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浮沉》第十八章 - 息战

    第十八章 - 息战

    时光荏苒，翠微假小产后，皇上更是将全身心都付出在她的身上，也许是已然司空见惯了，后宫的女人们早已学会了沉默。只有金莲，仍旧是不甘心

    锺粹宫中炉火用得是最上等的红罗炭，平时节俭度日的皇后用着都觉得心在淌血:?皇上赏得红罗炭也不见得要用吧，这东西太昂贵了。?

    一旁的凝脂苦笑道:?终究也是皇上宠信娘娘的赏赐，娘娘也别是苦了自己才好!?

    皇后看了这红罗炭，却是越看越心烦:?只要想着本宫在这后宫吃好穿暖，宫外的百姓却是饥寒交迫，本宫就心里难安，何况今年冬冷，又不知死了多少百姓了?

    切着苹果的玉露，一边说道:?还是娘娘善德，也不知承乾宫那处烧了多少红罗炭了，要不是咱们宫里的马口柴没了，才捨不得用那名贵的红罗炭呢!?

    皇后闻言，到底叹道:?皇上宠她，本宫也是看开了，反正终究她也是没了孩子，前些日子不也听承乾宫的人哭得伤心吗?全嫔纵然跋扈，孩子没了也是可怜，找个日子去法华殿替她祈福吧?

    皇后而后突然说起:?这不说都还忘了，瑞亲王近来不是要选福晋了??

    凝脂回道:?娘娘好记性呢!?

    皇后一边把玩着手上的佛珠，一边说道:?本宫是皇后，总得料理些，现下宫中也闲来无事，皇上那里又都是全嫔陪着，倒不如去太后那瞧瞧。?

    一条偌大的宫巷又远又长，两边的墙壁都是白色的，是如此的纯洁，如此的凝静

    皇后要往寿康宫的路上都是积雪，抬轿的小太监也是格外小心了些，到底皇后上次才摔了轿子，这会儿可不能再搞砸了。皇后手中摸着从王府时期就没换过的铜製手炉，虽然看来不太华丽，却还是暖得很，终究老物件还是用得惯了些，也比较有感情。

    ?晴儿，本王会照顾妳一世的，本王会和额娘说?一把年轻的声音说道。

    身为一个奴婢，怎幺能够去玷汙王公贵族的血统呢?鹊晴苦笑道:?王爷您走吧!奴婢配不上您的!?

    瑞亲王闻言，伸出了手紧紧将鹊晴的手攒在手掌心，真诚说道:?妳知道本王不是那种人，从小咱们就相识，妳知道本王的心意，本王能够给妳妳想要的一切?

    瑞亲王的口飘散出了热腾腾的白烟，鹊晴感受到了，却是无可奈何。鹊晴摇了摇头道:?奴婢就是奴婢，您有更值得的女子相配，何况奴婢在全主子那过得很好，就不用您操心了。?

    鹊晴说完这话就要转身离去，却是瑞亲王将他拉住了，瑞亲王癡情道:?晴儿，别走本王今生今世非妳不娶。?

    鹊晴闻言，眼泪瞬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声音颤抖地说:?晴儿和您就向天和地一般，您是天，晴儿是地，我俩永世都碰不到一起，王爷您放手吧。?

    皇后的仪仗渐渐接近了两人，他们见状赶紧退到了一旁躬身做福。其实方才的话，轿辇中的皇后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但她的面容依旧，仍然闭着双眼好似什幺事都没发生，坐在皇后一旁的玉露见了，小声问道:?娘娘?

    皇后莞尔微笑，缓缓吐出了几个字:?王公贵族都是门当户对的，这段小门情爱也不长久，就让他们好声道别离吧!他们到底都太年轻，所以才会爱得如此癡烈，要是到了本宫这个年纪，就会明白爱这个东西啊，叫做宽恕和忍让。?

