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错》分卷阅读21

    “桑梓小姐,后面有辆马车追了过来,将咱们给拦下了。”

    车夫既然这么说,拦她们的就不可能是未央的人了。桑梓揉着眉心又坐起来,这回却是靠着晏栖桐:“问问,怎么回事。”

    又隔了一会,车夫在外面道:“说是和另一位小姐同病相怜的人,特来感谢。”

    晏栖桐听得糊涂,便下了榻过来推门,一推便一喜:“是你。”

    那车外站着的女人,可不是与自己一同被掳中,敢向那些人问光天化日有没有王法的那位?

    只见那女子见她却是落下泪来,走近了些,哽咽着飘飘万福道:“姐姐可好?”

    晏栖桐便要下车,但想想又回头看了桑梓一眼。

    桑梓挥了挥手,给她放行了。

    晏栖桐跳下马车时,那车夫还拎着小凳没摆过来。她走过去拉着那女人的手,左右看看,方道:“果然都被放出来了,真好,真好。”

    那女子轻“咦”了一声,有些怪道:“不是你把我们救出来的?”

    “我?”晏栖桐转头看看安静的马车,咬了咬唇,“我这些天都不太清醒,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都顾不得,哪里顾得上你们。不是我救的你,可不要谢我。”

    “原来如此。”那女子也朝马车看了一眼,“你那天还被吊了起来,必是受了大惊吓的。想是那位救了我们,让那该死的老鸨放我们回家的。”

    晏栖桐“哦”了一声,瞧瞧她坐的马车,然后才道:“你这是去哪?”

    “咱们便要站在这路边谈么。”那女子抹了脸上的泪,亲昵地拉了她一把。

    晏栖桐有些踌躇,是一同上轿去?也不知桑梓会不会愿意外人在里面呆着。这时桑梓的声音从车里淡淡地传了出来:“前面有个驿站,到那再聚也不迟。”

    那女子赶忙朝轿行了一礼,便与晏栖桐分别回了自己的马车上。

    进了车厢后,晏栖桐便盯着桑梓看,可惜桑梓没反应,她只好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救下她们的?”

    “顺便而已。”桑梓慢声道,“也不是我,是别人。”

    晏栖桐蹭过去坐在她身边:“是那个……夫人?”

    “嗯。”桑梓应道,“她有些琼大家的把柄在手上,故不得不从。”

    “这夫人好厉害。”晏栖桐不由叹道。

    桑梓看她一眼。若你知道这好厉害的夫人也是个老鸨,不知做何感想:“你和她很相熟?”

    “并没有,她是和我一起被掳过来的。”晏栖桐现在想来还有些心有余悸,“她胆子也不小,不过就是对方守得太严了,不然我是打算找她一同逃跑的。”

    桑梓有些惊讶,竟不知她还做过这个打算。当她看到被吊起来的晏栖桐后,她一直以为晏栖桐已经打算宁为玉碎了,才敢说那些煽动的话。

    宏京到素青城之间有百里之距,桑梓原本是不准备在中途休息,想早些进宏京去的,但看晏栖桐有些期待的模样,跑了二十里,就让车夫将车赶进了驿站里。

    未央的这辆马车倒是经常往来于这条路上,各驿站中都得了她不少好处,看到她的马车就足够笑容满面地迎上来了。没承想车上下来两位女子却是衣着简陋,完全不是未央宫惯有的水准,那笑就僵了几分。

    这车夫一直给未央驾马,焉能不知他们的龌龊心思,便陪着笑走过去先塞了几块银子:“这是我家夫人的贵客,借官家之地歇一歇脚。后面还有一辆马车是一起的,我们喝口茶就起程。”

    晏栖桐听说是到了驿站便抬了头,先下了马车再接桑梓下来。

    那当差的便愣了愣。晏栖桐虽然穿得不够精致,但那双眉眼却是很有气势,一转目扫过来,也要将他定在那里。他整日里跟官道上的人打交道,不少官员来去都带着夫□□妾,也还算是有点眼界的。他忙袖子一转将银子收好,笑道:“这是自然的,歇多久都没问题,我这就叫人给你们沏好茶去。”

    不多久跟来的马车也进来了,有人把那女子领上了小二楼,这里置办的倒是不错,不愧是宏京边上的驿站。

    在等人的时候晏栖桐亲眼目睹了这最原始的邮政系统传送公文,没有“八百里加急”,也够个“四百里”了,驿卒之间的传递交接娴熟,那车夫看她很感兴趣,便讲些驿站中的事给她听。到此她倒觉得那个“夫人”更是了得,人家都要出示凭证勘合,她们凭这辆马车就进得来坐得下还能喝茶。想来到哪里都有特权事务,都是人的世界。她是莫名穿越而来,来后又遭遇种种痛苦,导致她看待这里的目光都是遮蔽了若干层纱再看的。其实把这些揭开后,或者真没有什么了不得,她也大可不必那么小心翼翼。

