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八田美咲身上。
八田唱着十束生前最喜欢唱的那首歌,熟悉的旋律盘旋在耳边,让人不禁回到了总是爱笑,总是说着“没事、没事”的十束还在的时光。
不知不觉,会唱这首歌的人都跟着一起唱起来,就算是五音不全的,也跟着一起哼唱着。
一时间,原本悲痛的氛围慢慢恢复了缓和。
——至少,虽然十束多多良逝去,但吠舞罗的众人永远不会忘了他。
站在吧台内的草薙望着店内一起唱着歌的众人,自嘲地叹了口气。他果然已经不是和这些孩子一样的年纪了,能畅快地笑,痛快地哭。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心情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安娜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脸上扬起孩子气的笑容,难得那么的明显,那么的张扬。
“草薙先生,尊哥呢?”将气氛带向□□的八田唱完后,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非常不好意思地躲到了吧台后。他一早就发现尊哥不见了,但那时因为沉浸在难过的心情里,也就没有表现出来。
草薙以“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耸耸肩。
八田又问了安娜,安娜也是摇摇头,不过她的样子和之前有些担心的感觉完全不同,非常安定地坐着,还跑到了草薙身边要了糖果——当然选择了红色的。
八田表面上和大家聊得很欢,但心里着实焦急。就在此时,「homra」的门被打开——周防从外面走了进来。
八田一看到周防,开心地迎了上去,还未跑到门口,便看到了走在周防身后的人。
那人戴着眼镜,轻松怡然,一出现在人的眼中,即使穿着便服,还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勉强摆脱震惊的八田赶紧跑到周防面前:“尊……哥……你为什么带着青之王过来?!”哽在喉咙的话一旦说出口,就显得容易了。
“啊?带他来喝酒而已。”周防随意地给出了回答,一面绕过了八田,走向沙发。
周防手插着裤袋,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含着糖的安娜身边坐下。
从周防进门之后,安娜少有的第一时间没有跑向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一角望着他。
当周防坐到安娜身边时,她伸手握住了周防的手。
宗像对八田微笑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后也绕过了呆滞的八田,走向吧台。
吧台坐满了人,对宗像从来没好感的少年们壮着胆子没有让座,而宗像也只是站着和草薙寒暄了几句,按照他的习惯点了杯“深海之蓝”。
草薙闻言,愣了一愣。
“就这个吧,”坐在不远处的周防懒懒散散地出声打断了草薙的思索,“也给我来一杯。”
草薙是个明白人,虽然周防的举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但他隐约觉得还是不要深究的好。他笑着拿出调酒杯,恭敬道:“两位王,请稍等。……青王大人,您要先找个位置坐下吧,等会儿我送过来。”
“如此的话,麻烦你了。”语毕,宗像环视一圈酒吧内的零星几个空位,随后看向了被阳光照耀着的那片区域——周防和小女孩所落座的沙发。
当周防和宗像一走进「homra」,酒吧内就彻底地安静了。直到草薙为两人上了酒,聚在一起的赤之氏族才耳语着叽叽喳喳地对——他们的王居然亲自带着青之王来这里——这个问题进行议论。
环绕在耳边的说话声丝毫影响不到周防和宗像。
周防明明与宗像对视,但却只是闷不做声,也不邀请。
宗像轻笑一声,径直走向了沙发。
皮鞋擦碰地板的声音哒哒作响,也摩擦着每个人的神经。
当宗像走到沙发处时,原本霸占着沙发正中央的周防先是抬眼看了宗像一眼。所有人都在等待周防的反应,但随后出现的却是让人大跌眼镜的一幕——他们的王竟然主动地朝左边移了移,让出了半边空位。
“哦呀,野蛮人居然会这么自觉,真是意外。”宗像的口气却听不出多少意外,反而笑意冉冉。话音落下,他坐到另一半的沙发上,然后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草薙拿着调好的两杯“深海之蓝”走了过来,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顺便还帮安娜倒了一杯果汁。
安娜双手握着果汁,好奇地看了看周防。
周防将安娜抱到腿上,于是安娜安静地坐在周防身上,默默地喝起了果汁。
周防拿起酒杯,无声地向着宗像举杯。宗像挑了挑眉,亦举起酒杯。
“谢谢。”周防对宗像如此道。
从周防口中说出的话,清晰地回荡在整个空间里,包括他的氏族们也听得一清二楚。
一瞬间,吧内的耳语声消失了,骤然安静了下来。
宗像轻轻抿了了一口深蓝色的液体,勾起嘴角:“如果您以后再这般随心所欲,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哦,知道了。”
八田等人张大嘴,对于周防乖乖的回应,震住了。
宗像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肯定地问道:“知道是知道,但不一定做到,对吗?”