    皇后的双眼渐渐睁开，彷彿目空了一切，却又隐隐有些哀伤，一旁的玉露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陪在皇后身边，陪她走完这条宫巷。

    寿康宫中笑语不断，彷彿把整个寒冬都暖了起来，在宫中当差多年的拂尘仔细思量一番，现下的场景该是有十几年没见过了，想到此处，拂尘的心里就莫名欣慰。

    太后、十公主、皇贵太妃、信太妃四人围在温暖的大金炭炉旁有说有笑，小菜酒水则不停地更换，而四人一旁的软椅上却是顽皮的惠郡王玩着铃鼓。太后率先发话道:?好不容易大家都齐了，却是这个年岁了，如今一叙还真是令人舒怀呀!?

    信太妃机动地咳道:?欬!这幺一来我这老骨头也是能安心阖上眼啰!?

    信太妃的奴婢沉香听得自家主子咳得厉害赶紧递了杯茶水:?太妃仔细些，今天虽喜也得顾好些身体才是。?

    皇贵太妃闻言亦是说道:?小妹惯会说这些丧气话，要担忧死咱们姊妹!?

    太后彷彿没有在意皇贵太妃和信太妃的话，就是自顾地将手中的纸牌发到了桌上，神秘笑道:?赢了!?

    十公主抚掌说道:?总是斗不过妳!?

    太后听了，却又叹道:?大家都斗不过哀家，哀家知道，但哀家其实累了，也不想斗了?

    皇贵太妃闻言，有些微怒地对太后说:?妳看妳，玩个马吊牌也玩成这副脾气，我们四人呀，要说身子最不好的定是我，怎得妳们几人都是此些德性，咱们再玩一局，我做庄!?

    十公主闻言笑着挥了挥手道:?不玩了不玩了!怎幺玩都是这个钮祜禄氏赢，咱们和她玩着都不体面了。?

    太后朗笑道:?那不如哀家就笨些吧，让妳们些!?

    皇太贵妃伸起食指，对太后摇首说道:?妳!妳!妳!?

    一瞬间，整个寿康宫又翻出了好多笑声，彷彿这清冷的日子都过得有些温度了。些许是大家有些吵，竟是吵醒了睡着的惠郡王，只见他揉着眼睛道:?额娘我饿了?

    皇贵太妃见自己的心肝宝贝爬了起来，就立刻离了席抱起了他:?好好好，额娘去给你寻吃的!缄言，赶紧弄些咱们愉儿最爱的冰梅糕来。?

    眼见皇贵太妃眉目舒朗，太后也是开心:?姐姐有了愉儿做赔，妹妹都觉得您性情开朗多了呢。?

    皇贵太妃闻言，先是笑了一下，而后面色一凛:?我能有今天也是多亏了妳，要不是有愉儿在身边，我还不如早些陪了先帝去。如今我身边有愉儿这样可爱的孩子，我可是要好好活下去，我要看到他娶妻生子!?

    其实，绵愉并非皇贵太妃亲生，而是寿安宫的如太妃所生，绵愉之所以与生母分离，全都是因为太后和如太妃的血海恩怨。太后成功斗垮如太妃获封太后之后，就将绵愉强行给了体弱多病的皇贵太妃扶养，并且下旨要求宫人不得让如太妃与绵愉见面，此举就是要让如太妃生不如死，和自己的孩子骨肉分离，而绵愉年幼不知世事，只知皇贵太妃对他好，竟也忘了自己的生母，沉溺在皇贵太妃的爱与保护下乐不思蜀。

    温暖的光线下，纸牌的光影交错着，四个女人像是在感念自己曾经逝去的青春，每张牌的落下都像是生命的一声惊蛰，这算不算苦尽甘来，我们也无从得知

    无垢见皇后在门外守着许久便领了她进来，她这才一进宫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暖气。皇后甫一进殿便见太后和两位太妃及长公主在，赶紧福了身请安。太后见状，虽然觉得兴致被打坏了，倒也想知道皇后来的用意。

    太后问道:?冬天的风这幺冷还是把皇后给吹来啦，找哀家可有什幺事??

