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重生记事(GL)》分卷阅读29

    青松一手拍开白露的手,回身把何真背起来,小声道:“将军若清醒,怎能眼睁睁看着亲姐赴死?这决定,便由你我二人帮将军做了罢!”

    白露一怔,缓缓点头。二人道将军因忧心亲姐,吐血昏晕,急需救治,率麾下部队快马加鞭赶往西川。等何真清醒的时候,她们的队伍已经走上了狭窄的蜀道。蜀道极窄狭,掉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何真捂住脸,低低的哭起来。为自己的轻信,也为自己的懦弱。明知道何晏安排好了什么样的结局,自己却恐惧害怕,无法改变。

    另一边的何晏已经陷入了苦战。昭国的军队已经围了城。何晏所驻守的城池,是荆南最后一道防线。她手下的士兵,是意志力最坚定的士兵。

    昭**队兵临城下的时候,天色已晚,几近黄昏。主帅吩咐在城外扎营,次日一早攻城。

    二皇女慕容德文随军出征。对于别人来说,这或许是唾手可得的军功,对于她来说,却是一生一世的噩梦。战场上鲜血横流,残肢断臂,伤兵哀嚎声遍野,这些不可怕。更加可怕的是,她竟然,一点一点的习惯了。两年多的军营生活,血与火的历练,逼着她学会了如何作战。用最小的损失,换最大的收益。过去她精心爱抚的民众,哪怕只是几十条性命,她也会苛求完满。如今,她却可以眼睛眨都不眨的让几千人送命。

    而她曾经无数次后悔。

    她后悔对何晏的打压和逼迫。她后悔自己当初的偏见。她步入军营之后,才发现,当初的何晏,已经在她能做到的范围内,拼尽全力做到了最好。

    她后来循着白明耀的车辙痕迹找到了海边,又在冰上看到了他的足印。冬日寒凉,她疯了似的命人下水打捞,足足找了三日三夜,才找到白明耀的尸体。他双手交握在身前,嘴角挂着释然的一抹笑。

    车夫指证,之前他怀里抱着一个人匆匆前往**楼,出来的时候却是孑然一身。**楼的花魁云水得知白明耀的死讯,伤心落泪之下全无戒心,一五一十的把经过告诉了慕容德文。云水说,白明耀抱着一个胸口中剑的女人来求他诊治,他只当又是白明耀哪个伤重的下属,虽然骂骂咧咧还是精心治了,却不想那女人已无生意。他又说,那女人一双眼吓人得可怕,不知道是白明耀从哪儿弄来的煞星。

    白明耀的下属说,白明耀在海边召集他们,让他们送一个女人去荆南,他们再返回时,就只听到他的死讯。

    慕容德文痛苦的闭眼。她,似乎明白了。何晏受她当胸一剑却有幸未死,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一向恪尽职守的白明耀,违背她的命令救了何晏,又将她带往别处诊治。大约出于惭愧或者仇恨,他最终选择葬送自己,成全何晏……他是多么的懦弱,又多么的有勇气。而她慕容德文,在伤心之余,竟还有一丝庆幸——死者已矣,生者如斯。至少,何晏还活着。

    她派人向城上喊话,约何晏出城与她单独一见。

    何晏一身银甲银枪,站在城头看她。傍晚的霞光打在何晏身上,柔化了她的轮廓。

    慕容德文从未有一次,觉得何晏这么美。她纵马出阵,命手下高喊:“清河大将军,若肯复归昭国,城阳王允诺既往不咎!”

    何晏闻言一笑,笑如春花秋月。她的话,却像冬天的候鸟一样被冻得冰凉。她说:“何晏蒙昭国主大恩,于昭国为将,至今曾有一十二年。十二年间,殚精竭虑,竟无败绩。然,飞鸟尽而良弓藏,狡兔死而走狗烹。不是何晏抛弃了昭国,而是昭国,抛弃了我何晏!”

    她越说,心底的悲愤越压抑不住,语调几近控诉,倒吓了她自己一跳。

    我……不应该是不在乎的吗?明知道自己已经是弃子,正好趁这个机会抛下军队,佯装被胁迫,跟着顾瑜回到澜国,以为这样就能跟顾瑜相亲相爱……有什么不甘不愿的呢?这,这分明是自己默许的呀!

    或许是因为,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不知道怎么去爱人,也不知道怎么正确的领军吧。都说一个人一生只能做成一件事,她每每都贪心的想做成两件。鱼与熊掌,安可兼得?