“大概吧。”周防不以为意地说,然后放下酒杯,刚想拿出一根烟,想到安娜也在,便有些扫兴将伸入口袋的手抽了出来,再次举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
宗像看着周防将空空的酒杯放在桌上,又一次低声抱怨:“你这个野蛮人……”
安娜依旧乖乖地坐在周防腿上一动未动,喝着果汁的嘴角弯弯的。——这个坐在尊身边的人,能给尊带来的,是安娜可以确认的名为“未来”的东西。
安娜,现在很幸福,尊……也是。
尾声
来到机场的时候,宗像拿着天狼星刀柄的手紧握了一下。
从始至终,也就只有这把刀一直陪在他身边。尽管它现在已经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刀。是的,现在的天狼星随着宗像能力的消失,再也没有任何拔刀的口令,也没有什么限制条件,抽出来时,银色的刀刃依然光亮,却也仅是如此。
——再也没有青色的火焰随之腾起。
当然,宗像并非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就连产生这个听上去伤感的想法时,也仅仅是有些感慨,并无忧伤。以及,对于之前选择了这个命运,发展至今,孤身一人的现状没有任何愤懑。
对现在的结局,虽然羡慕“青之王宗像礼司”——从此将不用走他曾经走过的路——但宗像非常的清楚,这份羡慕不曾,也不会转化成嫉妒。
属于他的过去,早已在时空的变换中流逝不见,包括那个周防,也早就跟着岁月的洪流埋葬在了记忆中。虽然,从过去至今,他还是能回忆起最后周防倒向自己时,感受到的,从炽热逐渐冰冷的温度。
或许,在失去力量,逐渐加快速度变老之后,他就会慢慢忘记那份温度,以及——那一天,那一刻,那个过去自己所做的一切。
宗像看了一眼身后的视界,缓缓地笑了。
这是没有任何负担的微笑,如普通人面对开怀之事时展露的笑容。
如今,作为普通人的他,即便没有能力继续完成自身大义,毕竟还有另一个宗像来做。他相信,不管世事变迁,还是时代更替,属于“宗像礼司”的信念永不会变。
哦,周防也是。
——从旁观者的角度,那两个人到是挺般配的。
生出这个想法的宗像,脸上闪过一丝难言的笑,继而回过头,再无任何踌躇,向着候机室走去。
作为青之王的宗像的能力并非是瞬间失去的,在他穿越时空之后,便开始有了能力流逝的征兆。即使能力消失得极其缓慢,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宗像也立刻察觉到了。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个世界、一个空间,存在两位青之王,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能力的消失,在他决定穿越的时候,便已设想过,成为现实的那刻也只是有些恍惚。
当日,在酒吧见到周防之时,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就连次年春季,在图书馆见到周防的时候,如果当场战斗,宗像也并不会输,最多两败俱伤。
能力真正开始急剧流逝,是在宗像找到其余两块石板,将其暗地运回日本之后开始的。想必是三块石板聚集在了一处后,便快速地将原先赋予他的能力夺了回去。
那天,宗像前往东京法务局看望周防,实在很冒险。幸而,那时他的力量虽然失去了大半,但也还能在见到周防时,勉强不让他产生太大的怀疑。
他,只是去道个别而已。
至于“spark”的意思,呵,开了个玩笑罢了。
那不过是一包烟的牌子,而他又恰巧喜欢抽这个牌子的烟。对于他所开的玩笑,周防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宗像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宗像如何进入屯所的,以及如何打开周防的牢房,宗像确实庆幸,终端机虽然在这个世界无法运行,却还能用来开启屯所和通往牢房的门。
12月17日那天,如此费了番工夫去找周防之前,宗像是在下午才回到日本。他清楚之后周防就会越狱,便想在那之前,在那还能享受到片刻的安宁之前,最后和周防面对面聊一聊。
最终,只剩下二分王之力的宗像比任何人都要早地出现在了神社的现场。
在过去的自己和周防来到神社时,他早已躲在了树后,用仅剩的力量压抑自身的气息,使得周防没有任何察觉。而三块石板的齐聚又加剧削弱了他的力量,同时也切断了过去和未来的联系,使得这个世界的宗像也无法一下便感应到他的存在。
直到没有坠剑的周防放松下心来,终于发现了他,他便立即离开前往了御柱塔。
当宗像从御柱塔走出来时,疲惫至极的他抽出了腰间的天狼星,便发现——属于青之王的力量,他再无分毫。
说来,石板还有几分情分,让他真正办妥所有事之后,才将他最后的力量剥夺。况且,他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早已开始破碎,如今力量被收回,他其实应该庆幸这样的结局。
——一切是真的结束了。
宗像看着机场显示屏上“东京——法兰克福”的航班,笑着对办理行李托运的女子说:“托运行李箱和这把刀。”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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