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盼圆》参章 痛

    参章 痛

    大雪,不停下着,似无止无尽。

    穿着薇替我备上的裘披站在廊前发呆,一片片的雪继续叠在已通白的树上、檐上、地上。

    看来,我们得被困在这间客栈等雪停才能回家。

    一阵风颳来,薇着急地拿了张未开的手信到跟前。

    「曦公子!主子传来的简书。」

    我急忙拿过,展开,眼睛迫切地读取上头用钢笔记下的俊秀字迹。

    小曦 咱大伙儿已平安抵达星平

    为怕追兵袭来 我先将他们安置在我这儿

    我已延请最好的大夫治伤 情况稳定

    妳好好听藤跟薇的话 别轻举妄动

    只盼妳毫髮无伤归来

    将信折好放进兜里,不愧是阙抢钱,就明白我脑子里转得什幺,我安下了心,看着越来越大的雪势,倒不这幺厌了。

    风吹得生冷,我却不想进房,听薇说了句:「外头风刮得冷,进屋吧!」

    摇了摇头拒绝,我拢了拢披风,问她:「真不能上路?」

    「恩,风雪大,路难行,如果这时遇袭…后果不堪设想。」

    我叹下第n口气,「好吧…薇,我饿了,能帮我请厨子烧个热食吗?」她正经八百的脸难得地嘴角上扬,我头一歪,好笑问:「怎幺了?」

    她轻摇,「没什幺,只是高兴您愿意吃点东西了,属下去去就回。」她转身飞也似地从迴廊转角消失,我脚站得累了,乾脆坐上栏杆将脚曲起,背靠梁柱望着天空继续发呆。

    一抹气息在侧,转头便见应该躺在床上养伤的家伙,一件外披都没罩就出来吹冷风,我眉一皱,起身跑进他房里捞过架上的披风,再跑出来替他披上。

    踮起脚尖在他胸前繫上绳子,再命令他将兜帽戴上。

    「怎幺一点伤患的自觉都没有?若是因此风寒找上门可怎办?」

    他捞过兜帽的手微顿了下,戴好后才看向我。

    「其实…属下不觉冷。」

    喔?竟有这种事?

    「是因为习武的关係吗?」我坐了回去,示意他坐在对面。

    「是。」他回,带有磁性的嗓子仍让我有些不习惯。

    「让不让厨子烧些吃的?」

    他头一摇,「属下适才已吃过。」

    「那就好。」我闭上了嘴,看着未曾变小的雪势,有时候顺着风会吹上肩头、髮梢。

    我静静地看着,说出来的话…像是对他说…亦是对自己说…

    「青远山…我们的家…不会下雪,我的故乡也不会下雪…」

    他的声音维持着一贯的平板语气:「有雪无雪都甚好。」

    我眉一挑,难得见他表明自己的想法,正想问为何有此感想,却又觉不该多嘴。

    遂转了一手:「若是大家都在,便能打一场雪仗,阿飞小青一定会玩得开心。」

    他却接:「曦主子亦会开心。」

    我促狭一笑,「恩,子齐你也会开心。」

    他眼眸波光微动,半响,问了句:「妳…可会气我?」

    「气你?」我坐直看他:「为何?」

    他表情僵硬,带过一丝痛苦。

    「气我…欺瞒妳…」

    想来这家伙,是把心往火上煎啊!

    我笑看他,语调轻缓:「既然你非恶意,只是碍于身份曝光怕我不再信你…我何必气?如此恐惧之心人皆有之,就连我都难以倖免,怎会气你呢?傻瓜!」

    他表情愣忡,一双狭长的大眼直直地望向我,「曦…主…」

    我靠回梁柱,想起了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事…一股温暖缓缓滑上心尖。

    「你知道吗…遇上阿飞那天,是我这辈子最灰心丧志的时刻…而你们,就像是我离开人世的弟弟…送的礼物,原本夜不能寝的我,变得能安心入睡…看着大家陪阿飞一同成长,心被刨开的缺口渐渐地癒合了…所以,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我通通都想办到…但是,碰上这次之后,我却怕了…恐惧再次成功攀上我的心,让我原本砌好的一座高墙逐渐坍方…就连现在,我心底对梁日天的恐惧只多不减…」我对自己苦笑了下:「我甚至怀疑起当初的自己,竟能大言不惭地说那些不负责任的大话…我凭的到底是什幺…」我撇开了眼,忍住苦涩,「我绝对…无法承受失去你们任何一人…」

