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地，再活一次》序章(1)

    序章(1)

    馨悦豪庭是一座落成五年的豪宅，位于全港最昂贵的半山地段。浅香槟橙色的外墙，在晨光下闪出点点金辉，低调散发着贵气，远远看过去，像一块金砖。水家住在第一座第五层的一个单位。

    今天，这个家久违地齐人了。

    若你打开大门——当然，这个晨光熹微的时份还未有人上门，太多人仍在梦乡——自门板至客厅约两米的距离，一个穿着三件头黑色西装的男人俯卧在地板，白衬衣因主人死前在地板的打滚而沾上微尘，背部开了一个瘀黑色的大窟窿，平坦结实的腹部渗着大滩乾涸的黑血。他的头部呈奇异的扭动，死死地侧着，露出一张死白的脸，深蓝色的大眼睁到目眦俱裂的境地，削薄的唇失去原来浅红的色泽，嘴角一道黑红的血痕没入优美的下巴底。

    这是水家女主人的丈夫，滕思悠。

    经过滕思悠僵硬的遗体，踏上客厅，浅蓝色底的墙壁点缀了富有童趣的图案 : 白云、卡通车子、火车、杂色的鸟儿嘴边绘了音符图案。其中一个草绿色的音符混了暗红的血迹，在一朵白云底下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蓄着一头栗色的长髮，衬得一张鹅蛋脸娇小温婉。黑白分明的大眼低垂，因睁开了一夜而失去水份，令眼球微凸着，本来顺着眼眶流下的两行泪，也早被森冷的冬风给风乾了。两片玫瑰瓣似的唇因早已画上唇彩，有一种不新鲜的红，弯起一个讽刺的笑弧。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的洋装，整体而言是个清雅的女人，唯独是胸口插了一把生果刀，锋利的刀刃完整没入胸部，只余黑色的刀柄，她的手仍握着那刀柄，像是要将刀再推入一点。

    这是水家的女主人，水清澄。

    绕过玻璃圆桌，站在华美的水晶灯下鉴赏那种珠光宝气的流丽，你的眼光很自然瞥到靠墙的黑木置物柜最顶层，放着一个十字架跟两张黑白照。左边那张，是一个刚直壮实的男人，年岁大抵五十上下，那是水家以前的男主人，水冬阳。

    这张相片不寂寞 : 它旁边的相片中有一名表情木然的女子，样子跟水清澄有几分相似，因为黑白色的缘故，看不出她的髮色跟水清澄的一样，都是天生的栗色。她是水家上一代的女主人，陆少瑶。水清澄本想为母亲找一张较好看的相片，但是他们从不拍家庭照，翻箱倒笼后，只找得出她为孙子过生日时拍的照片。你看得仔细一点，会发觉那抿紧的唇已经尽全力上扬。

    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假设他们的心胸比较开怀，不会介意你走入他们的房间。

    就在主人房——其实里面有的只是单人床，因为水清澄跟滕思悠从未在同一间房生活过——的左边，有一间较小的睡房。浅草绿色的墙身贴着一幅幅孩子气的画作，画风却别具一格，看得出作者不是乱画的、多少有些天份。玻璃柜里放着琳瑯满目的奖杯、奖牌，来自作文、绘画比赛，校际音乐节的奖状也有几张，在一只金杯上挂了几个金牌、银牌，是跑步跟跳远项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