    皇后谦卑回道:?臣妾听闻近来瑞亲王要选福晋，臣妾身为皇后便想来替太后娘娘分些忧。?

    太后闻言这才想到大后日便是替自己的儿子选福晋的时候:?对呀无垢!快拿名册给哀家瞧瞧!?

    无垢闻言，立刻跑到了太后的厢房取出一卷名册将之交给太后，太后见了立刻将其摊了开来端详，只见上头写着的大都是些名门望族的女子，太后看了面容满是满意。一旁的皇贵太妃指着一个名字惊讶说道:?这可是文襄侯的女儿??

    太后将目光渐渐移到那条名字，满意道:?费莫氏虽是小姓，但这文襄侯家底可是极具名望的，配上哀家的忻儿也是可以的。?

    十公主闻言也凑上来瞧瞧，看着众多名字说道:?听闻这个白都氏也是不错?

    太后和众人围着那卷名册看得津津有味，彷彿未来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太后看得累了才和皇后说道:?妳有心，剩下的便由你操持着吧!可得体面些，别失了咱们大清面子!?

    皇后闻言端庄回道:?臣妾会好好操办，还请太后放心。?

    回锺粹宫的路上，皇后都和身边的玉露讨论着操办事宜，或说办在御花园好，又说办在梅坞好，说着说着轿辇便到了锺粹宫，此时，轿辇都还没停下，便听得宫里的李苍天欣喜若狂地来报。

    李苍天对着轿里的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喜事吶!?

    皇后闻言，彷彿也没什幺在意，只是回道:?且说吧!还能是些什幺好事。?

    李苍天喜的不能了:?娘娘不之方才总管大太监常永贵常公公来报，听说皇上要庆您的生辰吶!现下皇上身边的秦公公在宫里等着您呢!?

    皇后闻得此言，心里不知怎幺的五味杂陈，只有泪意缓缓萦上了心头。皇后感动而细小地对自己说道:?他记得，他还是记得我的生辰真好真好?

    皇后一时呆在情绪里，好些时候才扶着玉露的手下了轿往宫里会会秦公公，秦公公一见到皇后便跪下道:?皇后娘娘长乐万福!奴才奉皇上的旨意，来和您说着一个月后您生辰的事宜呢!?

    秦公公接着拿出了两卷名册，一个是宾客卷，另一个是贺礼卷，皇后见了这幺大沓的卷宗，心里的暖意不知何处宣洩，只有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皇后努力维持镇静道:?劳烦秦公公替本宫谢过皇上!?

    秦公公笑得如同能赶走冬儿似的:?皇后娘娘贤德，您可不知皇上是极其用心地在操办您的生辰呢!这都是用上最上等的物件办着，到时后定是头个气派，整个皇宫现下都知会了此事，大家都如火如荼地备着呢!?

    皇后听得都快融化了，却有些担忧:?如今国家国库亏损严重，本宫怎能因一己之私而胡乱挥霍，还希望秦公公能代本宫转告皇上?

    突然，皇上的身影出现在皇后的眼前，皇后见了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许久后才福了身:?臣妾失仪，皇上万安!?

    皇上见状，赶紧扶起了皇后，对其温厚说道:?夫妻之间便不必礼数做得这幺周全了。?

    皇后心里虽然感动，却也不忘初衷:?臣妾听闻皇上要替臣妾办生辰，甚至还邀请了宫中多位大臣，臣妾受得皇上厚爱，实在感动万分，只是宫中如今用度都格外吃紧，臣妾斗胆向皇上请求，臣妾的生辰还是以最节俭的用度办着。?

    皇上闻言，心理终究不快:?妳怎幺总是这样，就让自己心满意足地过一个盛大的生辰不行吗??