    「曦主子…」

    我轻摇了摇头,朝他一笑:「这些丧气话…可别对他们说去,好吗?」

    他头轻点,「属下明白。」

    薇端了盘事物晃进房,我起身下地,拍了拍他肩上的积雪。

    「子齐,青远山的总管就你这幺一位,从前是,今后亦是。」

    他没答话,目光紧锁着,剎那间,似乎有水光骤现,却瞬间隐没。

    「我先进房吃些东西,你进屋休息吧,等风雪一停,我们便启程上路。」

    他下地,朝我一揖,虽是另一张脸,那仪态确是原原本本的他。

    「是,曦主子。」

    我进房喝下热粥,雪,仍不止。

    大雪连下十天十夜,今日,窗外挂上一轮冬阳,雪终于停了。

    我奔出门想找薇说去,就见她跟藤已候在房门口。

    「薇、藤,可出发了?」

    他们朝我一笑,「是的,曦公子。」

    我高兴地无以复加,早餐随便吃吃应付便拉着方总管朝大门迈进。

    突然他手一环,将我紧护在怀里,只听咚一声,再没别的。

    转头一看,一支通体雪白的箭没入长廊的梁柱上,上头绑了一信籤。

    就见方总管盯着那支箭,「是哥…」然后取下信籤读着。

    「里头说了什幺?」

    他将信递给了赶来的藤,「我哥说梁日天派了许多人埋伏,让我们当心。」

    我叹下一口长气,问藤:「我们有多少人?」

    「回曦公子,包括您与日鬼在内,共二十五人。」

    盯着门外的马车,好不容易得来的天气就这幺给浪费了,遂转身往来时路走。

    「先缓缓,回房从长计议。」

    我让藤取来牛皮地图摊在桌上,让方总管标下可能会有伏兵的地方。

    「最有可能埋伏的便是出城后的雪连天十里路上。」他用炭笔将之圈起,这条路,是回家的必经之路,却有两岔路能选,一条是官道好走,一条是小道难行。

    他搁下炭笔,对我们说:「以我对梁日天的了解…他必定是两条都埋人看着。」

    我盯着图上的雪连天…以一般常人来选,必是选官道回家,但我们现在是在逃难,以梁日天的角度来看,必定会认为我们选小道走的机率高,所以,小道埋的人定比官道多。

    就听藤说:「该走官道。」

    方总管头一顿,「该兵分两路。」

    薇回:「我同意日鬼的看法。」

    我起身,回了他们一头雾水。

    「兵分三路。」

    我让藤去多备几辆马车,将二十五人拆成三支,前两支队伍驾马车分别从官道小道走分散敌方注意,我与方总管、藤、薇则慢些时间进官道。

    此次,必有人牺牲,可为了回家,我没得选择。

    我们没坐马车,为了加快速度逃离,选择了骑马上阵,藤骑前,薇垫后,我则与方总管一骑。

    我们隐没在十里路前让白雪覆盖的林间,等待着前方的动静。

    前方传来口哨信号,藤一机灵,手势一下,马儿俯冲起来,方总管将我头往他胸膛靠拢,缰绳一拉,马儿前脚落下,快跑了起来。

    不顾强劲的寒风刮得生疼,我张着大眼盯着前方动静,一轮轮的刀剑相交声呼啸而过,只一眨眼功夫,我们即越过了十里路上的伏兵,留下了牺牲的队友。

    藤没停,一个劲地往前跑,我们追着,追着,当天黑时才在林中集合地点停下,等待队友会合。

    为怕追兵,我们没敢生火。

    当第一批亦是最后一批的仅七名部属回来,才发现,我的手紧紧地抓着方总管的手臂犹未鬆开,我抱歉一句,擦掉眼角滑下的一行泪,朝大家躬身回应:「这份情,我王曦铭记于心,绝不会忘!」

    方总管将我拉起,拍了拍我肩,「我扶妳上马,该上路了。」

    我们沿着来时路快马赶回,餐风露宿,一丁点稍停的时间都不敢。

    当回到星平镇时,已整整过七日。

    入夜,街上人家点起了灯火,钱庄大门大开,就见阙抢钱在庭里等着。

    我让方总管扶下马,「揽月。」

    他一听,满脸动容,大大地给了我拥抱。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我一笑,离开他怀抱,忙问:「其他人呢?」

    「跟我来。」他领我入内,边说:「小曦,妳听好,这龙飞与龙井的外伤是没什幺大不了但,内伤麻」

    我脚步一停,沉声问:「梁日天对他们做了什幺?」

    他面有难色地叹了口气,最后回:「梁日天那家伙竟对他们施了蛊,时日已久,毒排不出。」

    「什幺?!蛊?」

    他头一点,「恩,而且是一种会自残的蛊毒,这种蛊一发作起来痛得要人命,是以,便会自我了断。」

    血液瞬间凝滞,一个恍神不稳,让他及时扶住。

    「小曦」

    我摇了摇头,「没事」稳住身子,问:「可有解?」

    「我知道的方法都试了,排不出来,这种虫蛊寄生在心里,没有办法弄出来。」

    「梁日天那儿可有解药?」

    他摇头道:「这种虫蛊没有解药,就连培育牠的蛊仙也没有。」

    我退一软,跌坐在地上,想都没想过回来后,竟又是另一个劫难的开始。

    好你个梁日天!我王曦在此立誓,若阿飞有任何闪失,必将你日天教摧毁殆尽!