    那女子上来后,先是走到桑梓身边,敛裾曲膝很认真地行了个礼:“我姓邱,单字缨,特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桑梓微微一笑:“邱小姐不必客气,无事就好。”

    邱缨挨着晏栖桐坐下,点了点头:“我本是随舅舅去探亲,在市集里为了看一支胭脂就晚归了些。回去的半路遇到一妇人,说是脚被扭伤动弹不得,求我送她一程。却不料……”她一脸的懊恼,显然十分后悔伸手去帮了那人。

    “就是押我们来的那个?”晏栖桐小声问道,见邱缨点头方不得不感叹,那些人倒真是“对症下药”。想必自己坐在那寺庙中是十分虔诚的模样,那个僧人才会来钓她上钩。而邱缨一看就貌美心慈,可以一欺。

    “既然群花馆放了人,你怎么不回家去?”桑梓在一旁问道,“我听你的口音……”

    “是的,我便是宏京人。”邱缨回道,“我母亲虽嫁在宏京,但乡音一直未改,教过我一些。随舅舅回去后,便试着说那边的话,所以那妇人并不知道我其实是越走越回来了。倒是她们其中几个人的口音让我听出了几分,便想着离宏京若近的话总好图谋逃脱,那时,定是要想办法与姐姐一起逃走的。”为此她甚至在被关在箱子里的时候就将自己耳上的一对耳环藏在袖里,后来进素青城被迫沐浴又握紧在手中,总之不可能不需要盘缠。如今到是派上了用场,她一被放出来就把耳环给当了,雇了马车直奔宏京。

    要不是在出城关时瞧见打起了帘在朝外张望的那张面孔,她也是来不及想太多的,但既能再遇到,她怎么也要催了马车赶上来。

    ☆、第三一章

    听罢邱缨细说她到此的种种,桑梓想这世间多得是柔弱无能的闺中小姐,但也有些只是身为女儿身,却一点也不会差于男儿,甚至强于男儿。桑梓便认得一些这样的人,自然眼下这位,也有几分意思。

    不过没想到她和晏栖桐倒有默契,想到一处去了。一看晏栖桐的脸,果然是得一知已模样,心中不由暗笑。也就是现下已经离险,方说些这个,若真还在群花馆里,那种烟花之地清白的女子进去后,哪能全身而退。就算她们两个拼了命逃出来,也怕是要受很大的苦,想想自己还算来得及时,事情过去后到如今,桑梓也是突然松了口气。

    不过相较于自杀的那两个傻姑娘,这两人放得下,这很好。

    果然,邱缨不胜唏嘘地便把这事给说了出来,晏栖桐便惊得半天不能说话。

    桑梓拍了拍她握紧的双手:“人各有命。”

    晏栖桐一把攥住了她冷凉的手:“……若是没救她们出来,至少她们不会死吧。”

    “也可能比死还难受。”邱缨轻声道,脸色也是苍白的。

    “让她们难受的不是自己,而是旁人,尤其是那些男人。”晏栖桐深吸一口气,“女人若不是附属品,又哪能轮到男人去置喙呢。别说还未沦落到卖身的地步,就是卖身,又是谁的错。怎么会那么傻!”她又想到那个双手双足都被铁链链住的毁容女人,心中更是透不过气来。她应该请桑梓将她也弄出来。可是就算将她弄出来了,她又真能好好过活吗?外面的世道也许会更快的压垮她呢,晏栖桐不禁胡思乱想,百般纠结。要说未到这里之前,她只是个平凡简单的人,哪有这等事要她来想。

    附属品,桑梓在心中咀嚼了两下这个词,不禁伸手抚摸了两下晏栖桐略微绷紧的背。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不易。可惜了,她若真是做了太子妃,他日再登后位,兴许能为天下女子松些桎梏。

    那邱缨也听得是两眼发光,忍不住道:“我与姐姐甚是投缘,不知道姐姐到宏京后住在哪里,我定要前去拜访的。”

    晏栖桐说完那些话就有点儿后悔。她曾所处的所谓男女平等也是经过长期抗争争取而来的,若是在这里宣扬这种思想,恐怕会视为怪物被人诛之。所以那些话除了让自己心中更郁闷没有任何的用处。还有就是她也不知道此行到宏京住在哪里,于是只能偷眼去看桑梓。

    邱缨立即对桑梓道:“入京后改天邱缨还要登门以谢大恩的。”

    “罢了。”桑梓摇了摇手,“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就当做了场恶梦,醒了就忘了吧。”

    邱缨想了想便笑了笑,尽是无奈的认同。人言可畏。虽然她们这一批人因为还没有被训老实没被老鸨推出去接客,几乎无人知晓,但衣裳上沾了洗不掉的污渍,唯一的办法只有丢了它不再穿,哪能晾出去人尽皆知。想来总是有几分怕的,不至于死,但却怕一个人回去被种种的追问,她也但愿这遭经历这一辈子都再没有人提及,她方能依旧是个清白身。

    那些死了的倒是一了百了,自己却不知要担惊受怕多久,这样想着邱缨便抓住了晏栖桐的手,企图从她那里得些勇气。

    邱缨满脸极力掩饰的恐惧落入晏栖桐的眼中,使她有些不忍。虽是落入妓院一遭,但她如今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重的心理负担,又有谁会站在道德至高点来对她横加指责。可是生于当世的别人就不一样了。她只得轻声问道:“你回去后,准备怎么说?”

