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司机，一名助理，备好的文件摊在手中，刘然垂眼翻着，眉毛微微皱起。
张丹峰上车，同他并排坐在一起，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文件，礼貌道谢。
助理掩饰了眼中惊诧，笑着点头。
这么久以来，他从不仰仗张家势利，亦不掩藏家室儿女，一个人从默默无闻爬到今天的高度，其中艰辛不得而知，而性格，早就学的温润有礼。
某种角度来说，他同霍建华，对待这个复杂现实的世界，是一样的固执，一样的生硬，一样的拒绝。
只是霍建华依旧冥顽不灵，他却学会笑着说不。
刘然突然出声，却眼都不抬，“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张丹峰笑着问，“如果你是问我对这件事的兴趣”
“我是问你上次回去。”刘然终于抬起眼来，目光淡然，“他生气了？”
张丹峰一愣，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脑子里却下意识浮出霍建华一脸嫌弃的样子，丝毫没有掩藏的意思，笑着道，“啊，没有。”
“没有？”刘然嘴角一勾，“那就好。”
张丹峰翻看着文件，问道，“你对这次的收购怎么看？或者有多少了解和把握？”
“百分之七十。”刘然翻过一页，手指有着修长而瘦削的有力线条。
“嗯。”张丹峰点点头，沉默一下又道，“这个案子完了之后我会继续回去拍戏。”
“张董要你跟我一起做这个评估，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你回去了。”刘然依旧头也不抬，还是平静的口气。
“我知道，要不然也不会跟你说这个了。”张丹峰抬手合上文件，“但是如果你告诉我没有这个天赋，那就不一定了。”
刘然抬眼，反射出眼底睿智而锋利的目光，“不见得，你凭什么以为张董会相信。”
“看得出来，他很重视你。”张丹峰笑。
“但我不姓张。”刘然平静的声音机械而又不近人情，“所以有些东西是你的，最后还是你的。”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如果你想要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刘然轻声笑了，懒淡的看他。
“我不知道。”张丹峰温和的笑了，话锋一转，“不过，或许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所以？”
“试试看。”
行驶到收购的公司面前，车子停下来。
助理拉开车门请两人下车。
大厦依旧气派，而气氛却免不了带着淡淡的颓败，工作人员懒散而无聊，一个丧失了热情和希望的公司，又怎么可能不倒。
“刘总，您好。”前来迎接的经理客气的伸出手来，视线又移到张丹峰身上，“这位”继而惊讶道，“这位不是张先生么？”
“你好。”刘然收回手，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张丹峰一眼，说道，“走吧，带我和张先生过去看看。”
经理反应过来，忙连声说好，“我这就带几位过去。”
刘然走在前面，背影挺拔而瘦削，听着经理的叙述微笑着点头，显得愈发成熟而迷人，“传真过去的业绩表我已经看过了。”
“那刘总觉得怎么样？”那人小心翼翼的赔笑道。
“除去之前的部分水分，以及近半年来的虚假业绩，其他还是可以。”平淡而冷静的口气，却听得人心惊胆战。这关乎着整个公司整体估价和收购问题，竟然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经理笑着说道，“你这是说哪里话，可能是他们做表的时候马虎了，我马上让他们检查一下，重新给您传真一份，你看这样可以吗？”
“好。”刘然笑了笑，转过脸来看张丹峰，“张先生怎么看？”
“不如先参观一下办公室。”张丹峰笑了笑，随着经理的方向看过去。
办公室的门打开，中年男子走出来，身后跟着年轻美丽的秘书，表情严肃，“这份财务整理，重新做一份给我。”
“是，王总。”秘书抱着文件夹，乖乖点头。
“王总。”助理冲王旗打了个招呼，“刘总和张先生过来了。”
王旗闻声，顿时换上一副笑容，“哟，刘总，张先生。”然后快步走近，伸出手来，“你好，你好。”
两人分别同他握了握手，刘然一脸冷淡和张丹峰笑意盈盈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王旗尴尬的轻咳了一声，“那个，刘总，张先生，去办公室谈吧，”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张丹峰笑着点点头，看了刘然一眼。