    「小曦!」他忙蹲了下来,满脸的担忧之色。

    强忍住泪水不落下,我正色问:「阿飞小井还能撑多久?」

    他叹下一口长气,缓缓回:「这就要看他们能忍多久了」

    阙抢钱将门缓缓打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花蜜蜂,他靠在桌边盯着我,欣慰地笑了笑,「小曦。」

    我朝他嘴角一勾算是回应,他身后的两张大床上,正绑着不停扭动的阿飞与龙井,呜呜咽咽的嘶鸣声从他们被塞了布的嘴里溢出,龙井床沿旁的是泪流满面的小青。

    她一见我,奔了过来,我揽她入怀紧紧地抱着,泪就这幺掉了下来。

    「小青」

    她痛哭失声,亦紧紧地抱着我,那声音揪得我心好痛

    「曦姊呜救救他们呜救救小井啊曦姊怎幺办」

    我无声掉着泪,想说的话就这幺噎在喉头里出不来,我咬着牙,鬆手拉开小青交给阙抢钱照看,走向阿飞的床,却被花蜜蜂拦住了,我鬆开他,摇了摇头。

    「小曦」

    「没关係。」

    我转头走到床前,就见双手双脚被粗绳綑绑的阿飞,浑身的布条凌乱的长髮满脸的泪痕与扭曲的线条,身体不停地扭动,我抖着手轻抚上他的脸烫得我收手,那热度就如同地狱来的狱火,岂是常人能忍受的?!

    他像是知道我来了,扭曲的脸缓缓转了过来,煎熬的眼眸映出了我,我再哭了出来,俯下身抱紧他,我的阿飞总是快快乐乐的阿飞,何时却变成这副模样?为什幺?为什幺?!

    轻抚着他头,在耳旁说着:「阿飞曦姨回来了。」

    他身子一顿,似明白我的话,抬起头,就见他定定地望着,一行泪就从他眼角滑落,我伸手接过,放在自己唇上,鹹鹹的味道,充满着苦涩。

    阿飞,我多希望这苦能替你受。

    取过柜上木梳,将他凌乱的长髮梳顺,我知他痛苦,但他却难得地忍住了,乖顺地任由我梳着。

    放下木梳,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阿飞,我将回乡带回一位专治心脏的大夫回来,你可愿意等曦姨,不顾一切?」

    他点着头,不停地流下泪来。

    伸手替他擦去,再擦去,「若我回来见你不在我必追随你而去,明白吗?」

    他猛摇着头,嘴里呜咽着,我再次在额上落下一吻,起身往龙井床头过去,将他扭曲的头转向我这里。

    「小井,不论多幺痛苦,多幺得想死,曦姊都不准,乖乖等我回来。」

    他似听到了,眼睛朝我眨了眨,我心暂定,交待花蜜蜂几句,便随阙抢钱出房门。

    「揽月。」

    他替我拢了拢衣袖,随口回:「恩?」

    「有件事我必须向你坦承。」

    他眉一挑,痞痞回:「小妹妳身家大哥都查得清清楚楚,万分明白,还有什幺要坦承相见的?」

    我嘴角往上一勾,这家伙都这时候了,还能开我玩笑。

    抬头望向弦月,我抛出一句:「我不是这世界的人。」

    「我明白。」他回。

    我转头看向他笑笑的脸,「所以你知道青远山上的祕密?」

    他摇头,「不知道。」

    「那你为何」

    他抬手揉了揉我头顶,「傻小曦放眼天下,有哪位女子如妳这般?」

    这般?哪般?我皱着眉头,「可你为何不问?」

    他越过我走了几步,双手勾后头,那身姿昂藏笔直,有如君临天下。

    「小曦不说,我便不问,如此而已,更何况妳现下不就说了?」他扭头朝我抛了个媚眼,我走到他旁边,一起看向弦月。

    「青远山上有一个大密道,在圆月时会开启,我每每都是这样往来游走两个世界,只要错过一次回家,下次再回来,便是数月之后这次回去,再回来必是一年之久揽月,帮我好好照看他们。」

    「一年之后」

    「恩,一年之后。」就不知阿飞是否能挺得过去

    他将我搂进了肩里,像亲人般温暖。

    「恩,哥答应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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