    邱缨咬紧了牙,一迳沉默着,手也只紧紧地抓着晏栖桐。

    桑梓冷眼旁观着,晏栖桐居然好似身外事,也只无言地安慰别人。她慢慢喝了口茶,问道:“你家在宏京哪里?”

    “我么?”邱缨回道,“城南有座观水桥,桥下有条燕子巷,我便住在那里。”

    桑梓端茶的手便顿了顿:“燕子巷?那里确有户姓邱的人家,可是做丝绸生意的?”

    “正是。”邱缨忙道,“原来您也知道那里,可是认得我家里的人?”

    “邱家的丝绸多走外邦之货,不少新奇的料子也是贡品,我见过一些。”

    既是贡品还能见过,邱缨立即认识到桑梓恐怕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厉害些。她便微探出些身子道:“您说的正是。我家的料子很得宫中娘娘们喜欢,每年都会挑最好的献上去。这次我随舅舅回去,其一是探亲,其二正是准备去离国走走,那边据说有座大雪山,山脚下有片村庄只养一种蚕,许是吸取雪山之灵气,其丝那才叫真正的柔顺沁凉,做成的夏衣绝对能是世间珍品。”

    说到家中生意,邱缨不免有些神采飞扬,晏栖桐稀奇的发现,她什么恐惧后怕都不翼而飞了,看来这个女人是块做商人的料。

    果然,邱缨许是见自己有些过于忘形,便收敛了些,轻咳了下细声道:“我爹娘只我一个女儿,按说我的年纪也是到了许人的时候,不过我其实十分喜爱丝绸这个行当,这次就是想跟着舅舅试试手,哪曾想……”她叹了口气,“这便是命吧。”

    “别呀,”晏栖桐忙道,“我看你很有些天赋,你就权当这是次历练考验罢了。”

    “真的么?”邱缨喜得又抓住晏栖桐的手,“你不觉得一个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不雅么?我爹倒还好,我娘却是万般不愿的。”

    “嗯……”晏栖桐便又有些迟疑了,她这么无心一言,不会给人家造成什么不良后果吧。所以她会烦闷,在这里她连说个话都要小心些,生怕因自己这个异世人再误了别人,这种束手缚脚的感觉自然是极不痛快的,她便也不敢乱怂恿什么了,“这种事自然还是你家的长辈说了算,你这次又是突然失踪突然回去,恐怕他们即使之前有心也不敢尝试了。”

    邱缨脸上刚浮现的喜色便又黯淡了下去,只沉默着。

    晏栖桐感觉是自己扫了人家的兴,又不好再接下话去,便去看桑梓。哪知道桑梓茶也没喝了,竟然坐在那里发起呆来。刚才她的脸色还好好的很柔和,这眨眼之间怎么就静得像一片无风无浪的水,使人不知深浅。

    桑梓转头看了看她,突然伸手在背包里翻找起来,好半天才拿出个极小的玉匣子。

    她将玉匣子推到邱缨面前,示意她打开。

    邱缨不明所以,抽出匣盖,顿时停顿了一下呼吸。

    晏栖桐便凑了上去,只见匣中卧着一只蚕蛹,通体雪白如玉,与匣子浑为一体。晏栖桐总觉得平常的蚕蛹看起来是有点恶心的,而这只蚕蛹如巨匠雕琢而成是纤毫毕现,保存的极好,许是颜色的原因,倒没有那么难看。她虽直觉这是真蚕蛹,可若是假的,只怕也价值连城了。

    “这是……”邱缨颤着声音问道。

    “这就是你说的那种蚕,叫雪背蚕。”桑梓淡道。

    邱缨小心地捧着玉匣子左右细看,简直爱不释手,她喃喃道:“传言不虚,果然是真的。雪背蚕,名字甚妙,甚妙!”说罢她就看向桑梓,谨慎小心地问道,“您的意思是?”

    “你把它拿到家里,对你突然回来自然就有了个说法,至于怎么自圆其说,你自己去想。”桑梓垂眸看了那玉匣子一眼,“只有两点记得。这只蚕蛹是被特殊药汁浸泡过,不能触摸;第二它是用来止消渴的一味良药,你们日后若真能到那里,真能得到雪背蚕,务必保存好留些给我。还有,”她迟疑了一下方道,“前几年宏离之间在那边有过战事,现在还算平和,但若真要去,还是万事小心。”

    邱缨高兴地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脸色激动地绯红一片,很是艳丽。她忙轻轻合起匣盖,万般宝贝地放在桌边,然后起身绕到桑梓身边就跪了下去:“邱缨嘴拙,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往后若有需要,自当作牛作马,倾力报答。”说罢,就连磕了三个响头下去。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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