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孩子(1)
刘允圣推开门后,发现屋内的灯是打开的。
再次擅闯家门的人此时正坐在沙发上,专心地盯着笔记型电脑,连他推门进来都没有注意到,头也不曾转过。
像是要提醒他似的,刘允圣故意使力关上门,碰地一声,沙发上的人终于转过了头,此时正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阿圣?这时间你怎幺回来了?」柯靖钧看了电脑上显示的时间,这个时候,刘允圣应该还在工作才对。
「老闆放我假。」刘允圣轻描淡写地说。
事实上他在与刘允希告别之后,本来是打算再回去工作的,但王令龙却是一脸满意地拍拍他的肩,称讚他表现不错之后就把人推出餐厅,还下令不准他今天再到餐厅工作。
虽然应该是奖励,但刘允圣就是有种自己被赶出来的感觉。
他才重获自由不到一个月,对附近也不太了解,他就晃了几圈熟悉一下,接着就回家了。
「喔,打破盘子被赶出来齁?」柯靖钧笑得非常欠揍。
「我没有打破盘子,但我不介意现在打爆你。」刘允圣嘴角扯起不带笑意的弧度,举起的拳头充斥着威吓的气息。
「喔喔、不,我知道你力气多大,一拳下来我就躺了。」柯靖钧打起了冷颤,不停地摇着头。
深怕对方还举着的拳头真的落在自己身上,柯靖钧连忙转移话题,「阿圣,你午餐吃过了吗?」
「……算是吃过了吧。」刘允圣不太确定地说。
「算是?」柯靖钧失笑,「有没有吃过东西,你自己怎幺不确定啊?」
「我吃了两顿早餐,其中一餐还是邻近十一点时吃的。」刘允圣瞥了他一眼,接着犹豫了下,补上一句:「跟刘允希一起吃的。」
「嗯?」柯靖钧愣了下,接着是惊讶的叫声,「欸欸欸欸欸?为什幺?怎幺回事?也太突然了我都没个心理準备啊!」
「又不是妳跟他见面,你是要準备什幺?」刘允圣没好气地说。
接着,他将与刘允希见面的过程,以及所有的对话大致上都告诉了柯靖钧,包括明天要去赴约的事情。
「哇,真是神进展。」柯靖钧吹了口口哨,「阿圣,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幺擅长把妹,人帅真好……阿圣?」
他本来还想调侃个几句——能够嘲笑这位想法已经有点扭曲的好兄弟的机会可不多,当然得好好把握——但抬起头时,一道人影却逐渐欺近,接着与擦过他的耳边,身前顿时增加了重量。
刘允圣紧紧地抱住了他,错落在他耳际的脸让他看不见表情,但颤抖的身体令他不自觉地也跟着感到不安,伸手轻拍着刘允圣的背。
「阿圣,发生什幺事了?告诉我好不好?」柯靖钧也很紧张,因为刘允圣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了。
他依稀记得,刘允圣刚被卖去郭姓一家的时候,并交给他照顾的时候,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既倔强又脆弱。
直到他们变得熟稔起来后,刘允圣偶尔感到不安时,便会这样子抱着他低声哭泣——对他来说,那时候比他年长的柯靖钧,正是能够带给他安全感的存在,是唯一能依赖的人。
然后,在柯靖钧所不知道的时候,也不晓得郭家那群少爷究竟对刘允圣说了些什幺,他偶尔竟然会对开始诉说憎恨、复仇之类的话语。
从那时起,柯靖钧便觉得他已经换了一个人。
「她、她叫了我阿圣。」隐隐带着哽咽的声音从颈后传来。
「嗯。」柯靖钧轻轻地应了声。
「但是她没有反应、她不对这个名字有反应……」
柯靖钧感觉到背后的衣服被人紧紧抓住,衣领被往上拉起,几乎快掐住他的脖子,但并不妨碍他呼吸。
「明明她有个弟弟叫『阿圣』,还被她所遗弃,但她为什幺能够无动于衷?」
此时,柯靖钧终于听见了他压抑的哭泣声。
「她凭什幺……可以把我忘记……」
刘允圣原本只是想测试对方的反应,但没想到在发现对方毫无动静后,自己竟然会这幺痛苦与悲伤。
他原以为自己早已经接受了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柯靖钧轻轻拍着他的背,没有说话。他清楚刘允圣只是希望有个人听他说而已。
当初刘允圣的性格突然变得冷漠且成熟的时候,他是既愕然又心疼的。
惊讶于刘允圣的转变、心疼于他的遭遇。
其实他与刘允圣不同,他一直知道自己家里贫穷,因此当初知道父母将他给卖掉的时候,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波折。因为他知道,父母并不是不要他,而是养不起他,早晚有一天一定会来带他走的。
柯靖钧原以为刘允圣也是这样,但却从郭姓一家口中知道,他的家境并没有差到养不起两个孩子,甚至称得上富裕。
这也就怪不了,刘允圣会对原生家庭心生怨恨,甚至到后来想要向有血缘关係的家人复仇,以宣洩自己的愤怒。
柯靖钧望着天花板,接着闭起了眼。
他以为刘允圣变了。
但他今天才知道,原来他所认识的「阿圣」从未变过,当年那个会抱着他哭的孩子,是被他藏进心里了。
「『阿圣』,欢迎回来。」
柯靖钧淡淡地开口,同时张开了眼,眸里充斥着哀伤。
在这次,刘允圣对刘允希彻底失望了,想必连他藏在心理的最后一丝良善,都在同时被扼杀了吧。
欢迎回来,然后,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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