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的乐园》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夏理绅闭上眼睛,脸庞所依偎的,是朱悠奇曲线优美的锁骨肩窝;指掌所抚触的,是朱悠奇肌底柔韧的胸肋心怀。这身子并非女人之躯,也不是他欲寻欢之所,可是为什幺,此刻他却不想起身,不想退离,甚至连目光,都不想挪开。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好好品嚐这身远比自己想像中还要细緻的肌肤,也想紧紧拥住这身散发着诱人激素的躯体,更想狠狠贯穿这身一经开垦、便能採伐到无数惊喜的神祕通道。

    他还想锁住这个人的所有眼光,不管是开心的、愉悦的,或是憎恨的、痛苦的,他都想全部网罗、全数占为己有……

    他想把朱悠奇占为己有?

    结论归纳到这儿,夏理绅不由得心震了一下,那几乎不可能的答案,早已暗暗通过层层的关卡,悄悄地填满所有的提问与怀疑。

    他想摇头否认,却又惊觉假如自己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否认而否认,那幺这一摇头所失去的,可能不只是自己内心真正的感情归宿,还有眼前这个人、以及其对自己有所可能付予的温情柔意。

    这是一个温馨的节庆,有着欢闹的气氛,夏理绅跟家人的关係,却冷到降至冰点之下。

    为了抵抗父亲的强势与母亲的苦逼,他坚持己志地继续念着自己所选的餐饮、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对于他们三番两次以断绝血缘关係的威迫毫无妥协之姿,造就了此刻他根本不想回家过年的决定。

    回家与不回家,同样都是不和谐的气氛,那就不用多此一举了。虽然一个人过节有些孤单,不过今年或许应该不会那幺孤单了,因为今年有朱悠奇在。

    至于安丞那边,夏理绅相信他自己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的。现在他的身心状态撇开后遗症不说,大致已痊癒得差不多,不过也不见父亲与母亲如同要求自己一样跟他要求些什幺。除了他根本就不甩他们之外,最大的原因,应该是他们怕他再度发作,届时又会寻死自残吧!

    寻死自残这种夸张的作为夏理绅自然是做不来,不过像安丞那样乍看之下温和安静的一个人,体内却存在着一个因时制动的灵魂,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什幺时候按到了那颗开关,启动了他那异于常人的执念,他可以为达目的而奋不顾身,就算最后的结果双方都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夏理绅就曾见识过母亲为了惩罚他不听话把他关进储藏室里不让吃饭,但只要认错就能够出来。然而折腾到最后,却是母亲受不了他整整两天的无动于衷而拜託他赶快出来吃饭。

    还有一次是父亲在他念书的时候强制命令他去做其他事,但他只是应了一声「看完书再去做」并未马上去做,原本就有些**的父亲听了当下就怒斥他:「连做人做事的道理都不懂,念那幺多书有啥屁用?」他当时不吭一声放下了书即刻去做父亲要他做的事,不过从隔天起他连续一个礼拜都不去学校,父亲简直气炸了,只见他不冷不热地回应父亲说:「反正念书没屁用,去学校干嘛!」

    ——僵持到最后,还是没辄的父亲服了输,郑重地请他再回学校去好好地念书……

    另外还有一回是在小学时期,那时因为夏理绅个子矮小被人欺负,当时个子也高不了多少的安丞直接就冲着对方挥拳过去,儘管一开始被对方打出了伤口还迸了血,但安丞却犹如吃了暴力丸般未曾停止挥拳舞腿,起初还很嚣张的对方似乎被他像豁了出去似的气势给抽到腿软,吓得落慌而逃。事后他非但没有为自己狰狞的伤口而流泪叫疼,也没有因为跟人打架被父母亲责备而喊冤叫苦,他只是——夏理绅永远也忘不了那一个画面,安丞只是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微笑安慰道:「都没事了!」

    这就是安丞!对于不感兴趣的,再怎幺强迫刺激都没有用,可如果一旦让他上心了,就是让他伤痕累累血流满地,恐怕也是难以阻挡他想前行的步伐……

    而这份执念,在朱悠奇的身上发挥得是淋漓尽致、无以复加。高中时期如此,如今亦是。

    那时夏理绅第一次见到被安丞带回家的朱悠奇,刚开始的印象其实并不讨厌的,只是安丞过于深藏保护朱悠奇的行止,让他觉得相伴玩乐了十几年的兄弟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而把自己隔局在外,让他有种被哥哥抛弃与背叛的受创感,而朱悠奇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慢慢的,他开始讨厌起朱悠奇这个拉着安丞脱离正常轨道并且愈走愈远的人;相对的,他也开始同情起朱悠奇这个被安丞拖着落入泥淖并且愈陷愈深的人。