刘然点点头，率先往办公室方向走去，张丹峰比肩，两人风格迥异，却各自气势十足。
刘然坐在王旗的办公椅上，手指交叉，手肘撑在桌上，平静的看着王旗，笑了笑，“王总，按理来说，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
刘然曾经在王旗手底下工作过，只不过当初王旗不仅不看好他，还对他的各种创新和建议冷嘲热讽，当然熟的很。
刘然的才能真是到了张天成手底下才算是物尽其用，倒不是怨恨，只不过此时，他有种山水轮流转的快感，而这次收购旗风企业的项目也是他提出的，当初是因为看重这个企业的潜力来甘心来这里工作，不过既然王旗不懂的珍惜，那么这个机会就送给张总好了。
王旗尴尬的笑道，“是啊。”说着又圆道，“哎，刘总提些陈年旧事干什么，也怪我有眼不识泰山。”
“王总别这么说，还是要感谢您的‘知遇之恩’的。”刘然笑着说道，笑容里透着一股子锐利，“我对公司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按理说不该跟你讲这个，不过我既然在天成工作，就该为张董考虑，您说是不是？”
“是是是。”王旗连忙说道，商场如战场，弱肉强食的时代，胜者为王，才能拥有所谓的话语权，“瞧您说的哪里话，做生意就要讲究公私分明，当然可以理解。”
“那就好。”刘然冷淡的笑，摸过桌上一盒烟，“不介意我抽一支吧？”
“刘总。”张丹峰笑着说道，起身过去，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对上他的视线，“看一下这份文件。”
刘然顿在金属烟盒上的手迟疑了一下，收了回来，说道，“王总倒不如直接把财务报表拿出来吧，至少不需要我们再费力统计一份了。”
商场的规矩，张丹峰可能不太懂，但他也知道，收购公司的准备就在于模拟对方的财务报表，然后估出最低价。刘然这样明目张胆的要，王旗怎么可能会给。
不等他出口，王旗就满脸难色的说道，“刘总，您就不要难为我了，这个如果拿出去，我们”
“王总。”刘然笑了，平静的看着他，却久久没有下文。
王旗沉默良久，叹了口气，终于说道，“小张，把财务报表拿过来。”
“王总。”助理颇为惊讶，不解的喊道。
“拿过来。”王旗重复了一遍，表情开始镇定下来。助理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把财务报表拿出来，递给王旗。
王旗没接，“给刘总。”
“是。”助理踌躇着走过去，将那份资料放在刘然面前，“刘总，这是我们公司去年到今年每个季度的财务统计报表。”
“嗯。”刘然淡淡的应了一声，懒淡的翻了几张，看过之后才说道，“虽然有水分，不过还算是真的。”说罢站起来，看着张丹峰说道，“走吧。”
这才拿着文件走出去。
张丹峰笑着同他们握手道别，随即跟上去。
王旗一脸酱色，冷漠又僵硬的看着两人走出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和我想象中的不同。”张丹峰坐在座位上，笑着开口，“我以为会是酒会饭局，讲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从虚假的业绩表中估价。”
“是吗？”刘然笑了，将手中文件递给他，“待会拿给张董就可以了。”
这么有分量的东西，张丹峰没接，问道，“对你来说更有用些吧。”至少为下一步的晋升提供了很大的好处。
“怎么？还想继续待在这里？”
“那你的成果交差不大好吧。”张丹峰笑着说道，眼底带着通透，“再者说，恐怕交上去我就更走不了了。”
刘然闻声一顿，抬眼看他，坦言笑道，“这不是很好吗？至少我感觉，我们的合作还是很默契的。”
“有吗？”张丹峰笑出声来，“我可是连话都没说几句。”
刘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可能是你台词少。”
“那好啊，导演先生，下次记得给我加戏。”张丹峰笑着说道，终于接过他手里的文件来，“谢谢你的大礼，不过你怎么这么轻而易举拿到的？”
“为了帮你备这份礼，我可是准备了很久了。”刘然嘴角一勾，笑的意味深长。
“是么？”张丹峰笑着移开目光。
刘然也慢慢收敛了笑意，问道，“丹峰，咱俩认识多久了？”
张丹峰愣了愣，说道，“仔细算起来的话，大概三年多了吧。”
“如果你早点来公司的话，应该不止三年了。”
“哈哈。”张丹峰笑了笑，“幸好没有早点来，你的手段真是，佩服。”
刘然看向他，深邃的眸子透着锋利的光，慢慢的压过来，距离近在咫尺，气势逼人，意味不明的说道，“那真是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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