼血看不清伤口的位置,但痛意却像虫子般蚀着,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怀姮看了一眼染血的箭羽,抿了抿唇问道:「那你为什幺要过来?」

    刚刚那个时候,芙姚明明可以直接往其他的方向逃开,却选择往他这来,甚至出手夺箭屠狼。

    这下子换芙姚说不出话来了,在怀姮闪烁的目光下,被她盯得头皮发麻。

    良久,她才吶吶地开口:「我不是救你……而是在救自己。」

    感觉前方的视线逐渐冷却下来,芙姚吞了吞口水,感觉怀姮周围的气息瞬间变的寒冽。

    虽然被他的眼神冻得背脊发凉,她还是硬着头皮续道:「如果你死了,我和商队的人,或许也活不了吧!不过我当下也没想什幺多,只是想……不能就这幺丢下你。」

    怀姮眼眸微沉,比起芙姚的坦率,他觉得自己用尽心思在算计,只为了过上安生的日子。

    直到他看见被野狼围绕的少年,旧往的记忆如潮水般几乎将他淹没,让他想也不想便拉弓搭救。

    看向她澄净的眸子,从前他在芙姚这个年纪时,也是这幺有勇无谋地横冲直撞。

    却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重重地摔下马……

    「你还好……」

    见怀姮迟迟没有反应,芙姚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拍拍他的肩膀,但还没碰到怀姮的肩,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如响雷般的呼唤──

    「太师!臭阿尧!」

    叫怀姮用尊称就算了,喊她的时候为什幺前面要加一个「臭」字?!

    芙姚拉下脸,没注意到怀姮回过神后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看杜琵举着火把朝他们的方向奔来,身后还跟着几位狄人。除了杜琵脸上写满担忧,其余人的脸色都也些凝重,尤其是看到这一片狼尸,各个神色莫测。

    「你们都没事……」

    见到眼前这触目惊心的画面,杜琵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正想询问两人的状况,原本跟在他身后的狄人忽然越过他,站到怀姮面前也不向他行李,态度嚣张地说道:「大可汗有请太师到大毡去一趟。」

    闻言芙姚立刻转头看了看怀姮,只见在寒风中他额间布满薄汗,虽不知道他是否有被狼群伤着,但很显然他是从自己的毡帐一路疾走过来。芙姚皱起眉头,正想开口要求先让怀姮休息一下,就看见身旁的人毫不犹豫地站起身。

    「杜琵,把他带回毡帐包扎。」

    怀姮说完也不等芙姚起身,便一跛一跛地在狄人的簇拥下离开。在凛冽的寒风中,看他直挺的腰桿、晶亮无比的双眸让她迟迟无法移开眼。

    「走吧!这里血味太重,如果又引来狼群就糟糕了。」

    芙姚抬起头,见杜琵的脸色不太好看,忧心地问道:「他不会有事吧?」

    杜琵瞥了只长到他胸口的少年,只见他脸色苍白,恶毒的话就像梗在喉间般说不出来。

    「你如果真不想太师出事,最好从今以后乖乖听话。」佯装恶声恶气地对芙姚说道,杜琵烦躁地把了把后脑勺的粗髮,「不过也真奇怪,今晚来请太师过去的居然是小可汗底下的人,大可汗毡里的侍卫都到哪去了?」

    芙姚闻言惊得抬起头,「你说刚刚那个人,是小可汗底下的人?那太师知道吗?!」

    「太师过目不忘,记忆力很好的,大概……知道吧。」看芙姚一瞬间变了脸色,杜琵难得安慰起她来:「既然传的是大可汗的口谕,大概是小可汗正在大可汗的毡帐里吧!」

    不待芙姚细想,杜琵就拉着她的胳膊往怀姮的毡帐走。

    「别伫在这,待会招风寒,咱们先回去等等!」

    忧心地回头看一眼大可汗毡帐的方向,果看那方出现了灯火。

    直到两人回到怀姮的毡帐,芙姚被冷风冻得脸颊发红,杜琵见状打算去外头找柴火添暖炉。

    芙姚脚步歪斜地走到自己的地铺前,毡帐内的温暖让她心情放鬆许多,几乎是沾到地铺就睡了过去。

    在她阖眼前心想,说不定再睁眼怀姮就回来了。到时候……再和他道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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