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荆》02 白甫

    02 白甫

    又是几天不变的日子过去，只是今天有些不同——这个我与师父两人共住的小岛上，来了一名访客。

    那人一身蓝衣，脚下踏着一朵祥云往这儿过来。手上的摺扇搧呀搧的，一派恣意的风流潇洒。我如往常一般坐在窗口下方，愣愣地看着那人下了祥云，朝木屋走了过来。

    「是师父的朋友吗？」我开口说道，却并不是想询问对方，只是自己的习惯。

    那人忽然扇子一收，转了个方向朝我走来，一下子站到了我面前。

    他俯下身子，俊秀的脸上浮现了俏皮的笑容：「桃花精，还会说话。」

    我很惊讶：「你听得见我说话？！」

    他挺起身子，打了扇对自己搧了搧：「那是自然。」他一双眉眼笑得弯弯的，很是可爱。

    「哇！太好啦！我在这里百年多了，第一次有人听见我说话！」我站起身子，乐得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我正手舞足蹈着，他突然抛来了个视线，直把我全身上下看了遍：

    「这个人形还算不错，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他啧啧称道。

    我停下舞蹈，好奇地偏着头：「什幺凸不凸凹不凹的？」

    「没事，妳不需知道。」他没拿扇子的手覆在我头上，对我粲然一笑。

    我伸出了手，盖在了他覆在我头上的那只手上，惊奇地发现手没被弹开，而他温热的体温透过手心传达了给我。

    「我碰你不会被弹开呢！」我拉下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蹭啊蹭的，确定那层屏障真的不存在。他怔忪了几秒，忽然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双眼也亮了起来：

    「那是当然的，没有设下结界，妳是不会被弹开的。」

    「结界？」我蹭着他手的脸停了下来，疑惑地蹙起眉：「那是什幺东西？」

    他也没抽回手，只是一逕儿的笑：「那很複杂的，说了妳会糊涂的。」

    「那好，反正我也搞不清楚複杂的事物。」我点点头，心里完全认同他说的话。

    我又蹭着他的手，一脸满足。突然啪的一声，他收起了扇子，双手的拇指及食指捏住我的脸颊，又揉又捏的。

    我感到吃痛，不满的大喊：「你干嘛突然捏我的脸啊？」

    「嗯……因为妳的脸看起来白白软软的，很好捏的样子。」他笑瞇瞇地说道。

    「这样子啊！」我点点头表示知悉，忽然好奇起一件事：「你说，我长得怎幺样啊？」

    这个地方没有湖泊可供我映照自己的容貌，所以幻化成人形这幺多天了，我对自己的相貌却是一无所知。

    「白皙的皮肤、大大的杏眼、小巧的鼻樑、桃红色的小嘴。」像是想很久了，他行云流水般地说了出来，末了还捏了捏我的鼻子。

    我开心地对他甜甜一笑，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你叫做什幺名字啊？」

    「白甫，妳可以直接叫我这个名字。」他开心地捏捏我的脸，勾起那好看的笑。

    「白甫……白甫，好！我记起来了！那我之后就叫你白甫！」记名字难不倒我，我一下子便记在脑海里了。

    「对了白甫，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正当我想问白甫他是从哪里来的、云雾外是什幺样的地方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问句。

    「白甫你到了，怎幺不进来。」

    我回过头，看见师父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外，一脸淡然地望着这边。

    「师父你会说话的啊！」我对着师父所在的方向惊呼道。

    「师父？」听见我惊呼的白甫露出不解的表情。我正想给他解释这称呼的由来时，师父的声音又响起了，声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说有要事相谈？」

    白甫先有了动作，他放开捏住我双颊的手，转过身去，对着师父朗声道：

    「没错，是有一要事相谈。」

    我的视线直直地盯向师父，然而师父的眼眸像是穿透了我一样，眸里一丝波澜也没有，平静的让人心冷。

    「那便进来吧。」师父说，转身回了去，一刻停留也没有。

    「师父是不是看不见我啊？」我失望地垂下头，白甫正举步欲走，听见我的话停了下来。

    「不，他该是看见妳了。」白甫置扇于颔，一副沉思的模样。

    「那为什幺总是没看见我似的，不和我说话，也不望我一眼。」我憋屈地咬住唇。

    「那便要问妳师父了。」说完，他抛下话，信步进了屋子。

    「白甫说的不全然对，也许师父是真的看不见我、听不见我呢！」我望着白甫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只是如果真是如此，为什幺白甫却看的到听的到我呢？」

    他俩进了屋子后，我看看树看看花，又喃喃自语好一会儿。

    我等到打起盹了，才终于听见白甫的声音。

    「那我就先回去了。」白甫对着师父举袂作揖，脸上笑着，却全然没有逗我时的玩世不恭。

    他们分开后，白甫朝着我走来，我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忙不迭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走啦！」白甫的蓝袖子在我眼前一晃，冷不防捏了我的脸一把，而后拂袖而去。我还来不及开口，那祥云早已不知去向。

    「嗯……脸有点痛痛的。」我揉了揉被白甫捏过的地方，而后习惯地转头望向那扇窗口。

    当我望向窗口时，发现师父也正望着这边，眼神很是飘渺。

    「师父！师父！你看见我啦！」我脸也不揉了，一下子凑到了窗台边，双眼晶亮地看他。

    师父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视线穿过了我，悠悠长长地望着远方某处，好像在看什幺，但又没在看什幺。我眨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师父的眼眸。

    过了一阵子，师父收回了目光，回头写他的字去了。

    「师父，你是真看不见我吗……那又为什幺白甫看得见我呢？」我难过得声音都哽咽了，师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写着自己的字，好似时空静止。

    我伸出手想触碰师父，但立刻被结界弹了回来。

    「师父……师父……」我喃喃低语着，垂下了头，放弃再次触碰。

    师父的侧脸那样平静，那样令人心情安稳——可是我却碰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