    何晏痛苦的闭上眼,接着说:“城阳王殿下一剑之恩,何晏永不敢忘。殿下天潢贵胄,何晏不敢言恨,然既往不咎之说,再也休提。”

    慕容德文还想在说什么,却看见何晏身边,一排手持强弓的弓箭手从城墙上站了起来,已经拉满了弓,随时准备向城下放箭,只得怏怏策马回了本阵。

    “王命不可阻。昭国必将统一天下,为此,可不计代价。”

    她的母皇慕容曜这么说过,似乎看穿了她的挣扎。

    她虽是主帅,却无法阻挡女皇的旨意。谈判无效,第二日,昭**队,正式攻城。

    一如所料,攻城是个费心费力的活儿,半年三个月且是拿不下来。城墙上,城墙下,总有巨石、滚木、热油,还有被砸断半个身子,或者被热油烫了满脸的将士的哀鸣。

    军队不想打。大小将领,没一个想跟过去的战神何晏作战。不是说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她们每一个都物伤其类,兔死狐悲。“昭王室无德,澜阴阳倒覆……”那是何晏自觉必死,留给何真的绝笔信上的话,而她们每一个人都记得。

    王室无德!

    昭国皇室,对于立下汗马功劳的何晏尚且如此。那么资历尚浅的她们,大约也只是棋盘上的棋子,生死不由自己做主。

    军心渐渐地散了。连着几个晚上,慕容德文都能听到军营里有人暗暗哭泣,甚至还有人唱起了楚歌。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何晏坚守着一座孤城,与昭国的军队周旋了三年。

    城中原有两万士卒。到第三年的年底,只有三四千人还活着。

    连月来已经有人冲上了城墙,缺口还是靠何晏亲自带人才勉强封住。无论是慕容德文还是何晏,都知道,到这场战争结束,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远在西川的顾瑜,从传来的一封又一封的战报间,一片一片的拼凑出何晏的战绩。

    她到荆南以前,从没见何晏打过仗,更没关注过她的战绩。而上次在荆南的惊鸿一瞥,不足以让她认识到何晏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在西川,她过得不好也不坏,只要何晏还活着一天,她就能在整个西蜀地盘上耀武扬威。何真通常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何真有事的时候,接替来陪她的是白露或者青松,带着一队何晏的亲卫。

    何真对她说,何晏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因为她在。她也一直相信这句话,苦苦的等着。才三年,顾瑜年不过而立,鬓角便添了白发。

    三天前传来的战报说,何晏的那座城,终于要守不住了。

    何晏不愧有着战神之名。即使是并不熟悉的军队,经她训练,竟也能成为不惧生死的百战雄师。打到最后,她手下的将士十不存一,四面城墙,每面城墙,所余兵士,不过五百。这仗,眼瞅着是打不下去了。

    耳边听见了欢呼声。她麻木的转头,发现南城门已经破了,昭**队前赴后继的挤进来。

    她苦笑一声,想了想守城的年岁,蓦然发现,已有三年。三年里她忘了顾瑜,忘了何真,忘了白明耀,唯一记得的事,就是守城。

    她的苦笑逐渐变得释然。她已经尽力了,无论是爱人,亦或者国家。她的力气,这一辈子就已经用尽了。

    她可以不死。但她不想活了。

    《史记项羽本纪》里,有这样的一段话。

    于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檥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

    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

    我可以离开。

    但我不想离开。

    我要为我手下亡魂做醮。

    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

    天之亡我,我何渡为!

    天辅二十四年,扶枢大将军何晏,殉城。

    那天,顾瑜百无聊赖,磨了墨,铺开纸,跃然纸上的,是黑甲的将军。那将军双目如电,眼锋如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画完后,她想了想,换了支笔,用瘦金体题了一首诗。

    严风吹霜海草调,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缥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旎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胡无人,汉道昌。

    正是李白的《胡无人》 。

    她笑得支离破碎:“我错将青松作桃李……”

    她突然眼前一黑,吐出一口血,昏倒在桌案上。而桌上的画像,沾了一身的血。

    在城阳王的强烈要求下,昭国人将何晏的尸体送回了西川,而在上京为她立了衣冠冢。

    她依然保有生前的荣耀,葬入昭国历代名将的墓园。墓上,立着写有“清河大将军”的石碑。昭国的上上下下,依然承认,她曾是昭国的大将军。

    扶枢大将军何晏,死战不退,杀身以殉国。

    何真亲自收敛了何晏的尸身,尸身送回西川之日,三千禁卫军开道,白明城亲自戴孝。五日寒食,不得举火。停灵七七四十九日,陪葬皇陵。宫城内外,十二道丧钟敲响,黎民百姓,禁七日宴饮歌吹,为她守三月的国丧。

    幽雁飞故国,长啸返辽东;回首看烽火,中原落日红。

    暑去寒来春复秋,夕阳西下水东流。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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