    皇后心知皇上恼了，赶紧跪下道:?皇上体恤臣妾，臣妾却遭榻皇上美意，确实有过，但皇上想想，明年后宫正式册封，一次便是要册立这幺多妃嫔，这费用可是非凡呀!?

    皇上听得皇后此言，心里也有了些忧虑:?妳说得也确有道理，只是朕总不想妳把生辰过得太寒酸。?

    皇后贤慧地摇了摇首道:?臣妾心知皇上心里有臣妾便已满足，不敢再奢求些其他的!而且皇上已经革除宫中众多节庆宴会，如今为臣妾破例办生辰，臣妾实在感激涕零，其实，臣妾生辰最希望的没有别的，就是希望皇上龙体安康，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如果可以，方才臣妾看到贺礼卷上都是些价格昂贵却又用途不广的器物，不如将之便卖也好。?

    皇上无奈地苦笑道:?朕也真不知该说妳些什幺，妳总是全心为了朕又顾全大局。?

    皇上说完后又和皇后说了些话便往翠微的承乾宫去了，皇后坐在凤椅上，笑容挂得高高的，许久候才道:?凝脂、玉露，本宫的生辰妳们都操持着吧，虽然这件事是常公公办，妳们还是得监督所有部门不得太过奢侈，尤其是御膳房，他们膳食总是用得名贵，百姓的生计悽惨，本宫和他们一同水火，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本宫要引以为戒。?

    凝脂闻言，感动道:?娘娘就向菩萨转世一般，总是捨己为人，这会儿奴婢便去叫人看着。?

    承乾宫中一贯雅致，翠微手里捧着书，一旁则吃着皇上赏的香水瓜，这香水梨自从皇上苛减后便越来越少了，从原来一年供的两千颗，直接减到了两百颗，翠微一直很喜欢香水梨的气味，到底还是想嚐嚐。

    宫里正点起了火烛，素来心直口快的夏莲心里还是纳闷着:?全主子，皇后娘娘与您素有心结，您何苦还要这般对她好，她办不办生辰对咱们都没有好处呀!?

    翠微闻言，微微笑道:?君子成人之美。皇上前些日子偶然提起皇后生辰，我不过顺手推舟成全了她，她从进王府就是这般勤俭了，如今总得让自己好过些。?

    夏莲闻言还是不懂翠微的用意，只好自顾地看着眼前摇曳的灯火，而夜晚的灯火总是跳得让人着迷。

    皇上进了承乾宫早已习惯不通传，这才一进去便看翠微一人看着韩非子饶有兴趣，皇上突然发话道:?翠儿看了韩非子可有何见解??

    翠微也是习惯了皇上的出奇不意，平静地说道:?皇上来了。?

    皇上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直接便向翠微道起今日与皇后所谈:?翠儿，朕今日和皇后谈了，却是她深明大义，总地说来还是请求朕对她的生辰东克西减，她到底有心，朕也无话可说。?

    翠微手捧着书，转身往皇上那处一笑:?皇后娘娘性情素来如此，也不能转其心意，不过皇上器重皇后娘娘，不忘其生辰，皇后娘娘心里肯定高兴的。?

    不知说了多久，皇上才匆匆告辞了翠微，往养心殿继续批改奏摺，翠微见皇上已去才缓缓向夏莲说道:?皇后还是一样，就是喜欢苦了自己，她的生辰还是只能那个模样。?

    夏莲闻言终究不解，翠微见她脸色疑虑，自顾说道:?皇后心细如髮众人皆知，我入宫后占尽了风头，总是众矢之的，如今我向皇上提起这些事，后宫众人的双眼也能歇会儿，不用再紧盯着我，此举虽然治标不治本，终究也不失一个良策。?

    夏莲听得此言实在佩服自家主子:?主子好智谋呀，现下那些女人就不必一直盯着咱们，咱们也好舒口气。?

    翠微而后拍了拍手中的韩非子，巧妙笑道:?还是韩非子帮了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