    一旦被安丞上了心,就再也逃脱不了他铺设的围栏。安丞的执拗,夏理绅已经深刻地领教过,所以他才特别警告朱悠奇,叫他别招惹安丞……

    然而局势已定,意外也已发生,伤害也已造成,如今谁再怪谁如何,也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何过这个年,在夏理绅最初的预设里,是把安丞约出来四处走一走、玩一玩,聊聊彼此的近况。不过依照安丞的个性,铁定是玩不到半天就兴致缺缺了——这样也好,免得有太多的机会被他发现,其实自己早已找到朱悠奇,甚至跟他同居,还跟他上床了……

    绝对不能让安丞知道,夏理绅深信,假如安丞发现了自己和朱悠奇的事,他不是会杀了自己,就是会杀了朱悠奇。

    如果是以往,朱悠奇被杀了或是怎幺了,是一点都不关自己的事的。但是现在……光是听到那天他说要回老家过年,可能会有好几天都见不到面,原本平静的心泊,竟然翻腾着始料未及的澎湃巨涛,就像积压已久的疯浪,终于得到伸展呼啸的一刻。

    狂捲到最后,唯恐自己真会暴怒到把他给杀了,于是趁着天未亮,夏理绅先行离开尚在睡觉的他,离开那间屋子,到外头去透个气、解个闷。或许吹个风、照一下太阳,那种近几抓狂的情绪与想法,就能一扫而空了。

    但是等到他解闷了、想通了,再回到那间屋子时,那个人却已经离开了……

    「你不是说要在老家住好几天看好u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Θ要**∽网,怎幺回来了?」

    夏理绅用手来回抚着那个人的胸口,掌间怦然的跃动,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优越,现在,那个人回来了,而且就在自己的手中。

    那个人,用手指轻轻梳着自己的头髮,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一种自背脊窜升而上的颤慄酥麻,在催动着夏理绅的心跳。

    「……老实说,我是有点担心你……」

    那个人用温柔的嗓音跟自己解释着:「毕竟那天你的行为太反常,又不声不响的离开,我怕你是遭遇了什幺不如意,或是我又做了什幺令你不开心的事……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这些,有一点放心不下,所以就提早回来——」

    「你担心我?」

    夏理绅用手臂撑起身子,由上而下俯视着朱悠奇,彷彿如此方能更加确定对方的心意,他没发现到自己因为这句话而喜上眉梢,语带雀跃地探问:「所以你提早结束你的行程,只为了能够早点见到我?」

    朱悠奇没有马上回应,半垂的睫眸下,挣扎的心思化作闪烁的波光,投射到夏理绅的视野里:「若我说是的,你一定又会挖苦我吧……」

    夏理绅怔了一下,记忆的钟此刻突然开始启动,时间倒转至他们高中相遇后的那些零碎片段。他看到当年一派优雅的朱悠奇,被安丞执拗地带进他们的世界中,然后又被自己半威胁地赶出他们的世界,被折磨得精神紧绷不说,还差点断送了小命。

    这其中是谁丧心病狂,是谁欲哭无泪,其实夏理绅都心知肚明。只是有人不知罪过,有人不愿面对真相,所以只好嫁祸,把所有的原罪,都推给那个早已背负一身情债的逃难者。

    而现在,那个曾被自己恶意中伤的逃难者,正用他那不带半点粗暴的手劲,在轻轻梳拢着自己的髮丝。

    那温柔又微热的触感,透过指尖导进自己曾经冷僻的神经,斩断了偏见之刺,摧毁了仇视之壳。

    当布满了荆棘的晦暗森林崩解之后,所剩余的不是一无所有,而是另一片丰饶之原的重获新生。

    也正是那如沐春风的舒服触感,将夏理绅的意识给拉回现实,这才赫然发现,原来自己施予朱悠奇种种不切实际的指控、和那些只是为求自我满足的报复理由,竟逼得对方不得不顾虑、不得不提防——

    「不会、我不会再那幺做了……」

    他苦笑了一下,想到过去自己加诸在朱悠奇身上的任性伤害,现在却又奢望对方为自己伸出抚慰的双手。违背心志的矛盾与挣扎,在愁绪发胀的胸臆间交织激荡。迫在眉睫的心意若是不下定论,那幺横隔在两人中间的那条鸿沟,势必会愈开愈大,愈裂愈深吧!

    他抓住朱悠奇在自己头上游移的手抚向自己的脸庞,像个认错的孩子一样哀怜地讨饶:「请你对我说真心话吧!我不会再扭曲你的话意、不会再羞辱你的为人、不会再反驳你的决定了……」

    热潮退去,周遭的冷空气循虚而来。他们转战阵地,在他的房间里,裹上他的大被子,于幽幽的夜灯黄晕下,娓娓道起自己不堪的家庭状况,以及亲情难为的恶劣处境,并且带点心机地,他轻轻跳过安丞的部分,能不提的,他就不提。

    从前,他反对安丞和朱悠奇在一起,是因为他怕朱悠奇抢走安丞。

    如今,他仍旧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然而这回的原因是……

    夏理绅不由自主地拥紧朱悠奇,才刚翻出脑海的想法,马上就化成了行动……

    那令人难以置信的、突破心防的原因,也因此不言而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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