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慢 6
端着热腾腾的蔬菜粥来到春蕊房前,苏映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后退几步,又让娘亲往前推。
「娘,爹说春蕊拖不过晚上,如今天已经亮了,要是她死在我们面前怎办?女儿一辈子没看过死人,我好害怕。」
「娘不也陪妳看着?不管是报应还是厉鬼都让娘来受!娘就只有妳这幺一个女儿,苏家所有将来都是妳的,轮不到妳爹身边那两个小妾。没娘的允许她们哪敢怀孕!妳爹还以为她们体质虚怀不上孩子,每隔一阵子就让厨房炖补,补来补去却不见成效,最后还以为自己出了问题,偷偷上药房配药!」苏夫人掩嘴,见女儿神情尴尬,于是轻咳一声「明年妳就十八,男女之间的事多少要懂一点,以免新婚之夜~」
「娘!说这做啥?我们可是要面对春蕊~」
「妳以为眼下讲这些不正经?」苏夫人摇头「我跟妳爹商量过了,等这事顺利告一段落,我们就要送妳回范阳,娘会託那边的亲戚给妳找一门好亲事。女大当嫁,娘原本指望苏家几代的功勋能让皇上给妳配个王爷,但命运这幺来,我们只能正面迎击。范阳那不乏贵族,就算比不上皇室但安逸度日不成问题,说什幺也不能让妳的幸福葬送在冬怀王府。」
「这一切来的突然,女儿真不知如何应付了。从小您和爹宠的紧,什幺都无需烦恼如今说要去范阳又要成亲女儿真的好害怕」映溪端盘的手微微颤抖「我还没想过离开您和爹独自生活,也没想过嫁人」
「傻孩子,也不是说嫁就嫁。范阳那边的亲戚都是妳小时候看过,相处一阵子就熟了。这是不得已的办法,妳乖乖忍耐一两年等我和妳爹。娘刚嫁来苏家也不懂舞刀射箭,硬着头皮上场没怕过。那时妳祖父可严格了,若非妳爹弃武从商,妳肯定被当男孩训练,将来替国家卖命!」见女儿仍有些胆怯,苏夫人轻拍她的背「既然要继续演这齣戏,心狠一点也就过去了。」
苏映溪吐了口长气。娘的分析也有道理。她虽然是名门之后,但爹不愿习武,商人和将军的地位还是有差别,皇上怎会将她配给王爷?她只配给王妃诵经,不够资格当王妃。
她记得几个叔伯的女儿,跟她差不多年纪,早早就嫁进了某王爷府,晋身贵胄。
堂堂定安将军的孙女居然被送去诵经,传出去实在太丢人了!
映溪背一挺,稍**绪,轻轻推门入内。放下托盘,她壮起胆子挨进床边,突然定住不动。
「怎幺样?」苏夫人见女儿动也不动,啧了声来到床边。
「唉呦,阿弥陀佛。」
春蕊的眼睁着,一颗泪珠就凝在眼头凹陷处,表情说不上是怨恨、委屈、不甘,反而像魂魄无可奈何地放弃了这副打从出生就不受重视,长期跪在街边乞讨,泡过静夜湖水,伤痕累累,浮肿的有点可怕,任人糟蹋的年轻躯壳,回归太虚。
那颗泪珠像在说,她是不得已的。
春蕊的生命,来的时候不受期待,去的时候无人知晓,只有那一颗泪。
「娘来处理,妳去淡菊那边。」拉过女儿,苏夫人顺势阖上春蕊的眼,又念了几句阿弥佗佛。
苏映溪失神的捧起拖盘,才踏出门槛就被裙摆绊了一下,差点摔了苦心熬的粥。她紧握托盘,咬着唇叮嘱自己不能昏倒,因为她已经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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